一品女仵作 第110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那人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十七是杨家人,说起来,算是杨乔的幼弟。那小子平日里乖巧听话,他悄悄的求我帮他留意兄长的下落,没有想到……”

  周羡没有搭话。

  待那黑暗中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方才说道,“叫你盯的事情,你盯紧了。杨乔的事情,先不要透露半个字,下不为例。”

  “诺!”黑影中的人如释重负,扑腾一声,瞬间消失不见了。

  周羡拿起手中的鹅毛扇子,轻轻的摇了摇,哪里还有之前那种果决又狠厉的模样,瞬间变得仙气飘飘了起来,他轻轻的笑了笑……

  见四下无人,像是做贼似的,从袖袋里掏出了那张从池时手中抢来的画像。

  这是徐青冥画的池时,他没有吹牛,他的确是有一手好本事,画得像是真的一样!周羡想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画中人的眼睛,那是池时的眼睛,冷漠又干净。

  “常康,常康,你将这画叫人裱了,挂在我屋子里。”周羡想着,对着门口喊道。

  常康一身寒霜的走了进来,一瞧顿时乐了,“殿下不是说,这是海捕文书么?挂在房里做什么?不知道的,还当你肖想池九爷呢!”

  “不是我说,虽然如今有不少人好男风!但殿下你可千万别打九爷的主意!您信不信,只要传出去你们是契兄弟,明儿个满京城的人都会觉得,您被欺负惨了!”

  “九爷的胸口可是硬得能碎石头,您这身板,能比石头还硬?”

  周羡的脸黑如墨,“常康!不要以为你救过我一命,我就不敢砍了你!辟邪镇鬼,你懂吗?”

  常康恍然大悟,他看了看那张画,垂涎三尺,“殿下,我能找人拓一张吗?我最近夜里总是做噩梦,关二爷都镇不住了,我觉得得试试池九爷!”

  ……

  周羡被气了个半死,摇着扇子去了放卷宗的库房里,这里堆了太多的东西,一进来就有一股子陈腐的味道,阳光透射进来,恰好照在了池时的脸上。

  她定定的站在一个书架前,瞧着面前的卷宗出神。

  “怎么了,没有找到么?”周羡问道,“我这里的卷宗若是有缺失的话,咱们可以去京兆府里找。”

  池时扭过头去,看向了周羡,“的确是没有,当时除了这么一个屠夫互相砍杀的案子之外,京兆府手头上,并没有其他的案子。”

  “可是,我发现了一件旁的事情。陈霖说什么,那个孩子,同你我年纪相当。你母亲生下你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再之后,先帝斩杀李将军,苏雨润八月早产生下孩子,交给了杨安芷。”

  “我父亲是在我出生那一年出的事,他同我阿爷被人袭击,重伤险些丢了一条命。而那会儿,他正是京兆府的仵作,同他一道儿查案的推官姓胡,名叫胡一刀。”

  “我看了徐青冥的案子,我阿爹他们出事,就在徐青冥案发生后不久……所以……”

  周羡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怀疑,那个能够看出画中人的京兆府之人,便是你阿爹。”

第二二八章 乱岗捡尸

  池时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曾经问过阿爹很多次,他都不愿意再提。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很有可能知晓一些,那个人便是苏仵作。还有那个胡推官,不知道……”

  自打杀人签案之后,苏仵作便告假在家,很久没有去过京兆府了。

  苏仵作从见她头一面起,对她就十分的有偏见,这一切,都源自于她的父亲池祝,他们以前乃在京兆府的同僚,十分亲厚。

  “打我记事起,京兆府可没有姓胡的推官”,周羡摇了摇头,“你阿爹死里逃生,那胡推官不知道还没有命在。我知晓你断案向来很快,但是这案子一看就牵连甚大,不要太过着急。”

  “尤其是涉及到了你阿爹的话,你更加难以冷静下来。”

  周羡说着,从袖袋里掏呀掏,掏出了一块肉干来,他朝着池时一抛,说道,“陆锦送你那么多糖,也不怕把你牙给吃缺了。哪里有大老爷们,天天吃糖的。”

  “你尝尝这肉干,又麻又辣的,最是下酒。”

  池时莫名的看了一眼周羡,“陆锦从小同我一块儿长大,就像我哥哥一样。我也不常吃糖。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仵作遇到的不如意,更是连那一分侥幸,都没有。”

  “都是苦的,总需要一点甜。我有爹有娘,有疼爱我的哥哥,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需要糖。陆锦不过是把他的糖,寄放在我这里罢了。”

  “我的糖,都是给旁人吃的。”

  周羡自己也咬了一口肉干,“嗯,糖给旁人吃,你吃肉便好了。跟着我周羡,日后吃香的喝辣的,楚王府一日不倒,你就一日不愁吃喝!”

  池时闻言翻了个白眼儿,“何须用你?我阿娘已经连我下辈子的吃喝都准备妥当了。”

  周羡想着姚家舅父用银票来堵墙的丰功伟绩,顿时不言语了。他只能说,纵观整个历史,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穷的王爷了。

  案子在心头,两人也不含糊,出门坐了马车,又朝着那苏仵作家中行去,上元节这一日功夫,灯没有看到几盏,光是奔来行去的了。

  苏仵作家离京兆府不远,穿过一条后巷便是了。

  池时同周羡去到的时候,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在,苏夫人领着家中的其他的人,去看灯了。比起初见时那不可一世,瞧不上人的样子。

  短短时日,苏仵作好似就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便得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了。他亲手泡了茶来,不是那种梁人惯常喝了的碧螺春龙井之类的名茶。

  却是炒米加了糖的甜茶,“以前你阿爹在的时候,惯常吃这个,我吃着一股子糊味儿,那米一颗一颗的泡在水里,看着像是白白的虫子。令人难以下口。”

  周羡端着茶盏的手一僵,他看了看上头飘着的炒米……虫子?你这是生怕客人吃了你家一粒米啊!他想着,悄悄地将茶盏放了下来。

  “可是你阿爹说,你们湖湘之地,只有待贵客,方才会喝这个。小女出事之后,我便叫人寻了这个来喝”,苏仵作说着,苦笑出声,“我总是怪你阿爹,觉得他懦弱无比,明明那么有能耐。”

  “却因为受了一次重创,便不敢继续做仵作了。我以为我是对仵作这个行当,有着至高的理想与憧憬。可等你替小女查明真相之后,我终于想通了。”

  “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怪你阿爹也好,喝这种自己明明不喜欢的茶也好,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像一个救世神一样,跳出来,将我从噩梦里拉出来。”

  “这样的我,没有资格怪他不当仵作了。我本应该亲自登门去给你道谢,但是一切了了,我反倒是大病了一场,便拖到现在了。”

  苏仵作说着,好奇的看向了池时同周羡,他不认为这两个人是无事会登三宝殿的主儿,尤其是池时,有这功夫,他不如拿来怼人。

  “我阿爹离开京兆府之前,在查什么案子?他是为何受的重伤?同他一起的胡一刀胡推官现在在哪里?”池时径直的问道。

  苏仵作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你不知道?你阿爹还有阿爷,都没有同你说过么?”

  池时摇了摇头,“我怎么问,他们都三缄其口。之前我以为,是同汝南王,还有那位李将军有关系。”

  苏仵作皱了皱眉头,看了周羡好几眼,欲言又止。

  周羡心中跟明镜似的,“我同池九,是站在一起的。”

  苏仵作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看了看,吩咐下人们都离开了,方才又走了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的京兆府,同如今大不相同。受着你曾祖父的影响,我们这一辈的,有很多人都当了仵作,不像现在,京兆府里只有我一个仵作,那会儿几乎一个推官身边,便有一个仵作。”

  “人一多了,就比起来了,各自查什么案子,也鲜少会互通有无。你应该明白的吧,除了明面上的案子,还有许多证据不全,没有苦主的,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好立案。”

  “而且,这里是天子脚下,更是同地方不同。有一些涉及权贵的案子,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仵作,小推官说了算的。得上达天听,再做定夺。”

  “仵作要精湛技艺,就要时常的验尸。那会儿我同你阿爹,经常会去京郊的乱葬岗上捡尸。有一回,我们在那里,捡回来了一个孩子的尸体。”

  苏仵作说起尸体,整个人的气场顿时不同了。

  “那孩子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我们一眼就瞧出来,那是故意被人用刀划破来伪装的。他只穿着中衣,是上好的苏锦,只有富贵人家中,方才会有。”

  “身上的饰品,也特意都清理过了。可是你阿爹,还是在他的胸口,发现了一道闪电形状的淤痕。他应该曾经佩戴着一个这样的硬物,人在趴着的时候,被压出了很深的痕迹。”

  “人在死了之后,这些过往的痕迹,就全部在他的身上显现了出来。那孩子,是被人凌虐致死的。我们二人一瞧,便觉得十分的不同寻常。”

  “但是这孩子是个无名氏,没头没尾没姓名,像这样的悬案,乱葬岗上不知凡凡,我们记录在册,有只等有缘的时候,方才能够替他们伸冤。”

  “你父亲极其喜爱孩子,当时又恰好你母亲怀了你,于是他很重视这个案子,去寻了胡一刀一起。胡一刀虽然是推官,但是军武出身,以前经常跟你阿爹一道儿查案。”

  “后面他们查得如何了,我不大清楚,因为当时上官给了我同曹推官很大的压力,要我们查杀人签案。”

  苏仵作说着,朝着门口远瞭出去,“至于胡推官,他已经死了。”

第二二九章 闪电印记

  池时听着,从怀中掏出来那张徐青冥的画作,“你说的闪电印记,是这样的吗?梁人多喜爱祥云,这种闪电的纹样,并非祥瑞,很少有人会拿来做配饰。”

  “而且,这东西两头尖锐,戴在胸口,很容易就划伤。应该是某种有特殊含义的标记。”

  苏仵作接过画一瞧,皱了皱眉头。

  他将那画放在了桌子上,“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同你说过的,我们经常去捡尸。捡回来之后,我们会给他编号,然后验尸,记录在册,以锻炼验尸的技艺。”

  “作为回报,会给他们找一处福地,好好的安葬了。你阿爹的册子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是这具尸体,是我们一块儿发现的。我也有记载。”

  苏仵作说着,小跑着出了门,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喘着粗气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泛黄的册子,他平复了两下,拿起桌上的水猛喝了一口,有些抱歉的说道,“大病初愈,叫你们见笑了。”

  他说着,坐了下来,翻开了那本册子,眼睛一亮,“在这里,就是这个。记忆会有偏差,但是册子不会。那胸口的淤痕十分的特别,可能会证明他的身份。是以我们一定有拓下来的。”

  池时摊平了那张画,然后又把苏仵作拓下来的印记一对比,“心中顿时沉重了几分,应该是一样的。”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杨乔并非是个例,有更多的孩子被拐走了。那些人把他们拐走之后,还是锦衣玉食的养着,怎会无所图?

  再看苏仵作同池祝的验尸结果,那孩子分明就是被人凌辱致死,他的身上有很多尖锐的划痕,几乎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大梁礼教传世,不比魏晋,好男风喜狎童。这种事情是极其上不得台面,大梁律亦是明令禁止的,这些人丧病至此,简直令人愤慨。

  而且,池时了解自己的父亲池祝,他平日里虽然懒散,但却是头铁得很,说得好听些,叫做坚持原则,说得难听些,那叫油泼不进。

  譬如说,他要撸猫,你便是找了一千条狗放在他面前,他都不带看的;他要吃软饭,你非要他吃硬的,他亦是坚决不会干的。

  杨家家大业大,杨乔是长房嫡长,那些人拐他的时候,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管怎样,这幕后之人,视人命如草芥,且定是权势滔天,方才在当年,连朝廷命官都敢下手!

  “胡推官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

  苏仵作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在你阿爹受伤的前一日,他便死了。是失足落水死的,胡推官是行伍出身,没有别的毛病,就是贪杯。那日饮多了,不小心失足掉进湖中淹死了。”

  “就在你阿爹出事,大概前几日的事情。你阿爹那事,明面上是说,以前被他抓住的人刑满之后,报复他。所以才……可我觉得,若是如此,你阿爹被救过来之后,绝对不会意志消沉。”

  “一定是因为他同胡推官查的那个案子。一起查案的一个仵作,同一个推官,几乎同时出了事,任谁都觉得其中有问题。我去问过你阿爹,他却叫我不要再管这个案子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若还有其他的孩子,我阿爹不是那种不管之人。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他也一定会将他们揪出来的。”

  苏仵作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具体怎么回事,没有人比你阿爹更清楚了。我也是只是知晓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罢了。这个案子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后来我也还经常到处捡尸,可是再也没有捡到过有这种闪电痕迹的尸体了。”

  “想来,当年你阿爹虽然没有抓住凶手,却也重创了他们,是以后来,他们不敢再犯了。”

  池时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桌上的画,他眸光一动,问道,“在那一年上元节之后,就是徐青冥案发生之后,你有没有捡到过小孩的尸体。你看看那孩子的脸,就是这个孩子,你仔细的看看。”

  苏仵作拿起画,特意的挑亮了灯,凑近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孩子年纪小,若是有,我肯定记得,而且,他生得这么好看,见过的一定记得。”

  池时点了点头,感激的看向了苏仵作,“这些孩子,我会找到他们,送他们回家的。敢伤我阿爹的人,我更是不会他们得一善终。”

  “我想要你的捡尸手册,作为证据。”

  苏仵作忙将那手册递给了池时,“可是这案子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怎么找?”

  池时眸光一动,“我已经有眉目了。”

  她说着,对着苏仵作行了晚辈礼,拽着周羡出了门。

  周羡看了看被她拽住的胳膊,耳根子一红,他想伸手去摸耳朵,却发现自己手中还拿着扇子,“你有什么眉目?咱们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过了十几年,当初你阿爹闹得那么惨烈。”

  “那些人说不定投鼠忌器,早就毁灭了证据。杨安芷也死了,杨乔说不定早就被他们灭口了。我们还从哪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