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周羡注意到了池时的视线,站了起身,走到了那小摊面前,买了一对鲤鱼灯,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池时,“眼睛都看穿了,送你的。”
池时接过灯笼,在手中晃了晃,嫌恶的戳了戳,“谁想要灯,我只是想吃鱼了。”
第二三四章 是个姑娘
周羡瞧着她嘴硬的样子,好笑的低下了头。
池时见他不回怼了,反而不自在起来,她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小鱼灯,“我家一般是没有小鱼灯的,阿爹好养猫。猫儿瞧见了会挠,纸扎的,一挠就破了。”
周羡抬起留给自己的那盏小鱼灯,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小鱼的眼睛,“我更小的时候,因为很顽皮,宫里头的人,不放心我出来,怕转眼的功夫,我就撒丫子跑了。这么说,还是美化他们了。”
“他们那是担心我一把火将京城给烧了个干净;后来病了之后,他们又怕我一出来,就被风给吹折了。宫中有很多宫灯,个个精美,都是极其厉害的匠人做的,十分繁杂。”
“美则美,但是少了些烟火气。我七岁的那一年,哥哥给我扎过一个,怎么说呢?圆不圆,扁不扁的,还破了三个洞,像是鬼的眼睛鼻子嘴巴一样!就用他画画的纸糊的。”
“后来叫人抢了去,给烧掉了。说是瞧着不吉利。”
周羡说得淡淡的,但是池时却从其中,听出了道不尽的心酸。周渊登基之时,乃是少年天子,而周羡还是个小孩儿。他们兄弟二人,没有强势的母族想依,在宫中上有琢磨不透的太皇太后。
还有外表做尽好人,背地里恨不得扎他们兄弟小人的张太后;再往下看,有还一群虎视眈眈的兄弟以及各怀鬼胎的群臣。
两个孩子要在后宫中成长起来,在朝堂站稳脚跟,又岂是容易之事?
池时想着,话锋一转,“等这桩案子结束了,你将旁的事情推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你想扎什么灯就扎什么灯!”
“你现在是楚王,便是扎个鹿灯,说这是马灯,亦多得是附和者,谁敢说你晦气?”
周羡闻言笑出了声,“好的,我心甚慰!池九爷你如今,就像是领着姑娘去了酒楼,大手一挥,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豪气冲天!”
“那日后,就靠池九爷了!”
池时拍了拍周羡的肩膀,眼中少见的带了笑意,“好的,周姑娘!”
周羡笑得更大声了,那煮面的小老儿,端了面上来,笑眯眯看着周羡的脸,说道,“我就说嘛!生得这么好看,白白净净的,一定是个姑娘!”
池时拿过自己的面,咬了一口,“您说得极是!十里八乡就属您眼光最毒!”
周羡一梗,就听到那小老儿压低了声音,“你们两个小姑娘出来看灯,可得小心登徒子!天色不早了,吃完了面,赶紧回去罢!”
周羡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哈哈大笑起来。
池时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周羡,有什么好笑的呢?傻子只有你一个,老子本来就是姑娘!
摊子上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那煮面的老汉同妻子,开始收拾起面摊来。
“老头子,你看看,今儿个我叫你不要绕道,非要绕道,这车里上头,都沾了好多红泥。看上怪扎眼的,邋里邋遢的,要洗好久。”
煮面的老汉熄了炉子火,朝着一旁用来搬东西的板车看了过去,笑呵呵的道,“没事,明儿个我喜,你累了一天了,快过来坐下,我给你留了汤圆。那红泥巴你别嫌弃,还是个好东西。”
“是达官贵人用来种茶树的,咱们京城这里还没有呢,都是从旁的地方运来的,咱们的车子沾上了啊,那是沾了财气,沾了贵气!”
那老妇人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在离池时同周羡最远的一个小桌子边坐了下来,“就你会说。我吃什么汤圆,里头都是黑芝麻糖儿馅的,卖掉还能多赚几文。”
“汤圆吃了会腻,这么大一碗,我吃了该不克化了,咱们一块儿吃。”
老头子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含糊的坐了下来,拿起汤勺舀了一颗,递到了妻子的嘴边,“你先吃一颗,我再吃。”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飞快的将舀起的汤圆喂到了自己的嘴中,池时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银元宝,放在了碗边,拽了拽周羡的衣袖,两人快速的离开了。
街上空荡荡的,除了打更的更夫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了。池时提着手中的小鱼灯,对着周羡挥了挥手。
周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鱼灯,又看了看池时的,亦是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正月十五的灯火还亮着,池时打了个呵欠,放缓了脚步,身形一晃,转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几乎是进去的一瞬间,她便被人团团的围住了。
池时瞧着,揉了揉眼睛,抬手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八!就这?未免太过小瞧于我了!”
那正对着她的黑衣人,刀光一闪,朝着她冲了过来,其他七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了,一共八把刀,齐刷刷的朝着池时劈将过来。
池时站着,直到那刀光到了眼前,方才动了。
她朝前猛的一冲,一掌撞在了领头的黑衣人胸膛之上,那人高高得举着刀,只觉得万斤铁锤直击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猛地摔在了地上,他身子一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其他七人劈了个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瞧见池时不知道何时,补了头领的位置,对着他们挑衅的招了招手。
这一会,池时没有等他们再动,直接一个猛虎下山,冲了过去……
“小心火烛……”更夫的呼喊声,渐渐越来越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从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走出了一个人,她身形单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养在富贵窝里的小白脸公子哥儿。
她走出来了几步,身后还牵着一根长长的绳子。在那绳子后头,放着两叠人,每一叠有四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农家最勤快的汉子,码出的柴火垛。
池时又打了个呵欠,掏出火折子将小鱼灯点燃了,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拖着人垛子,认准了一个方向,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大人,时代变了”,池时喃喃自语道,“难怪阿爹不肯来京城了,被这样一群酒囊饭袋,打到险些丢了一条命,简直是太羞耻了!”
第二三五章 夜闯高门
万家灯火寂灭,上元节的一日,便结束了。
陈家的门房打了个呵欠,和着衣衫往榻上躺去,这起子功夫,不会再有人登门了。明日乃是十六,陛下开笔,早朝恢复。
家中各房的老爷同公子们,上朝的上朝,去衙门的去衙门……东方天不亮,他便要醒了,那会儿紫气东来,打开门迎接新一日的祥瑞之气,乃是陈家多年的老传统了。
门房想着,揉了揉眼睛,刚欲沉沉睡去,就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砰砰,砰砰!”又是两声,他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灯笼,朝着门口走去,“这么晚了,谁啊!”
他说着,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儿,透过那缝隙一看,只见门前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的手中提着一盏胖乎乎的小鱼灯,肩膀上还扯着一根绳子。
“送礼!”少年的声音清脆无比。
门房提着灯笼照了照,顺着那绳子看了过去,一下子睡意全无,只见那绳子的尽头,拴着几个直挺挺地人,他们被叠在了一起,像是一堆草包一样,一动也不动……
门房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陈家乃是豪门大族,过年来送年礼的人,不知凡凡,可他还是头一回瞧见,一送送来两叠具疑似“尸体”的。
他想着,艰难的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里头跑去。
池时摇了摇头,将绳子砍断,把其中的四个人,拴在了门房边的大柱子上,拽着其他四人,朝着屋子里头走去,她每走一段路,就像是踩着了墓底的机关一般,一盏盏的灯亮起。
没有走出去多远,陈家起身的人便迎了上来。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的头发花白,太阳穴微凸起,双目闪着精光,因为起来得急,只穿了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大皮披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竖子尔敢?来人啊!此子残暴,连杀八人,竟然还敢招摇过世,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别说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仵作,便你就是周羡,我大梁律法也必诛之!”
池时将手中的绳子一松,仰头看向了屋顶,“周羡,他要诛你!”
老者脸色一变,朝着屋顶看去,周羡无奈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池九你也太急了些,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池时指了指身后的人,“我等得了,可有些人,生怕我等太久,将那把柄证据,不要钱似的,往我手中送呢!你们说是不是?”
她说着,朝着老者走近了一步,挪开了身子,将身后拽着的四人,大大方方的展露在了众人面前,有那胆小的妇人瞧见,惊呼出声,随即晕了过去。
“要不人说,人老成精呢!去杀我的,的确有八个人。可是我瞧着你家门房不机灵,留个空门自己个就跑了,于是大方的留下了四个,给你么看门了。”
“您老人家都没有瞧见呢,就能够未卜先知,果真令人佩服!”
那老者脸色一变,还没有言语,就听到池时又道,“不过呢,这眼睛是成精了,耳朵却是不好,这四个人,都大喘着气呢,哪里有半点不适?不信您过去摸摸,就他们那脉搏,比您老人家的,还要有力多了。”
“我心地好,见他们杀人累了,又没有马车坐。这不是帮你们将这群酒囊饭袋拽回家了么?虽然我也同意,他们都是废物点心,但您老人家也不能随便乱扔不是!”
“留着留着,怕不得将来,还多八个抬棺材的。”
池时这话一出,陈家人都愤慨了起来。
陈霖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死死的盯着池时看,“世侄这是作何?我们陈家对大梁尽忠,对陛下尽忠,虽然无爵位在身,不敢以功臣自居,但也不是任由你这般羞辱的。”
“我阿爹在朝为官多年,虽然如今已经病退荣养,但是当年,先皇亦是曾经夸赞他为了大梁鞠躬尽瘁!我见你年纪小,又看在你阿爹的面子上……”
“若是你现在快快离去,今日之事,便作罢!不然的话,这件事我们陈家必将追究到底!”
池时伸出手来,鼓了鼓掌,“这演戏演得久了,还真当自己个是个角儿了!是要追究到底,毕竟你们派了八个人来杀我一人,这份恩情,委实难忘。”
池时说着,神色一肃,“陈霖,你再怎么装完美,也掩盖不了你的虚伪。你的妻子杨安芷被人侮辱死了,你毫无动容,反倒替兄弟徐青冥打抱不平。”
“说你替徐青冥打抱不平,这么多年,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前途丧尽,又毫无作为!光看你的嘴,简直发出了道德的圣光,再看你的作为……”
陈霖说得怪好听的,实则既没有去拯救杨安芷,甚至都没有去关心她一下;口口声声说信任徐青冥,可也没有见他伸出任何的援助之手。
“先前我一直在想,怎么就那么巧呢,上元节你们出游,杨安芷身为陈家少夫人,身边一定是丫鬟婆子一大堆,而你的身边,亦有随从。怎么就那么巧,偏生她同徐青冥二人,被挤走了!”
“分明就是你们一早就安排好的。杨安芷不是被徐青冥羞辱了,而是因为,她在灯会上,看见了自己被拐多年的堂弟杨乔。杨乔是在杨安芷手上丢了,她这个人又十分有正义感,是以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杨家乃是南地大族,杨乔的事并未四处宣扬,只有亲近之人,方才知晓。一样米养百样人,换做旁人,未必就会追了上去,可是杨安芷一定会,这些东西,都是只有熟悉她的人,方才知晓的。”
池时说着,顿了顿,认真的看向了陈霖,“有人以杨乔作为要挟,来逼迫杨安芷陷害徐青冥,就是因为徐青冥偶然一次画画,将戴着闪电配饰的杨乔,画了进去。”
“杨安芷跑回来,上楼见到你们,在这个过程当中,她完全有机会求救。幕后之人心思缜密,为何会留下这样的漏洞?”
池时看向了陈霖,冷笑出声,“当然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漏洞。有人把她送到酒楼下,看着她上楼,她唯一可以求救的人,便是你!”
“但是,她在京城里的唯一的依靠,其实就是害死她的人。”
第二三六章 小局大局
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是池时能够想象得到她那时候绝望的心情。
那种感觉,就像是孙悟空翻了几个跟斗云,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撩开袍子尿了一泡,对着大柱子写下俺老孙到此一游,到头来方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大柱子,不过是佛祖的五指山罢了。
陈霖看着忠实可依,但实则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我一直在想,徐青冥画下了杨乔又如何?他的注意力全在屠夫案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杨乔。你们要想赶走他,亦是十分的容易。污蔑他?随便找个人都以为,为什么非要杨安芷?”
“你们陈家既然娶了她做长媳,那便是认可了她的身份!认为杨家可以结成两姓之好。可徐青冥的一句话,成了她的催命符。他说,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池时冷冷地看向了陈霖,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眼睛里透露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甚至其他人想要对着池时暴起,也统统的被他给拦了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是这么一句话,方才让你们注意到,那个被拐来的孩子,身份非同一般,他同杨安芷生得极像,正是杨家丢失的长孙杨乔。”
“陈杨两家门当户对,势力相当。你们养着那些孩子,乃是为了将来,让他有大用处。这么一来,杨乔是绝对不能露面的,而且那孩子桀骜不驯,又十分的聪明,他能够自己逃脱,跑到大街上,便是佐证。”
“随着杨乔越长越大,这二人必将成为祸端。是以,你们才定下了那么一条毒计,以绝后患。”
陈霖听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事情,我都是头一次听闻,十分震惊。杨安芷嫁过来不过几日,我也没有听她提过杨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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