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池时点了点头,“那就去义庄。”
仵作常年与死人打交道,同那些盗墓的土夫子一样,都是被人嫌晦气的存在。是以像北康这种小地方,没有仵作是十分正常之事,毕竟他们好些年都未必出得了一桩凶案。
若是不幸赶上了,就会像现在一样,寻一个德高望重的郎中,临时来充当仵作。
没有仵作,县衙自然也不需要验尸的地方。
池时说完,看向了娇兰的那一大家子人,他们还处在震惊之中,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我已经验完尸了,你们可以选择,现在过来看看她,但是不要随便得触碰。若是害怕的话,也可以等案子了了,我将她装扮好了,再过来看她。”
一个妇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一把抓住了池时的胳膊,用力得像是要掐进她的肉里去一般。先前在酒楼里,娇兰那般吵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捂着额头坐着。
看年纪,应该是她的母亲。
“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我女儿刚刚还在酒楼里说话,你也在的,你也瞧见了的!她性子活泼,说话咋咋呼呼的,不听人劝,但是……但是她的是一个好姑娘的。”
“我坐马车,难受得很,吃不下饭去,她是想要去给我买药。她祖母病重,我们回去奔丧的,一连跑了好几日,马实在是受不了住了,所以才来这北康歇上一歇……”
“现在,你告诉我,就这么一夜,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信!娇兰,娇兰,你快起来,阿娘脑袋不疼了,咱们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咱们回老家去。”
“你不是最喜欢你祖母了么?你祖母还等着你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呢!”那妇人说着,蹲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不拿鞭子捆住她啊,你捆住她,她就不会出来了,她不出来,就不会死了!”
她说着,扯住了池时的腿,哭天抢地起来。
池时站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倒是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你们这一家子,好不讲道理!分明是你家夫君,叫人家放开的啊!”
“对啊对啊!腿长在你女儿身上,你们自己不看好了,倒是怪一个过路人来了!人家开始还好心好意的劝她呢,谁要她不听呢!”
“就是就是!你这妇人,莫要撒泼,你女儿死了是很可怜。但是干小公子什么事?这年头当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做好事还要被当做恶人了!”
娇兰的父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夫人提溜了起来,“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扶着你母亲。陈西,你随着县大人,还有这位公子一道儿,去义庄,一定要抓住杀害你妹妹的凶手。”
他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在下名叫陈鸣,这是我儿陈西,那是我女儿陈娇兰。我们一家子从京城来……万万没有想到……内子受了刺激,说话不中听,我替她向你道歉了。”
“至于您说的,娇兰一早就被盯上了,这我也不清楚,我们也是擦黑才进北康。因为着急住店休息,并没有注意,是否有人盯着我们看。”
“不过娇兰是最后一个进屋的,她的其他几个姐妹,都十分听话乖巧,戴着帷幂不说话。唯独她是性子好动,喜欢骑马。因为马连续跑了太久,她心疼得很,进酒楼之前,还在外头喂了一会儿马。”
池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示意北康县令前头领路。
义庄离城门口很远,池时同周羡上了马车。不知道是因为陈娇兰死状太过可怖,还是义庄这两个字太过骇人,好事的人没有一个跟过来的,见他们走了,都悄悄地散开了去。
池时一上车,便拿出了笔墨纸砚来。
“这个凶手虽然厉害,但是根据现有的东西,我们可以给他画像。不是说画出他长成什么样子,是写出他这个人,大约有什么特点。”
池时说着,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凶手个子不高,同陈娇兰差不多的。”
周羡递给了她一块点心,“先前在酒楼里,你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吃呢,先吃一块点心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叫常康再给你买肉吃。”
“你平时好怼人,今日那陈娇兰的母亲胡言乱语,你怎么不怼回去?倒是成了哑巴了。”
“她若是不怪我,就只能怪自己,毕竟陈娇兰是给她去买药,方才出事的。她是一个母亲,若是觉得女儿是因为她而死的,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坎。”
“怪我就怪吧,左右我又少不了一快肉。”
第二五三章 共同特征
“这点心一点味道也没有!是买不起糖了吗?”池时咬了一口,嫌弃地挪开了,又拿到了嘴边,不情不愿的吃了下去。
周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对啊,我明明放了很多糖啊!”
池时一愣,果断的将点心放在了桌案上的碟子里,认真的问道,“放了什么毒?不然的话,我委实想不通,楚王殿下为何要做点心!”
周羡一听,顿时恼了,“这一次做点心,做成这样,做点心的婆子,已经夸我天赋异禀了。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会给你下毒的人么?”
池时点了点头,“怎么不是!指不定你觉得黄泉路上太过孤单,想着咱们一起死了,还能去地府里查案!”
周羡被她气乐了,眼眸一动,拿起那块点心,自己吃了起来,“听起来也不错!明明就很好吃,你吃那么齁甜做什么?也不怕夜里睡着了,蚂蚁爬到你肚子里去。”
“你凭什么说,凶手要同陈娇兰差不多高的?”
他不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现在的正事,乃是这个案子,不然的话,按照三日的规律,再过几日,这个凶手便又要出来杀人了。
“当然是从刀口的角度来看的。一把刀扎进胸口,从上往下扎,平着扎,还有从下往上扎,那造成的伤口,是有着细微的不同的。”
“当然了,一般的仵作看不出来,英明神武如我,轻而易举便能分辨。你若是不信,可以买半扇猪肉,自己在家中戳着玩儿,戳得多了就知道了。”
周羡想着池时蹲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对着一块猪肉,戳来戳去,将那肉戳出了一堆窟窿洞,然后提溜起来喊着“今晚红烧肉”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能想,不能想,不敢想!
池时说着,又提笔写了起来,“凶手个子不高,且平日里就十分的暴虐,有虐杀小动物的癖好。哦,对了,北康县令还有那个李郎中,还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城中是否有过这样的事情。”
“他对城中的地形,还有县衙的人员部署之类的事情,十分熟悉,就是土生土长的北康人。且拥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祖上可能是军将,屠夫,猎人之类的人。”
“酒楼门前,有过来过往巡逻的县衙差役,还有自发巡城的民兵,他在那药店附近伺机而动,却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地方。那么,凶手一定是附近居民眼中的熟面孔。”
“譬如他经常去酒楼喝酒,家中人久病亦或者自己长期要去药店抓药,或者他是个马车夫,别忘记那里是城门口,他可能停在那里拉生意。”
“因为害怕杀人魔,北康所有的铺子,除了咱们待的酒楼之外,几乎都把自己的门帘给掩上了,只露出一截缝来,他便是利用这一点,嚣张的在大街上,杀了陈娇兰。”
池时写完,抬头看向了周羡,却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做什么?我的鼻子上沾上灰了?”
周羡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在想,崔江晏对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无论看了多少次,每一次池时认真查案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光芒万丈。
那可能是一个人专注的做着事情时,不自然的会流露出来的美好。
池时“哦”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同崔江晏头一回见,不好妄下定论。左右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旁人说的,都不如咱们自己查的。”
“到了!”池时说着,撩开了马车帘子,突然一顿,“哎呀,忘记那条狗子了。”
久乐笑着牵了马,递给了池时一个灯笼,“公子放心,我叫吴娘子收起来了。吴娘子就是咱家酒楼的掌柜的,夫人对她有恩情。公子小时候,她还见过公子呢。”
池时吃惊的想了想,却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她小时候虽然是有记忆的“神童”,但也抵不住婴幼儿的基本生理需求,一日下来,大半时间都是在睡觉中渡过的。
她也不知道姚氏生意一开始有多大,现在又有多大,只不过她的确有很多掌柜的,像吴娘子这样的女掌柜亦是如过江之鲫,她委实记不清了。
久乐就这么说一嘴,也没有在意,“那狗子凶猛得很,一看就是野惯了的,公子一会儿若是要去看它,可得小心些。”
池时点了点头,朝着黑漆漆的义庄行去。
一个瘸了右腿的守尸人,提着灯笼,一瘸一拐的在前头带路。
“就在这里了,统共只有三具尸体。得亏如今天气还没有热起来,除了味道难闻些,还勉强能看。我早就催你们把头一个下葬了,你们偏生不听,等不得了。”
“要不就用点药。新来的小公子是仵作吧,那你应该会,不像老李,胆子小不说,还没有什么本事。”那守尸人声音有些沙哑,他嘴里咬着灯笼,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门。
在门开那一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池时皱了皱眉头,掏出了帕子系在了脸上,“你们也都戴着,这尸体放置得太久了。”
守尸人见县令同李郎中去一旁吐去了,幸灾乐祸的摇了摇头,他将钥匙递给了池时,“小公子看着白净,是个狠角色。这钥匙你拿着,一会儿看完了,锁了门再还给我。”
“我就坐在前头喝酒。老李,你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同我一道儿去喝酒,今日我端了红烧兔肉,张寡妇这手艺,那是越来越好了。”
他说着,一瘸一拐的吹着口哨,晃着灯笼离开了。
北康的衙役门将陈娇兰的尸体抬了进去,放在了第四个空位上,又赶紧跑了出来。
池时拍了拍周羡的肩膀,“你若是受不了,不必勉强,我同久乐进去就行。”
周羡强忍着要吐的冲动,挺直的脊背,“去,我怎么就受不了了,我受得了。”
池时挑了挑眉,径直的走了进去,掀开了盖在尸体的白布。
第一具尸体已经腐烂得太厉害,几乎看不出什么来了。而第二具和第三具,则还基本完好,池时站在这两具尸体中间,等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周羡捏住了鼻子,发出了怪异的声音,“是什么?既然知道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再说?”
池时见他实在难受,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周羡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直接蹿了出去。
第二五四章 神兵相助
周羡扯下了脸上的帕子,嫌恶的将它扔到了一边的撮箕里,扶着大树,强忍住了胃里的翻江倒海,过了许久,直到憋不住了,方才放开了呼吸。
这一洗,一股子薄荷的清凉直冲脑门,让他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
他吸了好几口,还想要再吸,池时却是手一收,将手中的小瓶子快速的塞住了,放回了自己的锦袋里,“你是猫儿么?还吸个没完了。”
周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池时看着他,眼角带笑,“若是早些拿出来,怎么看到我们小王爷这副狼狈的模样!可惜了,没有吐出来,不然人家一定要说,周姑娘有喜了啊!”
周羡一恼,抬脚就踹,池时却是早有准备,回踹了回去,两人噼里啪啦的踢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那四条腿就只见残影。
一旁连早饭都吐了个精光的北康县令同李郎中,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情形,眼睛跟着滴溜溜的转,不一会儿,又感觉到眩晕起来。
见怪不怪的久乐同常康,无语的站得远了些。
虽然这二人已经做了许多惊天东西的大事了,可到底还这是十六岁,喜欢义气相争的少年罢了,那是一日不互怼上几句,踹上几脚,那是不舒服的。
“哈哈,你们不用担心,他们是一起上茅厕,都会比谁尿得更远的关系。”常康瞧着,乐呵呵的对着二人解释道。
正踢的酣畅的池时同周羡一听,立马收了脚。
周羡清了清嗓子,“你发现了什么?”
池时指了指眼角下面,“泪痣。在第一个死者,已经看不清楚面容了,但是第二个同第三个,看得十分的清楚,在她们的右眼睛下面,都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周羡听着,神色凝重起来,“这么说来,凶手的确如同你所言,是很早就锁定了目标之后,然后在等待着她们落单的时候,方才下手的。
亦或者说,凶手是前三个死者的熟人,至少他在杀人之前,都同死者有过照面。”
池时点了点头,“北康城虽然不大,但是先前小二哥说了,三位死者,第一名死者张茹茹,死在进城不远处的巷子里,第二名死者孙篮子死在了城南;第三名死者鹦哥死在了城北。”
“三个地方,相去甚远。到底是什么人,会对这三人都十分的熟悉?撇开前三人,让我们把目光看回了陈娇兰的身上。陈娇兰刚刚进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酒楼里,同父兄在一起的。”
“单独待在外面,就是喂马的时候,也就是在那个间隙,凶手接触到了她。咱们也进了酒楼,你注意到斜对面有一个药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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