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32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张春。

  “那个女人,姓关,大家都叫她关娘子。关娘子生得细皮嫩肉的,穿的也是缎子的衣服,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的女人。她生得特别好看,做得一手好绣活。”

  “至于是个什么来历,我们也不清楚。如今村中的妇人们绣花,多半都是从她那里拿的花样子。”

  张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池仵作或许不知道,我们这些村妇,最是怕别人多得了一点好处,自己个没得。甭管会不会的,都去张娘子那里学绣花。”

  “毕竟绣得好的花样子,拿去卖,可能赚不少钱。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村中有胳膊有手的人,都去了,但过不了几日,便没了耐心。那是灾年,温饱都不够,学绣花发家致富,又岂是一日两日,能学出来的。”

  “到后来,就只剩下庹菊,张棠,还有阮英的姑姑阮杏,常去她那儿了。”

  池时见她越怀念,说得越远,忙打断道,“你不是说,那三个老人都病了么?他们是什么时候病的。”

  张春一愣,被拉了回来,“一回来就病了,也就是他们家中还算有些底子,方才请得了郎中来看。当时说是去城中买粮,路上风寒入体,怕是不行了。”

  “不过……”张春神色突然一变,声音也小了几分,她又瞥了那阮族长一眼,声音更低了些,几乎让人听不见了,“后来,关娘子突然早产,就死了。她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八个月了,七活八不活,孩子也没有活得了。”

  “前头我说的事情,村里上年纪的人,都知道。后面说的,是我有一回,听我阿妹小棠无意间提及的。她说……她说她公公,是吃了关娘子肚子里孩子的包衣,方才救回一条命的。”

  紫河车,包衣,指的都是孩子的胎盘。阮家庄的人,相信孩子的胎盘乃是大补之物。

  张春说着,嘴唇轻颤,“那关娘子是富贵人家出生的,怀了孩子,还不流水般的进补,什么人参鹿茸的,吃了不少。因此包衣格外的有效……小棠跟我说的时候,也是将信将疑的。”

  “我们张家庄,可没有这种说法。”

  她说着,站起身来,看着阮英的尸体叹了口气,“阿英是个苦命孩子,村里的人,都是同宗,不会随便说话的。我家大小子,在城中谋了差事,我们全家都要搬进城里去了。”

  “我方才来同你说这些,就当是谢谢阿英替我送了小棠最后一程。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小棠。”

  池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周羡,踩了踩她的脚,对待来作证的人,应该如春风般温暖,这厮见谁,都像是个讨债的。

  池时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踩了回去。

  “你为什么说阿英是个苦命孩子?张棠年纪不小了吧,她去岁还怀有身孕?”

  张春一愣,迈开的脚又缩了回去,她坐了下来,皱了皱眉头,抱怨起来,“这事儿我也说过她,一把年纪了,大的那个,都定了亲事了,她这个做婆母的,为何还要怀上孩子。”

  “可是她性子绵软,事事都听我妹夫的。我问她,她也不说,只说没事,婆家待她极好,甲鱼汤,老母鸡换着花样子炖着给她进补。”

  “我便就不好再问了。至于阮英……按照阮家那边的亲算,她应该算是我侄女儿。这闺女……”

  张春又看了一眼阮族长,犹疑了片刻,说道,“哎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阮英根本就不喜欢那个陈绍,都是她祖父逼她嫁的。”

  周羡的脚痛得直抽抽,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么,你知道阮英喜欢谁吗?或者,她平时在村子里,同谁比较亲近?”

  张春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村子里都沾亲带故的,我们庄稼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姑娘小子,都在一块儿混着玩的。”

  “只不过,她大了肚子,我倒是没有想到的。你们若是想知道,去问她娘好了,不过她娘是个老实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

第六十章 设局捉人

  “村子里有人养蛇吗?或者有捕蛇人吗?”池时又问道。

  “没有,阮家庄没有,附近的童林镇上有。我该说的都说了,便先回去了。今日我来之事,还请两位,别说出去了。我儿子到底是姓阮的,莫要因为我一时心软,影响了他的前程。”

  张春说完,站了起身,戴好了兜帽,竖起耳朵贴着门,听起了响动,又先开了个门缝,四处观望了一番,见附近无人,这才鬼鬼祟祟的跑走了。

  池时同周羡瞧着她这做贼一般的样子,无语的摇了摇头。

  “先前窗边出现黑影,我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便没有及时的追出去。你可看到了什么?”

  屋子里只剩下池时同周羡两人,她毫不客气的问了起来。

  周羡有功夫在身,没有道理,追赶不上那个黑影。

  周羡摸了摸鼻子,“让你失望了,还真没有追上。那人滑溜得很,跑起来飞快。我先前以为他有轻功,但观察了一下,倒又不像,像个猎人。”

  “这庄子的地形我不熟悉,他七弯八拐的,就没有影了。去影壁那边的村民太多,一会儿他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周羡说着,顿了顿,“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想要引我们去影壁那儿的。他穿着斗篷,看不出是什么人,比你要矮一点,看身形应该是男的。再多我就没有来得及看了。”

  池时哼了一声,今晚是雨夜,没有月光。大家经过了阮英之事,身心俱疲,都家去熄了灯。村子里不像城中,喜欢家家门前挂灯笼,的确是乌漆嘛黑的,难以看清。

  即便心中能理解,但她嘴上还是说道:“哼,这村里,多半的人,都是男的。”

  “咳咳,猎人……蛇……你没有觉得,我发现了一个关键之处么?阮英被蛇咬了,冬季还有蛇的,除了专门捉蛇的捕蛇人,还有猎人。”

  见池时不搭话,周羡也绷不住了,“那聪明神武的池仵作,你又发现了什么?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池时“哦”了一声,“我惯常严于待己,苛于待活人,宽于待死人。你想要宽容,办法摆在眼前。”

  周羡被她气笑了,无语的摇了摇扇子,“跟你认识短短数日,我吐的血,简直比一年都多。”

  简直天天气死了!

  池时惊讶的看向了他,“你不必放弃自己,来照顾我的生意的。我的铺子很多,也不是只靠棺材铺子度日。”

  “池时!”周羡抬起扇子,就朝着池时劈去,池时抬脚就冲着他的手腕猛踢过去。

  两人对打了一阵子,从地上打到房梁上,又从房梁打到地上,打了好一会儿,这才落地,互相瞪了一眼,不言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池时才说道,“我知道阮英为何甘愿赴死了。”

  周羡一听,心中像是猫爪子挠似的,他静静地等了等,池时却像是吃了哑巴药似的,不言语了,他想了想,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风,没好气的问道,“为什么?”

  池时神色缓和了几分,“阮英的嘴中,有很重的中药味。她怀孕的时间尚浅,便是滑胎,也不至于像是血崩一样。”

  先前他们可都看见了,阮英的鲜血流在了地上,被雨水冲刷出了大栅栏,都还清晰可见,可见她是如何的血流成河。

  “她被蛇咬了,这是一死,又喝了药性十分凶猛的堕胎药,这是二死。她同凶手相识,知晓凶手是为了复仇而来。但是村中所有的有孕之人,都被集中到了一个屋子里,有人看管着。”

  “除非凶手能够穿墙而过,悄无声息的带走人,否则,是没有办法完成今年的'诅咒'的。”

  周羡瞳孔猛地一缩,“所以,你认为,阮英这么作死自己,是为了逼迫凶手杀死自己,然后完美的完成,第三次诅咒。”

  池时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在观察影壁上的指甲刮痕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刮痕,很连贯。如果凶手拽得很快,那刮痕应该是跳跃性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想想钓鱼。鱼咬钩的时候,我们在水里拖行,会形成一条线状的水波,然后当你猛拽的时候,鱼一下子晃在了空中,是乱蹦乱跳的。

  “凶手拽她上去的时候,很缓慢。”

  池时说着,又道,“今晚第二起命案的发生,明显是计划外的。值得讽刺的是,凶手已经放弃了所谓的诅咒,直接采取了激烈的手段,来复仇。他等不了第二年了。”

  “显然,这个刺激。除了我们几个外来人,还有阮英。”

  周羡长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是同阮英很要好的人。”

  池时点了点头,“而且,张春告诉我们的事情,应该就是杀人动机。他杀死孕妇,将她们挂在影壁上,就是在强烈的提醒,十八年前的那桩旧事。”

  “有一个外来的孕妇,在阮家庄,早产大出血而亡。简直就是旧事重演。那么,是谁在为那个不知来历的关娘子,在喊冤。关娘子的死,一定是有蹊跷的。”

  池时说着,朝着门口走去,大声嚷嚷道:“咱们现在去找阮英的母亲,找到那条蛇。”

  周羡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窗外,池时说话虽然带毒,但却非那种粗鲁的大喊大叫之人。

  门开了,池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朝着老族长家的方向行去。待到一个拐角处,她压低了声音,比了个手势,“久乐在暗处盯着。我一,你二,常康三。凶手还会再杀人。”

  周羡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站在原地的池时,竖起了耳朵,冬日的北风,吹得她的头毛飞起。

  她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来。她白净的胳膊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道红痕。

  周羡这个人,就像是适才的那个背影一样,藏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功夫,在她之上。

  她想着,将袖子放了下来,朝着第一个死者庹菊家中行去。

  而潇洒离开的周羡,走了一半路,回头一看,见确实看不到池时的背影了,方才踮起脚,在原地跳了几下。

  池时那厮,果真是待自己狠,待别人更狠。他的脚趾头,都要被踩掉了!

第六十一章 野人出没

  在阮家庄的东头,一个老者焦急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他的头发花白,一张脸通红通红的,竟像是喝醉了似的。

  “老头子,你别在院子里晃悠了,要不去寻那个姓池的仵作吧?我娘家有个侄女,就嫁去祐海了,她同我说过,说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抓不到的凶手。”

  “更厉害的是,他武功特别高……一拳就能够把石头打碎。好家伙,那比牛的力气都大啊!简直就是牛王,你去他身边待着,就算有凶手来,他也能把凶手给打跑了。”

  “老头子,你犟了一辈子了,就听我一句劝吧!”

  那老头一听,顿时恼了,嚷嚷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知道什么?管好你自己个!我……我……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搁这院子里站着,就不信有人,还能把我吊起来,挂到壁上去!你跟个鬼似的,站在我后头做什么,赶紧回屋子里去,一会儿伢儿醒了,又该闹了。”

  池时蹲在树上,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这老头子,正是第一个死者庹菊的公爹,当初把关娘带回来的三人之一。

  若当真没有做亏心事,这会儿就不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是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了。

  “咕咕,咕咕……”

  池时听着这声音,立即警觉了起来。这会儿,怎么会有鸽子的叫声。

  “咕咕,咕咕……”

  之前还在院子里烦躁不安,踱着步子的老头子,听到这声音,突然顿了顿脚,走到了篱笆门前,他把手搭在门上,犹疑了片刻,到底拉开了门,头也不回的朝着夜色中扎去。

  池时脚轻点地,悄悄地跟了上去,那老头子走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一口枯井旁。这枯井在一个破败的院子中央。

  这院子是个土屋,房梁已经塌了下来,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枯井的旁边,种着一棵已经半枯不死的老树。

  他四下的张望了一下,像是在寻什么人,“长亭,长亭,你在哪?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寻那个姓池的。他一个奶娃娃,毛都没有长齐,当真有用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只被他的声音惊吓到,慌忙逃窜的野猫。

  “长亭?”老头又唤了一声……

  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的手中,举着一块大石头,奋力地猛砸下去……

  蹲在树上的池时瞧着,心中一喜,手中的石头果断的弹出,一把打在那老头子的肚子上。老头腹部剧痛,弯下腰去。

  那黑影手中的石头已经出手,咣的一下,砸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老头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那砸人的黑影见状,也不恋战,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