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37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池时点了点头。

  “凶手想要做一个密室,造成是朱三郎自尽的假象。只可惜,他并不是很精通于此道,不知道人被捅死,以及自己捅死自己,是有细微的区别的。”

  “更加没有想到,如果是茶壶里的水因为煮沸之后大量喷出来,水壶里的水量会减少。也没有想到,天气寒冷,会让你有冰块可用,也会让你滴落在地板的水,难干且显眼。”

  “这是一个自以为聪明,但实际上是个蠢材的凶手。”

  池时说完,现场的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憋闷。

  虽然听着这厮解释了,他们明白了是怎么个回事。但是他若是不说谁想得到?蠢材说的是谁?

  周羡清了清嗓子,给池时使了个眼色。

  池时“哦”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剑朝着周羡甩了过去,周羡瞳孔猛的一缩,抬脚想要踹,就瞧见那剑嗖了一下,直接插回了他腰间悬着的剑鞘中。

  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腿……总觉得遍地生寒,险些做不得王爷要做太监是咋回事……

  “那不就是,谁放的火盆子,就谁就是凶手啊!是谁说他帮朱三郎问小二多要了一个火盆子来着……”靠着柱子的卫红一听,轻蔑的笑出了声,一张嘴就是拱火。

  所有的人,都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露出肿脚的秦之,之前,他亲口所言,朱三郎畏寒又爱喝茶,他替他多要了一个火盆子,搁在门口……

  “而且,秦之还一直都在楼上。万一我们来叫人吃饭,叫得早了些。那冰疙瘩没有化,门还没有拴好,凶手的谋算,岂不是落了空?”

  “若是凶手一直盯着,有人来就上前阻拦,那就不一样了,你说对吧,秦之?”

  秦之大骇,往前蹦跶了几步,“卫红,你少放狗屁!我若是凶手,做何说炭盆子是我要的?我不过是看朱三落魄了可怜,照顾他罢了。我没有杀人!我杀谁也不可能杀朱三!”

  他一吼完,突觉失声,紧紧地抿住了嘴,转头看向了池时,“不论如何,我没有杀朱三。”

  池时表情依旧没有变,“卫小姐虽然是个大嘴巴子,也很讨人嫌,但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凶手是必须掌控好朱三被发现的时间,不然密室就白整了。”

  “但是,最好掌握时机的人,并非是秦之,因为他的屋子,是在内侧,比朱三的屋子,靠楼梯更远。来人推门,他未必能够赶得及阻拦。”

  卫红皱了皱眉头,嘲讽的看向了池时,“那该不会说,罗言是凶手,他当然最好掌控时间,因为是他上来叫朱三的。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不过,你怕是要失望了。罗言恨不得给朱三做舔狗,日日跪下喊爹喊娘了,又怎么舍得杀了他呢?我是罗言未过门的妻子,往他身上泼脏水,跟往我自己的头上浇,没有啥区别。”

  她说着,看向了罗言,“我们一道儿长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这是家族联姻,嫁娶岂能由得你我之意?我一早同你说了,你纳妾也好,养外室也罢,只要我同我未来儿子的地位不动摇,我都随你。”

  “但是朱三?你在恶心谁呢?”

  罗言忿忿,想要说话。却是被池时打断了,“罗言的确是很可疑的,同样坐在楼下的诸位,都可以随时拉住他。但是我们断案,讲究的乃是证据。”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这门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够冻上的。这密室的办法,也不可能是临时想出来的,凶手定是试验过,确保万无一失,方才实施的。”

  池时说着,先朝着左边罗言的屋子行去,“最有可能的是,凶手拿着自己屋子里的门栓,先冻好了冰块,然后再把这个门栓,换到了朱三郎的屋子里。将朱三郎的,拿回了自己屋里。”

  “客栈的门栓,都是一模一样的,也没有做什么记号,即便是更换了,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池时说着,顿了顿,“但是,只要做过的事情,便会留下痕迹。如今是冬日,天气冷得很。这个客栈简陋,也没有炭盆子。凶手若是要知晓,多久冰会融化,放多厚的冰块,门栓不会滑走掉落在地上,而是会好好落进门托里,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试。”

  “那么,他的门框上,一定会有冰水留下的痕迹。他的炭盆子,也会留下痕迹。”

  “他只要试过一次,炭盆子就会被打湿。如今天气冷得很,一下子没有炭盆子,就跟身处冰窖中一般。那人要不没有换掉,直接去了楼下烤火。”

  “要不,就叫小二来换过一次炭盆子,不然的话。他得靠抖腿,还是靠一身正气,来渡过风雪之日?”

  池时说着,咣的一下,推开了左边罗言的门,然后又往里头走,推开了秦之的门,一群人跟着她,浩浩荡荡的,宛若抄家的悍匪,走进去,又走出来。

  “哦,对了,柳亦卿,他们都说了自己住在哪个屋子里,你还没有说,你的房间在哪里?还是说,要我去楼下抓个小二哥来问上一问,有谁不小心打湿了炭盆子,叫他换了一盆。”

  “客栈客满了,这么讨嫌的客人,他定是印象十分的深刻……”

第七十章 杀人动机

  柳亦卿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虽然窗外还飞着鹅毛大雪,但是他的额头上,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炭盆子堵在门口,就算密室是你说的那样。门是朝里开的。凶手若是在里面就把炭盆子推到门边,那他就打不开门出去了。”

  “他若是出来之后,再拉炭盆子,那又怎么拉得动呢?”

  池时听着,罕见的给柳亦卿一个赞赏的眼神,“我就没有瞧见过,有人自己个捶自己个的。你可真是我遇见过的,最聪明的凶手。”

  柳亦卿身子一震,猛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池时。

  听到这话的卫红,哪里还站得住,她拔腿就往里头冲,寻到了柳亦卿的屋子,冲了进去,然后高喊道,“那个仵作说得没有错,柳亦卿的门托,果然是湿的!他就是凶手!”

  “你去厨上,并非是去替高洮寻芋头的,而是去那里,寻了一个铁钩子。因为你之前在自己的屋子里尝试的时候,人是在屋子里的,只要把炭盆子推过去,就好了。”

  “这样,你只能测出要多长的时间,可以把冰烧化……可你今日早上,突然想到了刚刚你问我的这个问题。你杀了朱三之后,自己要开门出来,又该如何把炭盆子拉到门栓下,让它烤冰呢?”

  “所以,你假借去找芋头,去厨上寻了工具来,将炭盆子钩过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你去拿了你一早准备好的,放在外头冻好了的门栓。”

  “然后,你杀了朱三,按照自己预先想好的情形,布置好了密室。再估算好了时间,去到了楼下用饭。卫红一直针对朱三,你同罗言没有回来,那用饭缺几个人,她反倒不会恼。”

  “等你们都到齐了,朱三还没有下来,卫红一定会发难。罗言夹在朱三同卫红中间左右为难,这个时候,而且明面上,罗言同朱三更加亲近,是以,他一定会去叫人。”

  “这下,你反倒成了局外人。你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小姐,突然哭出了声,“亦卿,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没有杀朱三对不对?我都同你说得一清二楚的了。当初我父亲为了同朱家攀上关系,的确是有意将我嫁给朱三。”

  “可是后来,我姐姐同贵人的亲事成了,我这亲事便可有可无,于是父亲便遂了我的心愿,让我嫁给你。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知道因为朱三,现在外头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让你心中窝火……”

  “可是,亦卿,你也不能为了这个杀人啊!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说不出话来了。

  池时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高小姐每日可照过镜子,怎地如此自作多情?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你年纪轻轻的,眼睛就不太好,还是得早点治,下回莫要在粪坑里寻夫婿了。”

  周羡握着扇子的手一紧,猛的咳嗽了几声。

  小爷,别说了,没看到人家姑娘,恨不得把你嘴巴撕了。

  池时扭过头去,看了看周羡,突然恍然大悟,将自己身上毛茸茸的披风取了下来,披在了周羡身上,认真的说道,“你别冻死了,你若死得早,我便亏了。”

  周羡一梗,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都怪他,没有牢记,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真理。

  “不是因为高姐姐,那他为何要杀朱三?”卫红好奇的跑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的问道。

  池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先前说过了,朱三穿着中衣来开门,他的锁骨上,有吮吸的痕迹……”

  周羡的咳嗽声更大了几分,他往前一步,将池时往自己的身后一拽,“池九,我觉得你说了这么多话,口挺渴了。不若你去喝杯茶水吧。如今铁证如山,柳亦卿就是凶手。”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小二应该唤了官差来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他们罢。”

  池时张了张嘴,她一点都不渴,上楼之前,她同周羡不就在楼下饮茶么?

  “没错,朱三是我杀的。”

  柳亦卿说着,红了眼睛,“朱三去找高洮,也不是想要走门路给他的父亲翻案,而是想要搅合了我同高洮的亲事。以前我们年少荒唐,做了许多错事。”

  “可是,同高洮定亲之后,我便想要疏远朱三。他以前家世好,为人十分的高傲。他们几个,都是一早就认识的,唯独我是后头才加进来的,所以秦之同罗言,都以为我同朱三,不是很熟络。”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说不清楚的。从小到大,我都以为高洮将是我的妻子,可是后来,高家却同朱家说起了亲事,我一怒之下,去寻了朱三……”

  “没有想到……朱三他就是个魔障。我们都淡了,但是朱家突然出了事。朱三一下子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他扒着我,觉得我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亦卿说着,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吸起气来,“我家中兄弟不少,未必就能继承家业。我一定是要娶高洮的。我同朱三的事情,被高洮的父亲发现了,他同我说,叫我安顿好朱三,不然就退亲。”

  “我说给朱三金银,替他置办产业,让他回杭州也好,去边关陪他流放的父兄也罢。只要远远地离开京城,离开高洮的视线就好了。可是他偏生不肯。”

  “他非要闹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闹得我声名扫地,同他一样,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实在是被他逼上了绝路!没有办法了,这才……”

  柳亦卿说着,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我也不想杀人的……我也不想杀人的。他胸口的那把匕首,是他送给我,在一个乡间的铁匠铺子里打的,我头一回用,便扎进了他的心口里。”

  “我也不想的,都是朱三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柳亦卿说着,有些癫狂起来,“这个疯子,他自己一无所有,高高在上跌落泥里,不想任人磋磨,他早就想死了。所以他逼我,逼我杀了他,这样我也同他一样,去死……”

  “这个疯子……”

第七十一章 仵作交锋

  “不要仗着死人没有办法开口,便将自己个洗得一干二净的。”池时不耐烦的打断的柳亦卿的痴语。

  “朱三是抓着你的手,叫你捅进去的?还是按着你的头,让你在锁骨上留下痕迹?自己个蠢笨如猪的,以为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

  “你并非激情之下杀人,而是在屋子里演练了许久,有蓄谋的做了这一切。过去做了小倌如今又装什么良人,盆都没有你的脸大。”

  池时的鄙视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能够布置出密室杀人的人,可不是什么被刺激得要疯掉了的人。

  “你同朱三有什么纠葛,我毫无兴趣。只不过当着死者的面,便把自己洗成了可怜人,平白的让我觉得恶心。今日早晨,我吃掉了我阿娘给我准备的最后一条小鱼干。”

  “你若是让我吐掉了,我把你脑壳拧下来。”

  那刀口是一击毙命的,朱三甚至来不及做反应。柳亦卿绝对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才能够这么快很准的扎进去。他想娶高洮,一早就不想让朱三,活在世上了。

  朱三不是什么好人,那柳亦卿呢?就在这之前,高洮还以为柳亦卿是不愿朱三纠缠他,才杀了人,简直荒谬。

  正在这个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楼下走了上来,领头的是那个去报官的小二,他一边走,一边直哆嗦的说道:“曹推官,苏仵作,就是这里了。好生生的,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死在我们店里了,当真是晦气。”

  苏仵作?

  池时顺着他的视线看将过去,只见楼梯口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玄色,腰间带刀,生得一个鹰钩鼻,十分的威风,应该就是姓曹的推官。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的脸色蜡黄,像是抹了胆汁似的。一双眼睛宛若刀子一般,在一瞬间,便死死的盯住了池时。

  不用问,池时都知道,这便是小二口中的苏仵作。

  更是京兆府的仵作苏素。

  那几个走镖的江湖人,一听哂笑出声,“怎么这里有一个仵作,又来了一个仵作?这位苏仵作,您可是来晚了,这案子已经破了,凶手都已经招认了。”

  “这位好看的仵作小哥,瞅两眼,便知晓是什么回事了。”

  曹推官同苏素,都没有理会他,径直地行到了周羡跟前,“殿下回京了?”

  池时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周羡,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周身的气场,却完全变了。他站在那里,笑意吟吟,手中的扇子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把孔雀绿毛扇,下头坠着一块雪白的玉佩。

  “刚刚才回,大雪封路,曹推官同苏仵作怎么出城来了?”

  池时这才发现,周羡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年的清亮,温和却又不失劲骨。

  就如同初见时候的感觉一般,明明是凛冬,看着他却好似看到了春日,满园的花都开了。

  而她最讨厌的,便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