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40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她说着,翻身上了毛驴,撑起了伞,久乐一瞧,牵了驴绳就要往前走,却又被池时叫住了。

  “哦,对了,麻糖买多了,分一点给伯娘同大嫂嫂尝尝”,她说着,将罐罐身上放着的麻糖,取了两包,给常氏同肖氏各一包,然后又看向了肖氏。

  “大嫂嫂吃了糖,记得多刷刷牙,要不用菊花还有夏枯草煎水喝也好。”

  肖氏立马捂住了嘴,脸上能滴得出血来。

  池时拍了拍小毛驴的屁股,“罐罐,走了,去看看哥哥在做什么。”

  小毛驴高兴的甩了甩尾巴,大摇大摆的朝前行去。

  没行几步,便瞧见那月亮门前,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少年,他披着一个貂皮的披风,看上去十分的气派。见到池时欣喜地迎了上来,“九弟何时来了京城?”

  站在后头捂着额头,脸黑如锅底的常氏,深吸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砚儿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不是说春闱在即,带着瑛哥儿去听听大儒讲书么?”

  “他没有进国子学,若是能够在大儒面前混个脸熟,得个才名,于春闱乃是大有裨益之事。”

  那青衫少年,正是池家如今被寄予厚望的“状元之才”池砚。

  池砚抬手,扶住了常氏,“天寒地冻的,母亲怎么同九弟在这里说话?快些去屋子里暖和暖和才是……”

  他说着,一抬头,看了看那种李院,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转身对着池时拱了拱手,“九弟,兄长这下犯了大错了,我瞧着这宅院空着也是空着,三哥哥今年新得麟儿,那边住不开,我便央了母亲,叫三哥哥一家子搬来这边住了。”

  “母亲说要先给叔父同叔母写信告知,可……”

  池砚说着,脸微微一红,“可我想着说,在叔父叔母来之前,再收拾回原样也无妨。你们的旧物,都没有用,在库房里好好存放着。这事儿委实是我办得不妥当,叫九弟见笑了。”

  “嗯,是挺好笑的”,池时说着,露出了八颗牙齿,但是她并没有笑。

  那肖云香见池砚吃了瘪,怒道,“九弟还是适可而止的好!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池时惊讶的看向了肖云香,“大嫂管这个叫阴阳怪气?”

  她说着,有些语重心长起来,“大嫂出身好,但还是要多读书才是。这叫实话实说,不叫阴阳怪气。也不对,我其实觉得不怎么好笑,但是八哥这么殷切的看着我……”

  “我是一个好弟弟,他讲了笑话,我若说不好笑,他怕是要伤心了。”

第七十六章 脸大如盆

  池时说完,朝着那月亮门看了又看,“还有其他人要来吗?京城里说话,原来是要排队的,一个接一个。”

  池砚先前的笑容已经僵硬在了脸上,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常氏拦住了。

  常氏深吸了一口气,“小九若是有事,先行便是。这种李院,夜里便能住了。”

  池时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他说着,又从驴背上拿了一包麻糖,递给了池砚,“给八哥的见面礼。”

  说完,骑着小毛驴,悠哉悠哉的就走了,留着常氏等人站在原地,注视她很久很久。

  待她走得不见了,肖香云方才跺了跺脚,一把挽住了常氏的胳膊,“母亲,九弟小小年纪,如此目中无人,我们就由得他不成?他这分明是没有把我们长房放在眼中。”

  常氏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搬吧,我一个不姓池的,可不敢替姓池的分家。砚儿正在关键时候,何必得罪了小人,横生出枝节来?以后池时只要不太过分,都让着他便是。”

  常氏心中堵着慌,可有什么办法?

  肖云香不知道,她嫁进池家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池时这个人,就是个疯的,老头子老他太他都不看在眼中,她一个做伯娘的,算是哪根葱?

  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还是低估池时的不要脸面了。

  池砚注视着远方,听了常氏的话,笑道,“母亲,本就是我们过分了。这种李院,就是当年曾爷爷还在的时候,分给五房的。咱们不问过,就擅自住了,有错在先,九弟生气也是应该的。”

  常氏一听,拍了拍他的手,“我家砚儿,就是心地太过良善,被人拆了吃了,都不知道。”

  “若非这京城寸土寸金的,我又何必做这样讨人嫌的事情。还有你,分明是我让你三哥住的,你一直在学里,哪里知道这些?知道你孝顺,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母亲是个后宅妇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顶多被人训斥几句,最多关关禁闭。你是要在朝堂行走的,有大好前程,要格外的爱惜名声才是。日后可不能这样了。”

  池砚闻言,解下了自己的貂毛披风,将它披在了常氏的身上,“母亲,等砚儿中了进士,做了官,以后一定给阿娘封诰命,让阿娘住上大宅子。”

  “就是就是,昨日我回娘家,还听说祭酒在陛下面前,夸赞八弟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了。”

  常氏一听,大喜过望,她压低了声音,“此言当真?”

  肖云香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那是合不拢嘴,“我阿爹叫我莫要声张,可我实在是……没忍住。”

  常氏听着,哈哈笑了起来,她笑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那种李院的牌匾,认真道,“搬!”

  ……

  池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她只知道,常氏今夜,必须让她住上种李院,这才是人间正理。

  至于困难?他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都没有说上一句难,霸占人家产的,有什么脸说难?

  她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的就到了府门口,刚要出门,迎面便撞见了风风火火赶回来的池瑛。

  池时一见,一个翻身,跳下了驴背,朝着池瑛冲去。

  池瑛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就将池时的手捞了过来,他在自己手中搓了几下,责怪的看向了久乐,“这么冷的天,骑什么驴?由着小九瞎胡闹。”

  他说着,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池时批好了,认真的系好了带子,牵着他便往前院走,“久乐去安顿罐罐吧。我在街上,瞧见楚王的马车,便立即赶回来了。早知道你也要来,我便在佑海多等你几日了。”

  “可是在城外被风雪堵住了?我来的路上,闻见了糖炒栗子,给你买了一大包,赶紧进屋子里去,喝杯热茶。那边厢房里,住了一些永州来赶考的,你不必在意。”

  池时闻言,跟着池瑛进了客院。这里头嘈嘈杂杂的,一看便住了不少人,她一瞧,顿时恼火起来,“伯娘怎么不让池砚住在这里?”

  池瑛揉了揉池时的脑袋,将他拉进了屋子了,笑道,“我一知道你要来,今日必然要住回种李院了,怎么样,没有把大伯娘气得请郎中吧?”

  “你放心,哥哥没有受委屈,我心中有数。我初来京城,有许多事情都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些学子,同池家多少沾点干系,来这里住着,若是考出来了,也记着池家的好。

  若是没有考中,那也能省点银钱,夸一句池家的善。他们来得早些,我先打听是个什么光景。这会儿住在哪里,不必在意。等到阿娘来了,他们想着五房的钱袋子,自是要将种李院还回来的。

  我也没有吃苦,阿娘在京城买了宅院。我去看过了,小归小,但是好得很,这里吵闹,我去那里学还更自在些。我已经寻了人,叫他们给你弄了个院子,专门放你那些仵作的东西。

  仵作用来放尸体的桌案,都叫木匠在打了。棺材就去之前舅父来买的铺子里拿的,没有佑海的好,但也够结实了。”

  池瑛兴致勃勃的说着,拨了拨炭火炉子。一见到池时,他就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姚氏虽然豪富,但并不惯着他们,是以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是很多,有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都自己个就做了。比如这生炭火,池瑛便做了熟练得很。

  他生起了火,又拿出栗子,给池时剥了起来。

  “那我要回了院子,岂不是乱了哥哥的计划?”池时说着,有些忐忑起来。

  池瑛揉了揉池时的脑袋,“我们小九,做什么都没有错。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自然是想拿回来,就拿回来,还要择日撞日不成?”

  “你只管随心而定就好了,旁的事情有哥哥呢!来,吃个栗子,香甜得很。”

  池时张开嘴,吃了一口。这北地的栗子,同南地的就是不同,粉粉的,格外香甜。

  “小九可见过池砚了,觉得他如何?”池瑛说着,期待的看向了池时。

  他来京城之后方才知晓,池砚的才名之盛,远比他们在佑海想象得要厉害多了。春闱还没有考,已经有不少人便认定,他就是今科的状元郎了。

  池时想了想,“脸大如盆。”

第七十七章 池家长房

  池瑛一愣,琢磨了一二,竟是发现池时说出了一语双关的妙处来。

  “池砚肖他外祖父,确实是脸比旁人大上一些。不过说归说,他的确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状元不状元的,不到放榜那一日,谁都没有办法保证,但他今科中进士,十之八九。”

  “要不然的话,陈国公府也不会同池家联姻。”

  池时摇了摇头,“再怎么吹,那也不过是头傻牛,比不上我哥哥。”

  池瑛一听,眼睛都亮了,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整齐又雪白的八颗牙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不过三甲与否,那是天地之别。”

  他说着,伸出手来,又忍不住摸了摸池时脑袋上翘起的碎发。

  “培明先生说了,若是我今科前三,便承认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池瑛说着,也有些激动起来。

  培明先生乃是当世大儒,他已避世,只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院里做夫子,可教学生同收弟子,那是截然不同的,培明先生的学生很多,但是弟子,却是寥寥。

  池时一听,也跟着激动起来,“哥哥一定可以。”

  池瑛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成与不成,要等放榜那日,方才知晓。”

  若是他得培明先生相助,不说是登云梯,那起码也比他一个人,摸爬滚打要容易得多。楚王虽然贤名在外,但是贵人心事,其实三言两语说得通的?

  这天地之间,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个,这个道理,从池瑛懂事开始,他便明白了。

  ……

  兄弟二人聊了一会儿,到了擦黑的功夫,主院便派人来请了。

  池时换了一身袍子,揣了个手炉,便同池瑛一道儿前去赴宴。主院的炉子烧得暖烘烘的,她进去的时候,团桌上头,已经坐满了人了。

  男女分了桌,这一桌子,都是姓池的。

  那坐主座的,乃是大伯池筠,他木着一张脸,见到池时进来,点了点头,“祖父祖母可都还好?这一路上,风雪甚大,可遇到什么难处?”

  池时乖巧的行了礼,同之前的刺头,简直不是一个人。

  “都很好。也没有遇到什么事,就是死了几个人,有命案便耽搁了。”

  池筠并不多问,“坐吧。你是儿郎,不要掺和后院女人的事的。你阿爹以前便是,出格得很,他这个人,溺爱孩子得很,从不多加管束。”

  “我这个做大伯的,免不得说上几句。这是京城,九郎即使不出仕,但顾着池家的名声,顾着瑛哥儿的前程,你也该谨言慎行才是。”

  池时一听,来了精神,她接过女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池时受教了。大伯把八哥教导得极好,这后宅分院的事情,都亲力亲为的。我有样学样,还以为能得伯父夸奖,激动了一下午。”

  池筠脸一黑,深深地看了池时一眼,“你倒是,像极了你父亲。”

  他说着,将视线挪到了池瑛身上,“年底了吏部公事繁忙,来不及给瑛哥儿接风洗尘。那种李院,你伯娘已经收拾好了。你春闱在即,要一心读书才是。”

  “若是能够考中进士,那也不枉费读书一场了。好了,动筷罢。”

  池筠一说完,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菜,他动了,其他的人方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吃了起来。桌子上雅雀无声的,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

  池时眼睛一瞟,坐在大伯池筠右手边的,是池大郎池柏楠,生得一脸黝黑。他活到如今,那运气,比脸还黑。

  池家老太太瞧不上仵作,一心要自己的儿孙都读书考科举。池柏楠是长房长孙,他爹池筠早早的就中了进士,娶的又是世代书香常氏的女儿。

  池柏楠三岁便能识文断字,家中都以为出了个神童,可等到上了考场,问题来了。每回考试,都以一名之差落榜,一直到最后,都只是个秀才。

  这前前后后的考下来,就是个铁人,那也得炼成绣花针了。池柏楠这么一遭下来,整个像是个阴郁的木头人,封笔不考了。池家没有办法,花了大力气,给他走了门路,做了个不起眼的小文书,也算是走了仕途,勉强找回脸了。

  池柏楠往下,乃是长房庶出的池三郎池平,他埋着头吃着饭,注意到池时的视线,将头埋的更深了,就差把脸搁进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