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那陈县令一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看向了周羡,“下官这就叫人去查?”
“陈大人不去,是想让小王去查么?”
陈县令立马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头冲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池时看看靠着墙角根,垫着脚的池平,对着他招了招手,“三哥你过来看着。”
“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这第二具骸骨,是一个小男孩,死亡之时,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看骸骨的状态,骨头发黑,应该是中了毒。骨头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其他伤痕。”
“这孩子很乖,应该说被人保护得很好,平时很少有磕磕碰碰的,看骸骨的状态,应该……”
池时守着,突然一愣,喊道,“久乐过来,跟我一起,调整一下顺序。”
她先前蹲在那里,就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直到刚才,想着判断这孩子的死亡时间,才发觉,是因为这些骸骨摆放的顺序不对,才让她哪哪都觉得不舒服。
久乐一听,忙跑了过来,他随着池时,抬起门板,一旁的周羡一瞧,也跟着常康,一道儿听着池时的指挥,帮起忙来。
“公子,这些骸骨,在水里的时候,就是在一起的么?那一块儿,岂不是像是墓地一样?凶手把他们杀死了之后,然后坐船,拖到那里,扔进去。”
池时端着门板的手一顿,“在一起,身上都绑着石头,没有错,船。”
那地方,不在岸边,冬天要凿冰,夏天要划船。
一会儿的功夫,六具尸骸,便换了个位置。
池时走到了第六具尸骸面前,弯下腰去,“三哥,你去把张小年的母亲唤来,问问她,张小年可曾受过什么伤。”
这具骸骨是最新的,应该才沉入水中几个月,是个八九岁的男童。
第八十四章 红绳
池平恍惚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依旧是没有看出来,可是,他知道,池时是按照这些孩子的死亡时间顺序,将他们摆放的。
最近的是张小年,再往上是那个被误当做张小年的杂耍小女孩儿。
先前池时看过的那个年纪很小的小童,则是第一个,那孩子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你怎么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呢?”池平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问道。
池时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池平,“池家每个仵作都有的,池氏要义,你若是认真读过了,便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一根骨头,刚放在那里,同放了一年半载,三年五载,所呈现出来的样子,是不一样的。在冰里,在水里,在土地,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也会让它生出不同的变化。”
这些东西若是说起来,池时觉得,几日几夜也是说不完的。
池平手一紧,低声喃语道,“池氏要义啊……”
他说着,转过头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池时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又低下了头去,“死者头部遭受重击,不是从身后袭击的,而是面对面,正面袭击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头被砸破了。”
“但是,这不是这孩子的致命伤口。致命伤,同之前看的五号死者,是一样的。在他的胸骨处,有刀划过的痕迹。凶手用刀刺穿了孩子的心脏。”
“是面对面的时候,把孩子打晕了,然后用刀扎的么?一般情况下,不应该背后偷袭?”周羡听着,忍不住插嘴道。
“也不一定,就是故意面对面的。比如说孩子在前面走的时候,凶手在后头跟着。但是这孩子年纪不小了,发现了身后之人,回过头去的时候,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
“打晕了之后,拖上了船,然后到了凶手固定的抛尸地点,将孩子扎死,用红绳子捆住。这红绳捆得十分的紧,人扔下去的时候,就像是粽子一般。”
“不然的话,尸体腐烂变成骨头之后,会变小一些,水冲刷来冲刷去,极有可能将红线冲走。可是所有孩子身上的红线,都还在。”
池时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这孩子的左腿上,有一道旧的刀痕,看上去,这个高度,应该是镰刀之类的利器,割伤的。”
池时的话音刚落,张小年的母亲钱氏,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她一把扑倒了那最后一具尸体跟前,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个是我们小年对不对?虽然夫子免了束脩,但是笔墨纸砚都贵得很。”
“还有书,小年很想看书,可我哪里买得起?他的同窗,父亲是秀才,家中有好些书。小年便替那家人割猪草,换书来看。要割很久,才能看一会儿书。”
“有一回,他割得太猛,割伤了自己的脚。被池仵作发现了,送他去看了郎中。池仵作是个好人,他叫小年不要割草了,去他那里看书……”
“还说那书,是他儿子看过的,他儿子去世了,这些书也就不要了。等小年读书有了进益,就把这书,送给他。这就是小年,这是我的小年啊……为什么,小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是谁这么狠心,为什么要杀掉他?”
“他阿爹死得早,族人都欺负我们。小年,我只有小年啊,这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啊!他同我说,阿娘,小年一定好好读书,这样你就不用出摊了,那些人,也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小年……娘的小年啊……”
周羡红了眼睛,他抬手一扶,将钱氏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去。
再看池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适才看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表演。他无语的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还说他是面瘫。
池时像是有感应似的,回过头去,鄙视的看了一眼周羡。
面瘫也比你在人灵堂上微笑的好。
周羡笑容一僵,他发誓,他绝对看懂了池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要表达的意思!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可疑痕迹。这身上的红绳。”
池时伸出手去,扯了一截红绳下来。其他孩子身上的绳子,在水中泡的时间太久,褪色得厉害。只有张小年身上的,还新得很。
她拿起红绳,掏出了一根火折子,烧了烧,然后又将火吹灭了。
“这绳子,不是一般寻常百姓用的缝衣的粗线,也不是庙宇里惯用的红绳。这是丝线。一般来说,绣娘用来绣花,亦或者是织娘用来织绸缎……”
周羡走了过来,接过池时手中烧剩下的线,对着光亮看了看,即便只是一小节儿,也能看得出,这线的光泽度,十分的好。
“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女子,甚至说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池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这个可能。但也未必。”
“绣娘织娘,并不富贵,可也经常使用这些线,卖丝线的小贩,不是女子,可也挑着两箩筐东西,四处晃悠。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池时说着,看向了其他的孩子,“除了第一个孩子,那孩子乃是中毒身亡,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之外啊,其他的人,死因应该都是被人用乱刀捅死的。”
“我们明显可以看到,凶手扎人的手法,越来越准,刀痕变得集中,骨头上的伤痕也在变少。他很冷静,也在不断的成长。”
“这个凶手,他是不会停止杀人的。若是不找到他,他还会杀死更多的孩子。”
周羡的手紧了紧,“咱们贴个告示,看看有没有人前来认尸。没有道理,孩子不见了,没有人报官的。他们兴许同陈县令一样,以为孩子贪玩,被水冲走了,可谁知道……”
“根本不是落水了,而且被人给杀死了。”
他说着,突然灵光一闪,“还有船。张小年失踪的时候,说不定有人瞧见过,有船在那一块儿,出没过。凶手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呢,那里有什么深意?”
池时一愣,拔腿就冲了出去,她一跑动,头上的布巾子掉落了下来,满头乌黑的长发,飘动起来。周羡下意识的追了出去,那头发丝儿,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周羡脚步一顿,随即又追了出去,“你要去哪里?”
“去坟山上。”
第八十五章 好人坏人
周羡站在那坟山上往下看,太阳光照在冰面上,闪闪发光。河面上一派热闹景象,有不少人都跑过来,围观池时掏出来的那个大洞。
那位借银簪的姑娘,被人围在中央,像是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那姑娘敏感的抬起头来,望了望,又娇羞的低下头去。
“像一条鱼。那一小片浮萍,像是头。繁茂的芦苇丛,像是散开的尾。我沉下水中的时候,看到一些残荷,夏日里的时候,红彤彤的。”
池时毫无所察,专心的指着盛平河的河面,用手在虚空中比划着。
“而我凿开的地方,那个洞,像是鱼的心脏一般。红线捆住的孩子,像是搁浅的锦鲤,刀直接插入了他们的心脏。”
周羡深深地看了池时一眼,这厮就是个尚未开窍的木头。
“你之前就有感觉到异样,所以精准的凿中了藏尸地么?”
他从宫中出来,知晓池时来了盛平,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这里是京城,不是祐海,池时若是叫人欺负了,岂不是丢了他楚王府的脸面?
等他赶到的时候,便恰好瞧见了池时银簪凿冰的惊世之举,在那个穷乡僻壤之地,池时是跟谁,学了这一身的本事?
“没有看出来,但是聪明的人通常都会有准确的直觉,你没有么?”
池时看向了周羡,她天生生了一双很真挚的眼睛,明明在讽刺人,你看明白了,却还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玷污了人家一片赤子之心。
周羡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他没看出来;没有?他不想承认自己不聪明。
“那直觉异于常人的池仵作,这一条鱼的含义又是什么呢?凶手同鱼,有什么过不去的?”
池时转过身去,看向了张小年的坟墓,棺材已经被抬走了,现在那块地方,露出了空空的,一个突兀的洞。
“鲤鱼跳龙门。鱼不过是最普通的生灵,他一次又一次的高高跃起,然后又重重的落下,为的就是有一朝跃过龙门,鱼化龙成仙……”
“除此之外,锦鲤还有吉祥好运之意头。凶手以锦鲤心腹沉尸,又以虐杀孩子血祭镇之,应该是反其道而行之。”
周羡皱了皱眉头,惊呼出声,“你的意思是邪法咒术?”
池时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出这种可能性。可是……”
她说着,走到了张小年的墓碑前,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刻有他名字的木牌。木牌上的字,写得十分的工整,看得出来,写字之人,年纪不大,却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夫。
“张小年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年幼失去了父亲,同母亲一道儿遭人欺辱,可他们母子两个,都十分的努力的活着。”
“钱氏起早贪黑的出摊卖面,张小年每日从城南走到城北,就为了跟夫子念书。他很孝顺,会给母亲捕鱼捉虾;他懂得感恩,从不看轻自己,池平给他点心,给他书看,他一定会有所回报;”
“张小年的梦想是做官,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为了能够看到更多的书,去替人割猪草,伤口深可见骨。他像什么……”
池时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他就像是一只鲤鱼。”
周羡张了张嘴,拳头紧了紧。
他遇到过很多案子,最不想遇到的,便是孩子的案子。
如果池时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其他的孩子呢?凶手选择的目标,是不是,都是像张小年一样,努力上进,想要从泥潭中挣扎出来,改变命运的“鲤鱼”们。
“为什么,死的总是好人呢……明明是坏人,更应该去死吧。好人默默的死去,坏人还站在高处,接受世人的朝拜。”
周羡低喃道。
池时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周羡的话,意有所指。
她想着,一拳朝着周羡的眼窝子擂去,周羡一惊,往后蹦了一步,抬起拳头,就朝着池时擂了过来,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说案子就说案子,你怎么还突然偷袭?”
池时哼了一声,“难怪大梁的官员,都比大娘还墨迹,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是在查案,还是写丧曲?呜呜咽咽,叽叽歪歪!”
“你!铁石心肠!木头脑袋!”周羡腾的一下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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