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池仵作,旁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晓了,我不想杀你的,我就是拿到了那个杀人签没有办法。对了,我可以证明我说的,我烧了一个假的竹片片,那签我还留着。”
“我听说京城里有一些达官贵人,就喜欢收集这种奇诡之物。于是我便留着了,想着日后等杀人签的案子水落石出,没有危险了,再将这签,拿出来卖了,指不定就发财了。”
池时惊讶的一抬手,将那车夫甩上了屋顶,那车夫的腿一软,整个人像是一团肉泥似的,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那签就藏在我家中,我这就带你去取。”
池时听着,眼眸一动,站了起身,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道,“我大人有大量,今日你犯下之时,我便不计较了。那签无所谓,当初朱三案,苏仵作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签。”
“顶多能够看到凶手的字迹而已,可那又如何,杀人书上写了那么多字,不也没有让他们找到凶手?倒是你,那算命的,八成就是凶手,你今夜回去之后,仔细的想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模样。”
“家中若是有人会画,将画像画下来,明日一早,将那签文还有画像,一块儿送到楚王府来。今日发生之事,莫要声张。”
“要不然的话,你就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了。”
池时说着,一把提起车夫的胸襟,纵身一跃,跳在了竹子堆里,然后招了招手,“常康,别站那巷子口吹冷风了,你送这厮家去,我瞅着他被下尿了,若是让他自己个爬回来,怕是怕到明日早上,都走不了半程,耽误了事儿。”
“一会儿,你再来这里,接你家殿下。”
常康看了一眼周羡,见他轻轻点头,忙应下了,将那车夫拽上马车,然后赶着车就走了。
池时站在一堆竹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夜半三更,黄鼠狼捉鸡,你去吗?”
周羡拿着扇子挡了嘴,“你可真是个急性子,都等不到明日早上了。”
池时勾了勾嘴角,“我不急,有的人,很着急。”
……
冬日的夜晚来得很急,几乎是抬眼的功夫,天便黑了。这段时日,常有雨雪,夜里出门的人,都少了许多。池时趴在屋顶上,身上盖着一块黑熊皮子,咋一眼看去,几乎同夜色融为了一体。
一旁的周羡,寻着了间隙,像是滑溜的黄骨鱼一般,也溜进了皮子里,这一下子,冻僵的手脚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他搓了搓手心,对着又哈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你确定,今夜会有人来杀车夫?我们等了很久了,无事发生。车夫的画像,都快要画完了。”
周羡说着,嘴角抽了抽,那车夫家中,没有一个有画画天分的,就那歪鼻子斜眼睛的,他敢说就是凶手他娘瞧见了,也认不出他来。
第一一六章 杀人签(十二)
池时没有搭话,幕后之人,不来也得来。
那人在暗处,盯着他同周羡的一举一动,不可能不知道车夫杀人失败了,还留下了签文。明日一早,陈百人便会给他们名册,若是再叫车夫认人,亦或者是拿着签文比对字迹……
找到他那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虽然他肯定猜想得到他们会在夜里埋伏,却也不得不来,不然的话,明日太阳升起,便是他的死期。
周羡见池时不说话,转过头去,想要凑近了些,可刚探头,腹部便是一阵剧痛,瞬间被人踹飞了出去。
周羡瞧着池时快速收回的腿,还没有来得及开骂,就瞧着嗖的一下,一根利箭朝着坐在窗边画画的车夫袭去,周羡后背一凉,吐出一口血来。
他强打起精神,做了一个手势,提剑朝着那利箭猛劈过去,与此同时,趴在熊皮底下的池时,猛的跃起,马不停蹄的朝着那箭射过来的方向追去。
在那个方向,有一个黑衣人,快速的奔跑着。
池时皱了皱眉头,虽然她的轻功很好,但那人也不弱,且比她先跑许多,要追上去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那么远的距离,射出来的箭却还是这么精准,此人绝非是一般角色。
池时想着,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抬脚一揣,屋顶上的一块瓦片,立马像是飞驰的足球一般,朝着前头的黑衣人飞去。
池时脚步不停,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铜钱,飞掷了出去,那人就像是一条滑溜的鱼,全部躲了过去。正当他站直身子的,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银元宝猛的打在了他的膝盖窝里。
黑衣人腿脚一软,一个倒葱栽了下去。
池时快步上前一瞧,却发现那下头是一条花街,下面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那黑衣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池时纵身跳了下去,猛的打了一个喷嚏,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系在了脸上,这地方全是花粉味儿,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来这里耍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池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抬脚朝前走了一步,却是猛翻身,手中的长鞭,朝着那屋檐抽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黑影落了下来。
见长鞭又到,黑衣人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池时将鞭子往腰间一插,徒手冲了上去,一边冲还一边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街的人瞧着有人打起来了,尖叫出声,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这两人都穿得乌漆嘛黑,手持凶器,一看便不是好人。
晚到一步的周羡,刚到屋檐边便听见了池时这句话,学着池时之前的样子,颇有兴致的坐了下来。他的身上披着熊皮,脸上还遮着一块黑布,一旁便放着之前黑衣人逃跑之时,扔掉的大功。
只有那永远不扔的白色鹅毛扇子,异常的醒目。
从未见过有人一边放狠话,一边放水的。都不用兵器了,叫什么罚酒?
几乎是一瞬间,周羡便因为自己浅薄的见识,差点咬断了舌头。
只见池时袖子一撸,猛冲过去,她左边一撸,右边一砍,像是在吃手撕鸡便,这里扯扯那里拽拽,随着她的手到之处,周羡惊奇的发现……
撸左边胳膊,左边胳膊脱臼了,砍右边胳膊,右边胳膊脱臼了,扯左腿,左腿脱臼了,拽右腿,右腿脱臼了,临了她还捏了一下黑衣人的下巴……然后那人的下巴也脱臼了……
几乎是顷刻之间,先前还活蹦乱跳的黑衣人,瞬间瘫倒在地,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能动,已经整一个变成了木头人。
周羡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虽然被打的人不是他,但是他莫名的觉得,全身都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了一般疼……他朝下看去,不光是他,周围所有偷偷看热闹的人,都青了一张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悄悄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臂。
还在,没断,真好!
池时拍了拍手,像是没事的人一般,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又斯条慢理的将衣服袖子放了下来。她像是打累了似的,毫不犹豫的坐在了黑衣人的肚子上,对着周羡招了招手,“把我的熊皮拿下来。”
周羡一个激灵,还没有回过神,已经乖巧跳了下来,将熊皮披在了池时的身上,他看那留着口水,面露痛苦之色的黑衣人,试探着问道,“下手是不是太过凶残?”
池时翻了个白眼儿,“自刎要用到手,跳楼要用到腿,咬舌吞毒药,那要用到牙齿。我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这样多好,想死死不了,想活活得不如死,甚好。”
她说着,伸手一捞,扯下了那黑衣人的面巾,这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认得你,今日白天,我们刚刚才见过。你不是那个再读一万年也考不中的,专门在国子学门口蹲着林祭酒的花花学生么?”
这人背书漏字,池时还忍不住提醒过他,发现他不过是在假读书,其实是在那儿看话本子。别说她记性很好,便是记性不好,才刚刚见过的人,也不至于就忘记了。
“原来是你啊!”池时伸出手来,拍了拍那人的脸,“这么说来,我们去的时候,你的确是在蹲林祭酒。但后来,你是在蹲我们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人想要说话,可他被歇了下巴,只流出了一滩口水来。
他双目圆睁,静静地盯着池时看了又看,像是要将这个人,永远的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池时瞧着,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头,认真的说道,“你是应该记住我才是。毕竟,同我相比,说你是个小手指头,都侮辱了小手指头。就你们整出来的那些个杀人方法,简直是贻笑大方。”
“歪瓜裂枣,是应该记住金瓜长什么样,等他腐烂了,成了地里的肥料,也好跟别的粪炫耀炫耀,啊,我也是见过厉害的大人物的啊!”
周羡背过身去,他不敢看池时,怕自己也被骂了进去。
池时说着,一把揪起了那书生胸前的衣衫。书生的四肢都脱臼了,松松垮垮的垂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被磋磨了很久的旧衣衫。
“周羡,走了。还愣着做什么?嫌这花街柳巷没有耍猴戏的,想要搁这里亲自耍一耍么?”
第一一七章 杀人签(十三)
周羡闻言气了个倒仰,他想着,抄起一旁小摊上的大饽饽,对着池时的后脑勺就砸去!难怪这厮在零陵的时候,要送他养生的药丸子,这是担心他气死得太快呢!
真是的气得连咳嗽都忘记咳了!
池时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反手一抓,抓住那饽饽就往嘴中塞,“楚王府夜里干活,就给吃这个?抠抠搜搜。”
周羡抬脚要追,却被卖饽饽的小贩抓住了衣袖,“吃霸王餐啊,你怎么拿我饽饽不给钱!”
周羡想着,伸手一捞,却发现他压根儿就没有带银子,出门在外也就罢了,在这京城里,莫说有常康给钱,就算没有常康,只要报上楚王府的名号,月底去结钱便是了。
可如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张了张嘴,想唤池时,却又不好意思张嘴,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唰唰几声,小贩往后一看,在他那卖饽饽的桌案上,赫然立着几个大子儿。
小贩一喜,立马松开了周羡,又从笼屉里拿出了一个硬塞到了周羡手中,“给多了给多了,您拿着吃,拿着吃!”
周羡木着一张脸,将那饽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还别说,在那屋顶里趴了半宿,倒当真是有些饿了,连这有些噎人的饽饽,都觉得美味了起来。
……
楚王府的清白堂里,灯火通明。
曹推官难以言喻的看着大喇喇的同周羡坐在一排的池时,他翘着二郎腿,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腿,在她的脚边,躺着一个生无可恋的人。
今日早上,他还看见池时在查酒楼高空坠人案,没有想到,到了夜里,他们便收到了消息,楚王府抓住了杀人签案的嫌疑人。
这个案子,他同苏素追查了二十载,甚至搭进了亲人的性命,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池时才来多久……
他想着,看了看苏仵作,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化了的像,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露出半点恨意,好似他不过是误闯了戏院,看到了一处事不关己的大戏一般。
曹推官心中一沉,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皱了皱眉头,“杀人签案,历经二十年,怎么可能是这种毛头小子,殿下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就瞧见门口急匆匆的走进了两个人,那穿着一身儒服的人,他认识,是国子学的林祭酒,而林祭酒身边那个妇人,多半就是其夫人了。
林夫人一进门,连礼都没有行,就直冲了过去,扑在了黑衣人身上,“禹儿,禹儿!”
见那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一脸的痛苦,林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她身子一转,跪倒在周羡脚边,“殿下,殿下,我家禹儿平日里,见到一只蚂蚁,都恨不得绕道而行,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更何况,哪怕就是抓到了真正的疑犯,在没有审问之前,也不能动用私刑。倘若我儿被冤枉了,他成了这幅模样,那一辈子都毁掉了啊!”
她说着,看着正在斯条慢理地啃着鸡腿的池时,怒道,“这等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夫,伤了我儿,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池时闻言将鸡腿一搁,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您这话说得,我还以为,你是皇帝的女儿。我怎么着你儿子,他不是好生生的么?”
池时说着,蹲了下去,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抬手一兜,屋子里的人,只听得清脆地咔嚓声,只见那黑衣人林禹脱落下巴,立马又合了上去。
不等林禹反应过来,池时一把抓住他的左胳膊,咔嚓一下,接上了。
那林禹一声惊天惨叫,简直要掀翻屋顶。
“看到了吧?杀猪猪都没有叫他这么响,活蹦乱跳的,就这……观世音菩萨见了我,都要赞我一声,慈悲为怀。
毕竟那花街柳巷里,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他穿着一身黑衣,拿着利器,要置我于死地。但是我以德报怨,收了鞭子不说,还替他治好了脱臼。这么说来,这事儿的确不能了,治病救人的银子,可不能欠着。”
池时说着,又是咣咣三下,随着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躺在地上的林禹,已经痛到无法呼吸,用刚接好的手撑着,趴在一边死劲的呕吐起来,他显然之前有些食不下咽,吐来吐去,吐的都是一些黄黄的苦胆水。
池时坐了回去,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没有吃完的鸡腿。她刚给林禹接了骨,手弄脏了。
“江家的车夫,你来看看,这个就是给你签的人么?”
缩在一团,看完了池时刚才举动的车夫,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数九寒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先前他觉得池时将他吊在屋檐边,简直不是人。
现在看来,对他已经是仁慈了。
“正是,他装作了算命先生,便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的。还有,王爷,池仵作,那签文还在小人这里呢!”他说着,也不敢说什么要留着卖钱了,双头举着,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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