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76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这件血衣,你应该认得……你看看这个洞,在哪里……”

  陶立脸色大变,他的身子猛的一震,惊骇的看向了池时,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艰难的问道,“什么?你什么意思?”

  池时将血衣收了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你上过战场,杀过人,应该知晓,若是用簪子扎进心脏,那是一击毙命。可是呢,若是没有扎中……”

  “你的武功不凡,我同很多人打过架,你在其中,算得上是上成。若是你弟弟也同一样,身形魁梧,有武艺傍身,那就一根簪子,可扎不死他。”

  习武之人,刀剑无眼,受伤那是家常便饭。

  “就算被扎成了刺猬,只要没有扎到致命的地方,那就不容易死,要不江湖上,怎么有三刀六洞的说法。你被箭扎了,只要没有喂毒,那就不会死。”

  “刚才你也瞧见了,簪子并没有扎到心脏,陶远很有可能不是被簪子扎死的。”

  池时说着,看着一脸震惊的陶家人,走到了陶熏的面前,“就算他是被簪子扎死的,那凶手也未必就是陆眉。因为三个目击了陆眉杀人的证人,都没有瞧见陆眉的脸,不是么?”

  “陶熏你说,你瞧见了母亲披头散发的跑出去,那会儿你个子矮,站在碧纱橱里,往外看,看见了她脚上穿着的绣花鞋。”

  “你母亲被武艺高强的小叔子欺负,好不容易逃脱,哪里有那等功夫,还仔细的穿好了绣花鞋?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后来陶家人都来了现场之后,你母亲跑了回来,她的脚上,可还穿着绣着粽子的鞋?”

  陶熏一愣,他那会儿年纪小,当时也没有注意看,有些记不清了。

  想着池时都说到关键之处,但凡他当时细心一些,就能为母亲洗刷冤屈了,陶熏懊恼的捶了捶头,“我……”

  他的一句“我不知道”还没有说出口,陶立已经神色复杂的开了口,“她不是穿的那双鞋。陆……陆眉她跑回来的时候,没有穿鞋。”

  “她虽然也是武将家的女儿,却在习武方面,没有什么天分。学了那么多年,也只练了一点皮毛而已,当时我以为她是杀死阿弟的凶手,过去打她。”

  “她抬脚就踹我,我记得,她没有穿鞋。”

第一五二章 你设的局

  陶立说着,有些恍惚。

  他以为自己是个粗人,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的,可是时隔这么久,当时陆眉踹在他身上的触感,都仿佛还在一般。

  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当时愤怒至极,猛的抬手,就将陆眉掀翻在地,四五岁的陶熏,只有那么一点儿高,吓得哇哇大哭,那孩子抱着他的大腿求他,说不要打我阿娘……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陶家就没有人不恨陆眉的。

  母亲时常说,陆眉是个祸害,若非是她勾得兄弟二人都对她动了心,陶家也不会独木难支。

  他想着,看向了陶熏,“你当真瞧见了,跑出的那个人,穿着鞋?”

  陶熏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穿着绣着粽子的鞋,那一日是端午节,阿娘给我也绣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我虽然瞧见了,可是我相信阿娘。阿爹,当年是你不信她。”

  “我的阿娘,她是清白的!陶家如此待她,她还是艰难的为陶家生下了小弟”,陶熏说着,自嘲地笑了笑,他抬起头来,看看站在那里三个小塔一般的弟弟。

  比起他同陆锦,这三个弟弟,更加像父亲陶立。他们连身材,都同父亲一模一样的。

  他们穿着锦衣华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那里,像是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陶熏有些悲哀,“当然了,你有很多个儿子,也有新的妻子,并不在乎多出来的一个。可是,即便你不在乎,我也要让世人,至少要让陶家的人知晓,我阿娘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我的阿弟,并不是亏欠你们的人,他也绝对不能够去给二叔做继子,是陶家亏欠了他的!让他一个人在祐海,同一个老仆人一道儿长大。”

  “父亲,你的三个新儿子,吃香的喝辣的,蒙着祖荫讨得好差事的时候。陆锦在祐海东奔西跑,凭着自己的本事,做着捕头。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博得任何人的同情。”

  “也无须要你的愧疚。我想说的是,不光我阿娘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我同阿弟也是一样的。陆锦回来,不是来打秋风,要沾陶家的光的,我们只是想要讨一个公道。”

  陶熏说着,对着池时拱了拱手。

  池时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就瞧见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老妇人张了口,她突然笑出了声,“到底是个孩子,池仵作同陆锦一块儿长大,自然是感情深厚,说话这种本事,谁没有呢?”

  “青的能够说成红的,红的可以说成白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那钱妈妈同白芍,都是陆眉身边的人,她们的供词不真。倒是陆眉四五岁的儿子,说的话能当真了。”

  “鞋子不鞋子的,指不定是小孩子午睡刚醒看花了眼。再说了,就算是看见了,那又如何?陆眉就不能把鞋子跑丢了,然后再跑回来?凡事都有例外,有的人的确忙着逃命不记得穿鞋。”

  “可是陆眉这个人,胆子大得很。谁又知道呢?”

  陶老夫人说着,嗤笑的看向了池时,“随便从哪里弄来了一件血衣,就说是我儿子的,在这里装神弄鬼的糊弄谁呢?”

  池时眼睛一亮,这陶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也难怪在陆眉走后三个月,便有新妇进门。

  她想着,啪啪啪的鼓起了掌,“你说得倒是没有错。看来这种装神弄鬼,弄虚作假的事情,您做得多了,脑子都不用想,这嘴巴里就直接蹦出来了呢。”

  “一般的人,听到自己的儿子死因可能有蹊跷,不说激动异常,那都是迫切的想要知晓真相。您倒是好,稳坐那钓鱼台,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当然了,毕竟他不是陆眉杀的,你一早就知晓了不是么?”

  池时说着,指了指水榭,“陶远对陆眉有心思,您知晓了,是如何做的?将陆眉打发到偏远的水榭,陶家的祖母,身边只有一个白芍伺候?关禁闭?门口连一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

  “这不想是避免叔嫂之间发生什么尴尬事,倒像是那做中人的不入流的婆子,给人故意制造什么事儿呢!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便发现了,陶家同所有武将之家一样,四处都很开阔。”

  “不像南地的宅院一般,三步一亭五步一景,十分好藏人。端午节,你们一家子人一起用饭,陶立喝醉了,你们不知道?陆眉的院子,只有一个丫鬟守着,陶立的屋子里呢?也无人伺候?”

  “陶熏说水榭偏远,那一个喝得烂醉,都已经不省人事要玷污嫂嫂的人,走那么远的路过来,中途就没有一个人瞧见?”

  池时说着,面带嘲讽,“你们陶家倒是会省钱,大白天里用阴兵伺候,难怪都见不到一个人啊!这不是只有那龌龊事发生了,人才像恶鬼一般冒出来喊打喊杀么?”

  陶老太太面色微变,复又恢复了原状,她哈哈的笑出了声,“所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说我为了陷害长媳,将她赶出府去,故意杀死了我自己的亲儿子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池时摇了摇头,“陶远的死因只有一个,开棺验尸便知晓一切。”

  “你可以猜测陆眉,我当然也可以猜测你。只是我说陆眉无罪,有凭有据。若是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陶远在那次剿匪中,根本就是犯了要连累家族的大罪。”

  “他身处在一个必死之局里。”

  池时这话一出,陶老太太瞬间脸色大变。

  池时眯了眯眼睛,观察了一下屋子里的其他人的样子,却发现他们一头雾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尤其是陶立,他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去,“阿娘,池仵作在说什么?”

  池时拍了一下手,定定的看向了陶老太太,“看,人与人的推断,那是不同的。我又说对。这下好了,你若是不乐意让我开棺验尸,那也没有关系的。”

  “我只需要去查查,当年陶远犯了什么株连九族的大错,不就好了么?左右,我也不姓陶,要死的人也不是我!”

  她说着,看向了陶熏,“陶大哥你放心,陆锦还没有上你家族谱,算不得陶家人。以后每年你们的忌日,我会记得去烧香的。陆锦走了,还待在这即将灭门的地方做什么?”

  “你喜欢做人孙子没有关系,但是也得做活人的孙子。做一个死老太太的孙子,有什么好的,还要掏腰包,多买一副棺材!”

  说到这里,池时回过头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对了,我开有棺材铺子,你们全家上下一起买的话,我能算便宜些。看到陆锦的份上,绝对不会卖给你们被虫蛀了有窟窿洞的。”

  她说完,拽起了呆呆傻傻的陆锦,便朝外头走。

  刚走到水榭的回廊上,那陶老太太便跺了跺脚,“你给我回来!”

第一五三章 共同决定

  池时没有停步,你算个什么东西,走远了,得拿轿子抬着回去。

  她想着,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陆锦,却是微微一顿。

  她认识陆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瞧见他哭。在她的记忆里,这就是一个老好人,絮絮叨叨的,总是会说,阿时阿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阿时阿时,咱们是来断案子的,不是来同人结仇的。

  阿时阿时,我去看过那个被你打伤的人了,一个月的俸禄都赔给他了,这个月只能吃年节的时候存下来的炸丸子了。

  叽叽喳喳,像是永远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的人,便是陆锦了。

  她总是怼回去,“要你多管闲事”,然后领着陆锦上酒楼里胡吃海喝一番,亦或者是将他领回家去,姚氏好客,见陆锦来了,总会让厨上,给他做他最喜欢的荷叶鸡……

  “你不要去,你是想要害陆锦全家灭绝,变成真正的孤儿么?”陶老夫人的声音急促了起来。

  池时脚步并没有停顿,她摆了摆手,“人家姓陆,永州城的陆家人,多得我瞧着都烦,要当孤儿,谈何容易?这么多年,你们跟死了有甚区别?”

  她同陆锦相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方才知晓有这么一窝子人存在。的确死活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站住,我……没错,陶远不是陆眉杀的!”

  陶老太太把心一横,终于说出了口。

  池时站住了脚,回过头去,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早点承认,还能小声一点,现在嚷嚷得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能听见。”

  陶老太太猛的一跺脚,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随我来。”

  池时挑了挑眉头,快步的跟了上去。

  若是旁人还担心这老不死的杀人灭口,可是她就不一样了,便是将她压在五指山底下,她也有信心,将那山翻个个儿,戳出几个大窟窿。

  陶老太太得住的院子里,种了好些梅花,猩红猩红的,在冬雪的映衬下,像是红得刺眼的血。

  比起水榭的寒冷,这里的烧得暖烘烘的,一个仙鹤铜炉里,燃着香,闻着像是山庙里味道。

  池时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环顾了一下四周。

  屋子里只有六个人。陶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一脸阴沉,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毫无存在感的妇人,她看上去年纪不大,隐约之间,同陶老太太还有几分相似,应该是陆眉被休之后,陶立新娶的填房夫人。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便是陶立父子三人,还有他了。

  “那一模一样的三兄弟,还在喝奶么?怎么,还了陆眉的清白,他们三个就不清白了不成?”池时轻轻的飘出了一句话。

  陶老太太手一紧,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你一个无品无级的人,确定要听朝廷辛秘么?不是我说,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的饭,太过贪心小心噎死。”

  池时翘起的腿抖了抖,“您看来是悔过了,要不然好端端的批判自己做什么?那可不是,您不要儿子,不要讨厌的儿媳妇,插了娘家亲戚过来,生了一群继承了您五五分身材的后嗣……”

  “硬生生的把人家老陶家,改成了……您贵姓来着?这天底下哪里有比您更贪心的人,您都没有噎死,我不过喝点清粥,吃点小菜而已。”

  池时说着,面色一变,神色锐利了起来,“我很没有耐心,担心在这里沾了晦气。陆眉没有杀陶远,陶远伙同你一块儿,想要把陆眉赶出去对不对?”

  陶老太太惊恐的看向了池时,她的嘴唇颤了颤,“你……”

  “因为你找了人冒充陆眉刺死陶远,可是陶远没有办法冒充,陆眉亲眼瞧见了他欲行不轨。他一个身在死局的人,怎么还有心思干这个?更不用说,同你配合得天衣无缝了。”

  “陶远当时是清醒的对不对,他也是设局人之一。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池时的话说到了这里,被蒙在鼓里的陶立再也坐不住了,他大吼出声,“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陶老太太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我是你母亲,你对着我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她说着,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你说得没有错,是陶远求我这么干的。那次剿匪,不是一般的剿匪,事关汝南王府。”

  汝南王府?池时眯了眯眼睛,她没有忘记,池平还请求她去滁州查卢氏灭门案,那案子也同汝南王府有关系。

  “具体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清楚。当时我夫君尚且在,远儿回来之后,直言要给家中带来杀头的大祸。他们父子二人,在书房里商议了一个时辰,方才下了这个决定。”

  “远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统共只有两个儿子,只要不是那泯灭人性的,谁又下得了那个手去?当时,他们已经知晓陆眉有了身孕。”

  陶老太太说着,嘲笑出声,“陆眉可真是个狐狸精,我们家统共三个男人,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陶家有灭顶之灾,大难当前,他们想的,还是让她逃出生天。”

  “远儿自己服了毒。他心系陆眉,在他的房中,有一个丫头,身形与陆眉十分相像。你说得没有错,我们就是故意让陆眉去水榭住的,那里偏远,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