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78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陶熏闻言,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池仵作真的很有趣,难怪我小弟喜欢你。”

  池时抬起了下巴,“那可不?我在祐海有一整条街,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祐海哪个人不喜欢我?”

  陆锦却是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他跳了跳脚,指了指池时,“哪个……哪个喜欢你!快别说了,再说天都黑了。池时八成连池瑛买的宅院在哪里都不知道!咱们还是快走……”

  “哎呀,我确实不知道,家中产业太多,谁有功夫一一记着!”池时说着,翻了个白眼儿,率先上了马车。

  这天寒地冻的,谁耐烦站在门口吃雪粒子。万一把手给冻伤了,谁给虚目擦灰?

  待她一上车,陆锦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雪地上,池时踩出的脚印,低下了头。

  陶熏看在眼中,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地说了一句,“来日方长。你我二人今日出了这个门,便要切记,他日不要再成为第二个阿爹了。”

  他说着,回过头去,看了看陶将军府的门匾,这里到底是他生活过许多年的地方。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是人人羡慕的对象。高门大户的亲事,多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联姻,他的父亲母亲,却是有着真感情,方才成亲的。

  父亲时常将他架在脖子上出去游玩,他很会说好听的话,经常逗得母亲咯咯的笑。母亲很会踢毽子,踢得很高很高,有一回踢到了屋顶上。

  父亲一手抱着他,一手抱着母亲,飞了上去。屋顶上很久都没有清理,在夹缝里生出了一朵小野花,那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惊喜。

  有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得了,可是在陶家被人忽视欺辱的日子里,他还时常能够想起,那朵在春风中摇曳的小野花来,它一扭一扭的,好似在跳舞。

  陆锦同母亲相处少,不知晓。可他知晓。

  祖母也好,陶家也罢,再伤人,也比不过父亲的不信,来得伤人。

  陆锦一愣,刚要说话,就瞧见池时不耐烦的从马车里伸出了脑袋来,“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还要留下来吃晚食不成?人家可是说了,你吃的每一粒米,都是要还的。”

  “来了来了,阿时你不要急”,陆锦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

  陶熏收回了视线,朝着马车行去,再也没有回头。

  ……

  池时回到家中的时候,整个京城几乎已经笼罩在食物的香味当中了。

  冬日的天黑得早,用晚食的时间,自然也提前了些。

  “阿娘怎么不多歇一会儿,又看起账册来了……”池时一进门,便感觉到了春风般的温暖。同他还有池瑛在时那冷冷清清的样子不同,整个种李院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丫鬟婆子围了上来,先给她拿了沾了雪的披风,又端了净手的铜盆来,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拿着熏香炉子,围着池时绕了一周。

  “阿娘,今日没有开棺验尸,不臭。”

  姚氏笑了笑,站起身来,摸了摸池时的脸,见识冰冰凉的,忙将她拉着,坐到了火盆子旁边,又吩咐婆子,去端了汤菜来。

  “哪里就有那么多瞌睡。咱们在京城里的产业,一直以来都疏于打理,我先看看账册,待明日方好见过掌柜的,一一问话。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太过宽仁,难免会有人生出别样的心思。”

  “钱帛动人心,得好好敲打才是。陶家的事情如何了?陆锦是个好孩子,能帮的你可一定要帮他。”

  池时点了点头,婆子们的动作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先上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酱猪肘子。池时要不客气的夹了一大块,便往嘴里塞。

  她吃着肉,有些含糊的说道,“已经解决了。陆锦同他哥哥不再是陶家人了,他们在京城里暂时没有地方住,我叫他们住到我们那个小宅子里去了。”

  姚氏并不意外,池时是她生的,有多大本事,她还能不知道?

  “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这会儿该用饭了,怎地不叫他们来家中用饭,那宅子咱们没有过去住,冷冷清清的,你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池时惊讶的看向了姚氏,“阿娘,我是帮忙的人,他们也不说请我去酒楼胡吃海喝,竟是还要住我的房,吃我的饭,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姚氏一巴掌打在了池时的脑袋上,“你就逗你阿娘罢”,她说着,给池时夹了一大块肉,“阿娘不在,你同你哥哥都瘦了,多吃些。”

  池时又咬了一口肉,“总要给他们兄弟,喝个烂醉抱头痛哭的机会,我若是在场,怕影响了他们的发挥。”

  姚氏见了吃得满嘴油,快速地看了一眼门口,池瑛在书房温书,还没有过来。

  “陆锦可有同你说什么?”姚氏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道。

  池时吃得专心,“什么?他都被我的英明神武,还有陶家的恶心给震傻了,什么也没有说,倒是陶大哥,是个不一般的。”

  姚氏一惊,有些激动起来,“怎么个不一般?今日你不是才见陶熏?”

  池时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巴,“也就比我哥哥,差那么一点吧。阿娘你以后年节,都不用给陆锦缝衣衫了,我瞧着陶大哥对他那劲劲儿,搞不好要自己缝。”

  “还要在上头绣上各路神仙,保佑陆锦!”

  姚氏只觉得一盆凉水直泼了过来,让她热切的心,一下子变得瓦凉瓦凉的。

  “你就爱浑说。”

  “哈哈,阿娘,你还是别想了。阿时已经娶了妻了,祖父都同意了,那虚目便是您的儿媳妇儿了。我瞧着挺好的,就是阿时,哥哥要被你陶大哥比下去了,毕竟哥哥不会缝衣。”

  池时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了姚氏,“阿娘想什么?”

  她问得随意,问完之后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给池瑛,“阿娘说你瘦了,我知道你不爱吃肥肉,这块最瘦,给你留着呢!阿娘不爱吃肘子,我就不给你夹了。”

  “嬷嬷其他菜什么时候来,我被肘子吃饱了,便吃不下旁的了。”

  池时说完,又安慰的看向了池瑛,“那有什么?我也不会缝衣衫,不过我会缝尸体。就这肘子,我都能缝……”

  池瑛同姚氏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今晚的肘子,有点吃不下了是怎么回事!

第一五七章 血色如意

  姚氏端起汤,小小的喝了一口,看着池时吃得欢快,轻叹了口气。

  池时已经十六了,若是女儿身,那都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可兴许是从未同姐姐妹妹混在一起过,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像没有开窍似的,瞧着小郎君,宛若瞧见了一具尸体。

  不对,她喜欢尸体胜过小郎君。

  这一路上,她左思右想的,倒是觉得陆锦是个知根知底的。这朝夕相对的,怕不是对池时是女郎的事情,知晓了三分。若是两人成了亲,他也不会对池时的喜好,说三道四。

  虽然池时不成亲,她也能养着她一辈子,可若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岂不是更好?

  可父母为子女谋划深远,子女她只嫌肘子摆得离她太远……

  姚氏自觉好笑,放心了心中的想法,又道,“今日你走了之后,老太太领着你大伯娘,来索要那柄玉如意了,我给了。”

  池时惊讶的抬起头来,“给他们作甚?当陪葬品么?”

  不是她缺德,实在是长房做事,未免太过恶心,霸占种李院不说,明知道池瑛要考春闱,还让他去外院同那些外人挤。

  一边眼高于顶,瞧不上五房行商做仵作,句句鄙夷,一方面又指着姚氏拿钱给自己充门面,简直是又当又立,不要了大脸!

  池瑛显然也没有想到,“阿娘,那不是你的陪嫁?那玉是难得的老玉,现在可是难寻了。在祐海的时候,咱们不是一直没有松口么?”

  姚氏眨了眨眼睛,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契纸来,“没什么好值得心疼的,阿时不是想要买一条街么?长房在那里有两个极好的铺子,是你大伯娘的陪嫁,若不是为了替砚哥儿凑上一对令李家高看一眼的玉如意,她可是舍不得割肉的。”

  “玉是死的,可是铺面是活的。而且你要科考了,咱们给了她,省得日日过来晃悠,烦不胜烦耽误了正事。这玉如意也不是白给,咱们拿了铺子,她便不敢随便来要银子了。”

  “非要也没有关系,拿京城里的产业换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占她们便宜的。”

  池时见姚氏自有章法,松了一口气。

  “阿娘自己做主便是,若是他们敢威胁你,可别信了他们的邪,尽管来告诉我,哥哥是个读书人,那是要考进士的。我就不同了,祖父都说了,我就是个混不吝的。”

  “即是如此,打了他们又何妨?可千万别受了委屈。”

  姚氏笑着应了,“放……”

  那话还在嘴中,就瞧见门口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头发凌乱,身上的雪花都来不及抖掉,呼吸急促的说道,“死……死……死人了!老太太,老太太叫时哥儿赶紧过去!”

  “那,那,那……夫人您给的那玉如意,玉如意它流血了!”

  池时将筷子一放,快速的站起了身,一旁伺候的久乐,忙跑了出去,“公子我去拿箱子。”

  “流血了?你怎么不说玉如意它来了月事?”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牛鬼蛇神的,好端端的一块玉,怎么可能流血?

  更何况姚氏的那支玉如意,她也是见过的,当很是白壁无暇,十分的精美。别说流血了,就连一根红血丝儿,它都没有。

  姚氏见状也变了脸色,她接过婆子递来的斗篷,又拿了大扇,同池瑛一道儿,追了池时出去。

  ……

  死人的地方,不是在主院里,而是在池砚的喜竹院里。

  他在京城的绰号乃是墨竹公子,是以长房夫人特意给他的院子里,栽了好些竹子。据说以前更密一些,走在里头,像是进了什么迷阵一般。

  池砚引以为傲得很,常请了人来这里吟诗作对。可有那么一回,他们坐在竹林中饮酒作乐,啪的一下,从那竹子上掉下了一条蛇来……好家伙!

  那场面,现在京城里的人一提起来,都是津津乐道。

  打那之后,喜竹院里,便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竹子了。

  池时一进院门,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她揉了揉鼻子,朝着围着最多的人一间屋子走去。

  “让让,快让让,时哥儿来了,时哥儿来了。”前去叫她们的婆子,硬生生的分开了人群,给池时打开了一条路来。

  池时定眼一看,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

  这里应该是池砚的书房,那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全都被挪开放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血淋淋的死人。

  她梳着丫鬟发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绿色的比甲。池时认得,长房的大丫鬟便是这副打扮。

  她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身上满是血,在她的怀中,抱着一对玉如意,那玉如意像是被血泡过了一般,整个都是血红血红的,看上去格外的不祥。

  池时从怀中掏出了手套,走到了尸体面前,在心中说道,“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

  她想着,问道,“死者叫什么名字?”

  长房的人显然都吓得不轻,大夫人常氏被一群人围着,正拿着帕子捂着胸口,一脸的惨白,而池家大伯则是阴沉着脸,坐在那里。

  “叫……叫如意……”大夫人常氏一开口,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如意……她叫如意……”

  常氏抓紧了自己的胸口,“流血了,玉如意真的流血了。是如意跟我说的,她说着玉如意有灵性,虽然是一对,可是可能是佳偶天成,也可能是前世冤孽。”

  “是古人用来测姻缘的。五弟妹给了我之后,我便它们放在一块儿,如意是砚儿的大丫鬟,我把这个交给了她来保管。可是,就在刚才,如意来找我,说……说玉如意流血了。”

  “我本来不信,可是过来一看,那玉如意躺在桌案上,汩汩的流出血来。我长这么大,没有见过这等诡异之事,忙跑了出去,去唤母亲来。”

  她说着,惊恐的看向了池老太太。

  池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朝着池时说道,“她去唤了我来。那会儿我正在同你大伯说事,便一块儿过来了。一进门,便是这个样子了。那个叫如意的,已经死在了桌案上。”

  “这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要害砚儿。李婉是什么门第出身,砚儿同她早就合过八字了,那叫天作之合!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坏了砚儿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