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日蔷薇
“萤雪,你……”南棠蹙紧了眉头。
蝴蝶越飞越多,萤雪的身体却慢慢消失。
“你想杀我,就来找我吧。”和贺无欢说完,萤雪彻底消失,化成一个傀儡偶人落在南棠掌中。
南棠攥紧傀儡人偶——是替身术?
“可恶!”贺无欢怒斥一声,看着漫天飞离的血蝶,身形掠动,追着血蝶而去。
林清沅清丽的面容上亦是一片惊愕。萤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一点都没察觉?不过转念一想,他走了也好,起码暂时没有危险。
“沅沅,你能同我解释一下今日之事吗?”
没等林清沅收拾好心情,南棠已冷冷开口。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肉芝仙食和祈族之事,接近萤雪与我,也是为了杀他?”
“对不起。”林清沅没有否认,只是垂着头将傀儡偶人从南棠掌中接过。
木制的傀儡人中轻飘飘飞出一只落单的血蝶,缓缓停在林清沅的指尖,并没随着大群血蝶散去。
“你口中所谓恶物,是指梵天之‘无’?”南棠并没责骂她,只是走到她身边,冷静问道。
“你怎么知道‘无’的?”林清沅诧异地抬头反问道。
梵天之“无”乃是梵天界最高秘密,非紫梵以上的成员,不可窥知,即便她是叶司韶的弟子,也不可能知道,除非……
她的猜测还没出口,就见南棠拉起右臂衣袖,露出绽着淡淡光华的紫色梵天纹。
林清沅一震,只听南棠继续道:“我来捋捋,你师父与你同为梵天界之人,六十几年前,将萤雪从落星壑带回囚禁的人,就是你师父?”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林清沅长叹一声。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杀萤雪了吗?你不说清楚来龙去脉,我很难帮萤雪,你也不想他被你师父杀死吧。”南棠道。
林清沅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做下决定。
“对,我师父就是六十几年将萤雪抓回梵天界囚禁的人。你既然也是梵天成员,必定听说过落星壑。那地方是玉昆最神秘的所在,举凡进去的修士皆有去无回,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梵天界的人,就没有不想窥破落星壑的。”
“可即便如此,萤雪又如何与‘无’扯到一起?”
“梵天界有黑紫金无之说,这‘无’除了代表广袤天地与未知星宙外,也是梵天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从梵天界诞生以来,就流传下来的一件强器。据说这是一件十分可怕的强器,会引起修士间厮杀争夺和永无休止的战争,可令生灵涂炭,甚至于毁天灭地,让玉昆亦或其他仙域陷入万劫不复,但这件强器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直到萤雪出现,因为在梵天界存在着一个传说,落星壑的尽头,就是‘无’的存在之地。”
林清沅缓缓解释起来。
那时的梵天界因为萤雪的出现而掀起轩然大波,每个梵天之人都想得到萤雪,都想知道落星壑的秘密,几经商议后决定将萤雪囚禁,用以研究落星壑。只有贺无欢持反意见,她虽迂腐不近人情,却也嫉恶如仇,并不希望梵天之无出现而引发玉昆大劫,因而主张彻底断绝这个威胁,可惜的是其余几人与她意见相左,贺无欢只能妥协,并亲自负责监守萤雪。
“没想到的是,有人偷偷潜入梵天界囚禁萤雪的秘境,将他从我师父手中救走,从此以后萤雪就失去踪迹,无论我师父用什么都没能探查到他的下落,直到我遇到你们。”
“可仅凭这些,还是无法证明萤雪就是无。”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师父就是执意认定萤雪是‘无’,这在梵天界内部尚无定论,有些东西只有她与其他三位金梵修士知道,我没有资格探知,师父也没说得很详细。我只知道梵天界内关于萤雪的记录一直被人悄悄抹除,师父认定有人在偷偷将萤雪炼制成‘无’,而肉芝仙食就是炼制‘无’的秘法……”
“萤雪成为肉芝仙食,不是古祈族用来供奉修士的残忍行径吗?”南棠与林清沅并肩坐在了乱石堆上,认真问道。
“你知道梵天界的来历吗?”林清沅反问她。
南棠点头,梵天界的来历叶司韶提过一些,它的前身是凡人对抗修士恶行所建的灭仙界,后来因为星域浩劫才不得不凡修合力,改灭仙为梵天。
“古祈族,就是灭仙界始祖带领的那批凡人所建之族。他们拥有无上智慧,为了对付修士创造出无数厉害的法器,获得与仙人同样呼风唤雨的力量与至高无上的地位,却独独难以改变一件事。”
“寿元。”南棠接过林清沅的话说了下去。这并不难猜,哪怕是修士,对于寿元的追求也从无止境,何况获得力量与地位的凡人?相较于寿元绵长的修士,凡人对于寿命的追求更加疯狂。
林清沅点下头:“所以,有了肉芝仙食。这他们用来追求长生的邪法,也是他们用来引诱修士为其卖命的手段。据记载这肉芝仙食源于外星域,以邪怨之气为食,一旦长成,能吞噬世间万物,所以梵天界中才有人将肉芝仙食与‘无’联系在一起。”语毕她又替自己师父开脱,“你别怪我师父,她那人嫉恶如仇,是真的心系天下,只是性子过于暴烈,我会找机会再劝她的,至于萤雪道友那边,他最听你的话,你也多劝劝他,别让他体内的肉芝脱离掌握。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虽是师徒,但她并不认同师父“宁枉勿纵”的做法。
南棠想起不渡河怨魂发狂的情景,再想起萤雪脚踝上的符铃,还有叶司韶曾经交代的种种,道:“我会尽力。”
林清沅得到南棠的保证,顿觉一松,心口大石仿佛暂时放下般。
“沅沅,你对梵天界很了解。”话既已说开,南棠便不打算错过这个机会,她对梵天界的了解太少了,止于皮毛,正好能问问林清沅。
“我进梵天界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师父教了我许多,你想问什么?”林清沅闻雅歌知弦意,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梵天界有七位金梵仙士,你可知是哪七位?”南棠问道。
“虽有七金之说,但现在玉昆只剩下四位,一位是我师父,一位是你师父,一位乃是浮鲸海紫鲛鲛皇,浮鲸的这位失踪很多年了。”
紫鲛鲛皇?
她刚好认识一位紫鲛皇,但月枭的年纪和修为都对不上号,应该不可能是他。
想着想着,南棠心里忽然一个咯噔——不对,她还认识一位紫鲛鲛皇。
确切来说,不是认识,而是她的长渊脉里正好藏着一个。
“南棠?”林清沅见她发怔,轻轻拍了下她的肩。
南棠回神,又问道:“还剩一位,是何人?”
“不知道,第四位金梵仙士我没听说过。金梵的人数是固定的,殒身一位,才会有新的人接任,但这第四位金梵仙士,一直没听说过他的名头,也没传出过有人接任。”林清沅道。
这些都是在梵天界稍作打听就能获知的东西,不存在秘密不秘密,南棠也是紫梵,她自然可以说。
“这么奇怪。”南棠忖道,“那梵天界的内部又如何区分,各司何职?”
“梵天界内亦有派别之分。每位金梵麾下各有成员,凡人与修士之间亦有沟壑,派系良多。譬如我师父和你师父……我师父偏于保守,对梵天界所钻研的种种东西并不完全认同,持怀疑态度;你师父则相对激进,扶持了很多的凡人,钻研一些能够快速修炼的法门,像什么合魂术之类,有几分当年元尊的风范,不过我师父说那都是急功近利的做法,修行可没有捷径能走。”
“元尊是……”
“灭天界的创始者呀,就是那位无所不能的凡人,梵天众修称其元尊,名讳不清。”
南棠若有所思问道:“合魂术是什么?”
“合魂是搜魂术的衍生。传统的搜魂术,只能从他人魂神之中窥探此人生平,摄取对方记忆,合魂术则可以将对方的记忆根植于施术者魂神之中,用以提升领悟。”
修士的修行,除了靠吸纳灵气不断历炼之外,还靠一个“悟”字,而这个“悟”字又从种种经历之中慢慢领会,而每个人不同的经历,得到的是不同的领悟。而合魂术则可以将他人的生平经历完完整整地融入施术者的魂神中,令他“成为”这个人,从而得到对方的历炼,以此完成心境之悟。
南棠几乎瞬间明白林清沅的意思,不由自主蹙起眉头。
合魂术……
————
赤冕,巫岭,深渊的底部。
夜烛陷于其中,身边只有一个疯疯颠颠的“裴玄熙”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裴仙,你说什么?”夜烛凑近他,很有耐心地慢慢与“裴玄熙”说着话。
“我说……我知道了一个秘密!”“裴玄熙”悄声道,“元尊……就是梵天界的那个元尊……他还活着!”
“不止活着,他还炼出了‘无’。”
第173章 第四位
暗夜之中的唯一光源,来自远处连绵起伏山峦上的发着幽光的萤光,乍一眼望去,真像是落了满山的薄雪。
但“裴玄熙”说那是吃人的虫子。
夜烛坐在“裴玄熙”的身边,他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很久,却并不急着离开。“裴玄熙”说了两句颠三倒四的话,就蹲到地上,双手费力地刨起地,也不管刨出的是什么就捧着往嘴里塞。
这地方潮湿阴冷,到处都充斥着腐败的气息,没有一丝灵气,地上只有烂泥。
这样的举动,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做,像凡人进食裹腹般。夜烛阻止不了他,也曾试过将储物袋里的灵果送给他,但他却碰也不碰,到了时间就刨地吃泥。
“你怎知道这个秘密的?”夜烛并不打扰他吃泥,待他吃“饱”后才开口继续问。
夜烛的问题很多,但“裴玄熙”不是每个都会回答,往往问十个问题,他能回答一个,就算不错了。
这个问题,“裴玄熙”就没回答。
“是元尊告诉你的吗?”夜烛便又问道。
梵天界的事他知道得并不多,第一次听说还是在玉昆修仙界,从萤雪那里听到的。尽管在谢清留的身上也有金色的梵天纹,甚至于巫岭落星壑的入口外,亦有梵天纹,但是在赤冕却从没关于梵天界的任何传说与记载。
他没听说这位“元尊”,更不知道元尊与梵天界的关系。
“是啊,他告诉我的。”
“那他人在何处?”
“他在……他在……” “裴玄熙”突然指了指天空,“他无处不在。”
夜烛蹙起眉头,又问:“他炼出的‘无’,又是什么?”
“‘无’……就是‘无’……” “裴玄熙”抬起头,望向夜烛。
空洞的目光仿佛两个黑黝黝的洞穴,要将人吸进去似的。
“就是他身体里养着的那个东西……”
“谁的身体?”
“萤雪。”
————
玉昆,长渊。
一席谈话,从天明到天黑。
星斗满天,如棋密布,冥冥之间仿似有无形之手,拈星为棋,以天作局。
“我知道的就这些,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林清沅从石堆上跳下,拍拍手道。
“多谢你。”南棠亦随她跃下石堆。
“不必客气。说来是我应该道歉,你视我如友,我却骗了你们,抱歉……”林清沅面上浮起愧色,歉然道。
南棠摆摆手:“你师命难为,况且萤雪的情况的确太特殊,现在就别说这些了。你接下去怎么打算的?”
“我打算追上我师父,若是她再遇上萤雪道友,我也能劝上一劝。或是找到萤雪道友,盯着他,防止他变坏。”林清沅道。
二人肩并肩朝外走去,一只血蝶静静停在林清沅鬓边发髻上,像只漂亮的蝴蝶簪。
“萤雪遇着你,是他的福气。”南棠笑了。
“什么福气?我只是尽我身为东慈斋弟子之责而已。”林清沅眨了眨眼,并不明白南棠话中意思。
南棠不多解释,只又道:“对了,在你动身之前,可否帮我一个忙。”
“何事?”林清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