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凌一弦:“……”
凌一弦好心替他往下数:“四百二十一个棉裤腰、四百二十二个棉裤腰、四百二十三个棉裤腰……”
江自流:“……”
滑应殊:“咳,专心训练,不要跑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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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在经过了十分艰苦(主要是滑应殊十分艰苦)、充满血泪(还主要是滑应殊充满血泪)、难以回顾(依旧是滑应殊难以回顾)的紧急加训后,凌一弦版的“美人蝎”终于被赶鸭子上架。
她和易容后的滑应殊搭档,提前了四十多分钟来到接头的酒吧。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酒吧里气氛火热,舞池里群魔乱舞。凌一弦沿着舞池一路走来,炫彩的灯光几乎闪花她的眼睛。
倒是滑应殊的表情始终镇定,表现也一直非常到位,全程非常绅士地护着凌一弦——哪怕凌一弦的肢体语言说明了她根本不需要。
没关系,作为一个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大傻帽,滑应殊可以自顾自地舔。
酒保问他们要来点儿什么,滑应殊替凌一弦点了杯酒。
“薄荷茱莉普。”
在周围喧闹的气氛里,点缀着薄荷叶的调酒闻起来自带一股清凉,配上漂浮的碎冰,分外诱人。
只是,还不等凌一弦的手往酒杯边儿上搭,滑应殊就先不动声色地拦了她一下。
他给凌一弦传音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凌一弦回忆了一下,很诚实地说:“不怎么样。”
村里的酒,除了啤酒是从小卖部成箱往回搬之外,白酒一般是各家自己酿的。
这种自制土酒,品控掌握宛如过山车,还挡不住一些人颇有创意地添加点其他材料。
有时候,同一批酿的酒,可能只是坛子不一样,酿出来的味道就天差地别。
凌一弦平生第一次对酒升起好奇之意,用筷子头蘸了点村里自酿的白酒喝。
也不知道她运气究竟好是不好,反正就那一次,她便抽到了一种同时泡了蛇、壁虎、和据说已经被去掉毒腺的蜈蚣的特制酒液。
那股诡异的风味……啧啧啧,直接吐得凌一弦稀里哗啦,基本这辈子就跟酒量两个字绝缘了。
滑应殊想了想,又问道:“你会打醉拳吗?”
凌一弦遗憾摇头:“不会。”
她确实听说过这门武学的名字,但是莫潮生从来没教过她。
滑应殊果断说道:“那你别喝了。”
不但如此,他还给凌一弦额外科普了一些其他常识:“喏,这个,是著名的失身酒。意思就是,普通女生要是喝下去,基本都会不省人事,闷头醉到第二天早晨。”
这事必须跟搭档交代清楚。
他点酒是为了符合人设,没有真的要坑凌一弦的意思。
凌一弦先是恍然受教,随即反应过来,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滑应殊看。
酒吧里终于没有了其他围观的同班同学,凌一弦也就方便问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从一开始,滑应殊给凌一弦紧急补课的时候,凌一弦就升起了无尽的好奇之心。
对于山下的世界,她有时候确实比较缺乏常识。
但,凌一弦也不至于小白到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常识。
像是滑应殊掌握的这些技能,明显就是非常识范围内的。
滑应殊又笑着指了指酒杯:“这个确实是常识。等你去上学以后,特培课里会讲到,考试还会考呢。”
说到此处,滑应殊脸上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显然,同为学渣,他很高兴看到班里再来一个垫底的伙伴。
至于对感情方面的熟稔……
“你要和我一样,从小到大泡各种剧院、追各种剧团、甚至民间丧葬红白事时,自行组织的大戏,你也会了解这么多的。”
唱念做打,生旦净丑。老祖宗们几千年的痴心、负心、忠心、狠心、杀心、贼溜溜的人心……全都被糅杂进一曲曲流水、一折折戏文里。
说到这里,滑应殊深藏功与名地掸掸膝盖,不屑一笑:“踩个膝盖算什么,你听过《惜姣》和《葡梅架》吗?”
“啊?”
没有给凌一弦深入解释,滑应殊随手捻过两缕车尾气,又顺手放走了车尾气。
为了方便今晚的行动,滑应殊没戴自己那副标志性的小圆墨镜,却在鼻梁上另架了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蛤蟆镜,方便一双眼睛在镜片后左右乱转,寻找目标。
另一边,他也和凌一弦有一搭没一搭地传音说话,营造出一种融洽而暧昧的气氛——凌一弦只要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爱答不理的表情就行,90%的爱恨情仇,都由滑应殊自导自演。
不过,看着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两人陆续打发走了两三波贼心不死的狂蜂浪蝶,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滑应殊看到了什么,他传音时的声线骤然一紧。
“人来了。”
那人的神态、动作,和站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而他看向吧台这边的眼神,也明显和其他被“美人蝎”的美色吸引来的普通男人不一样。
他根本没怎么看凌一弦。
他在看的是滑应殊。
——他在审视、在思索,为什么“美人蝎”会在接头的场合牵来一个外人。
滑应殊顿时把声线压得更低,他言简意赅地指令:“踩我。”
这一招,凌一弦已经在过去的一个下午里练得炉火纯青。
一听到滑应殊的口号,凌一弦整个人只差没化身成一幅南丁格尔统计表,两分故意、两分恶意、三分漫不经心、三分百无聊赖地踏上了滑应殊的膝盖。
“冲着那人的方向笑。”滑应殊低头看着凌一弦的鞋尖,嘴唇几乎不动地吐出几个字来。
在外人来看,卡座上的女人实在太会,身姿也太曼妙。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足尖轻捻的动作,傻小子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色迷心窍。
凌一弦踩着滑应殊,却根本没有看他,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转过头去。
隔着大半个鬼哭狼嚎的舞池,凌一弦和那人四目相对,冷冷一笑。
凌一弦不知道,怎样的笑算是勾人。
但没关系,她知道怎样的笑,是杀人前的笑。
对方果然接到了信号,径直穿过舞池,拨开眼前一对对抱在一起的男女,径直朝着凌一弦的方向走来。
他向凌一弦略略躬身,轻声邀请道:“楼上今晚正好有个高档酒会,美女要不要去看看?”
滑应殊猛然抬起头来。
他按着吧台,眼看就要站起来,却见凌一弦脚下用力,把他重新踩回了凳子上。
“留在这儿等我。”凌一弦冷淡地命令道。
来人的眼神滑溜溜绕着滑应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男朋友?”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不过,这个问题也未曾超乎武者局的意料。
按照之前接受的补习,凌一弦秉持“以不变应万变”和“用反问做回答”两条核心要义。
她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滑应殊。
她似笑非笑地问滑应殊:“你是我男朋友吗?”
“不。”滑应殊哑声说,“还不是。”
“就是这么回事。”收起笑容,凌一弦不客气地转向来人,“既然有这么多话,不如你留下跟他聊?”
“……”
来人显然也听说过美人蝎的脾气,当即举起双手示意一下,表明自己没有其他意思。
这人体态有些圆,有点胖,还有点矮,看起来憨憨的。
当他对着凌一弦讨好一笑的时候,居然仿佛是米老鼠跨越了次元。
此人好像天生就有种憨乎乎的气质,让人生不起他的气。
滑应殊已经摘下墨镜,看着来人的这份表现,他和凌一弦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很好,这下子,就摸到“凌一弦版美人蝎”该怎么扮演的脉络了。
指望凌一弦能像“美人蝎”本人那么风情万种,下辈子都没可能了。
既然如此,在扮演中就要抓住凌一弦和“美人蝎”最相近的一个特质,然后再把那个特质尽可能的放大。
“美人蝎”的冷厉傲慢,凌一弦的骄傲凌厉,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鱼目混珠,相互混淆的。
现在,从这人的表现来看,这种方法果然好用。
剩下的一段路,滑应殊没法再陪着凌一弦。他今晚已经尽完了工具人的最后一分价值,接下来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底下等待接应。
凌一弦跟着来人上了楼。
等他们走到三楼,那震天响的音乐,和狂放变化的彩灯,终于为之一清。
来人问凌一弦:“底下那个,怎么回事。”
凌一弦依旧使用反问大法:“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
从来人的表情里看,他应该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足够具有说服性的理由。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来人又找话题跟凌一弦搭话:“你今天怎么会在下面逗留,没有直接上去?如果不是我从酒吧的入口走,没准都碰不到你。”
凌一弦:“……”
听这人话里的意思,接头地点本来就应该在楼上?
——“美人蝎”故意坑人,她就是想要扮演者露馅,根本一点细节都没交代!
心念电转,凌一弦拿出自己跟莫潮生撒谎时的十分功力,模模糊糊地说:“都已经带他了。”
这话可以听成“本没想带他过来,但既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带他来了,当然是在下面酒吧比较不引起注意”、也可以解释为“既然带他来了,还是在酒吧里玩,这样不用把还有用的人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