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茶娓娓
灵气与魔气重新凝聚上古混沌之力,神族便可重回往日的荣光。
他们本就是世间唯一的主宰,时过境迁,天地才有了这些仙魔,既然如此,重回上古时期又有何不可?
只有万年后诞生的小公主,只有她,不受天道约束,可实现这一切。
公主失忆了,如今记忆属于凡人,贸然说起这些,也许会太过突然,他们原本想着,在寻到公主之后直接回到北域,让帝君亲自取出公主的心,恢复记忆之后,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但公主偏偏伤重成这样,回不去了。
谁都没料到这样的结果。
青羽现在担心,再这样拖下去,只怕那些人族的计策便成功了,他们给公主植入凡人之心,无非是想将公主同化为人。
有了七情六欲,有了眷恋,公主怎会再舍得焚毁这天道?毁了这三界?
这些人果真狡猾。
他们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赤言原先犹豫不决,他心疼公主,本能地排斥让公主在凡间挖心,这其中的痛苦非比寻常,直到过了几日,谢姮又一次变得虚弱,赤言这才决定告诉她凡人之心的事。
“挖心?”
谢姮脸色苍白,靠在青羽的怀里,低垂着睫毛,情绪波动并不明显,“如果大家都这样盼着,挖心也无妨。”
青羽摸摸她柔软的发,轻声道:“这么疼的事,我和赤言如何舍得让你做?只是挖心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谢姮勉力一笑,“我明白,青羽姐姐。”
“你们是我的家人,当然不会害我。”
谢姮缓慢地坐直了身子,抬起右手,掌心出现寒光四溢的思邪剑,她问:“用这个如何?”
“这个不行。”青羽忙夺过谢姮的剑,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护着怀中的小姑娘,又开始犹豫了,看向赤言:“我看这件事也不是那么急,要不……我们再等等?”
赤言下定了决心,便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无视青羽的反悔,只道:“此剑只是普通的灵剑,无法真正破坏您的心脉,唯有上古兵刃,才可挖出您的心。但挖心之事非同小可,若是我和青羽来做,恐怕会伤及您的元神。”
她的元神本就受伤了,再这样胡来,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谢姮又问:“那要如何?”
赤言起身拂袖,空中一道虚影,凝结出另一个地方的画面。
——无垠之海。
谢姮一眼便认出了此地。
她记忆的起点,与谢涔之的相遇,便是在无垠之海。
赤言道:“无垠之海的广隐,乃是神族与人族的后代,他是世间唯一一个挖过心的人,由他来动手,对公主来说,会比较安全。”
第37章 她笑骂:“你不太厚道!……
广隐仙君?
谢姮记得他。
她和他也算有过交集。
二十年前, 谢姮最后一次参加试剑大会时,便与这位神秘的广隐仙君交过手,他的招数极为诡秘难测, 她在三招之内被他打败, 输得心服口服。
广隐抬剑, 剑锋指着她的颈子。
他眸内如万年不化的霜雪, 凉得令人心惊。
他说:“你输了。”
他掌心的剑化为一道白光, 转瞬消弭无形, 谢姮重新站稳, 抬头看着他, 笑道:“你很强,下次我会努力打败你的。”
他眸内平静无波,衣袂迎风而动,在谢姮以为他不会再理她时, 突然道:“没有下次。”
谢姮转身看他,像是没听清, “什么?”
他突然朝她走近了几步。
广隐此人, 世人皆知无心, 断绝七情六欲, 毫无任何波澜。
靠近时,谢姮能看清他浅褐色的眸子深处, 当真只有对一切的漠视。
他说:“你与我,应是一类人。”
一类人。
谢姮当时不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与广隐只说过这么几句,便立刻走下比试台, 回到了谢涔之身边。彼时谢涔之即将与广隐一决胜负,看见她惨败归来,满怀担心地看着自己, 只淡哂一声:“无妨。”
“我代你赢回来。”
谢涔之拔剑飞掠上台,清亮的剑影划破谢姮的眼底。
他们那一场精彩的比试,令谢姮记忆深刻。
时隔多年,想起广隐,便想起当年,总让人觉得有些恍惚,感慨世事无常。
广隐那句“一类人”,现在再一回想,便很奇怪。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看透了她和他一样,也是无心之人?所以才会说那句话?
可他又为何知晓?
难道他知道这凡人之心的来历?
既然已说好了要去无垠之海,赤言和青羽便暂时离开,让谢姮独自休息,谢姮闭目假寐,感觉到一团软软的小东西灵活地钻进她的怀里,在她耳边悄悄道:“主人,你真的要挖心吗?”
赤言找谢姮谈话前,便勒令白羲不许靠近,白羲其实还是有些怕这只高傲的火凤凰,但他瞥见赤言和青羽冷漠凛然的神色,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白羲不放心主人。
它大着胆子偷听,还趁赤言不注意,溜进谢姮的怀里。
白羲知道,主人现在成了什么“小殿下”,身份可尊贵了,在那两位神族跟前,白羲有些怯懦,不敢像从前一样随便亲热主人。
但今日,白羲听到了“挖心”,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贴着谢姮的耳朵,难过道:“主人,我怕主人挖心之后,就会忘记我了。”
谢姮抬着指尖,抚摸着他的翅膀,轻轻道:“不会的。”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挖心。
谢姮不喜欢像广隐那样冰冷的人。
白羲又问:“如果不挖心的话,主人会死吗?”
“不会。”她说:“可是,我的家人在等我。”
“噢。”白羲垂下小脑袋,认真想了想,虽然他没有家人,打从出生起便是只无家可归的小雪鸮,但主人却要有家人了,她应该会很在乎他们。
他沮丧道:“主人的家人也很重要,如果主人挖心之后过得更好,忘了白羲也没关系。”
说什么傻话呢。
她不会忘记每个人对她好的人。
谢姮心头一软,用掌心拢住颈边的小鸟,安慰道:“白羲,你不仅仅是我的灵兽,我的朋友,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家人。”
白羲轻轻抽噎一声,用温暖的脑袋,蹭了蹭谢姮的脸颊。
白羲第一次这么伤感,谢姮怀里蜷缩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还是越想越难过,独自一只鸟歇在秘境外的树梢头,默默发呆。
“谢姮不要你了?”
微凉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白羲听到声音的刹那,下意识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逃,就被魔气控制住了身体,啪地落在了少年的膝上。
苍白冰冷的指尖把玩着白羲的翅膀,他微微垂着眼睑,黑发迎着风掠动,看着指尖战栗的小秃鸟,扯了扯唇角,阴恻恻地笑道:“小秃鸟,毛还没长齐,便敢一个人出来,果然跟着你那胆大包天的主人,你也变得不知死活呢。”
白羲原本怕极了他,但一想到自己毛都没了,他再也拔不了他的毛了,主人身后还有两只特别厉害的神鸟,当下便大着胆子顶嘴道:“你、你才胆大包天,整天就知道缠着我主人,有、有本事,你去找陵山君的麻烦啊!”
鬼都王掐着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微笑道:“谢涔之必死无疑。你说,与谢姮联手报复谢涔之,又是不是更有趣呢?”
“谢涔之高高在上,杀其门人也不够我泄愤,夺走他一切,把他践踏入泥里,就像他践踏你主人一样,谢姮为什么不感兴趣呢?”
白羲心道,果然主人说的没错,他是好人,大魔头是坏人,所以大魔头的很多诡计,他都听不太懂。
白羲只闷闷道:“反正我主人才不稀罕你。”
“嗯?”鬼都王歪了歪头,眸色闪动,不紧不慢道:“那你说说,你主人稀罕什么?”
“我主人……当然是稀罕我了!”
白羲大言不惭道:“主人说了,她最在乎家人,我也是主人的家人,所以我现在劝你,你最好对我尊敬着点儿,小心惹恼了我主人……”
这只傻鸟开始狐假虎威,滔滔不绝。
远远跟在鬼都王身后的几位魔将,都听得心惊肉跳,心道这只鸟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在魔君跟前如此放肆。
简直是活腻了。
他们魔君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
一个不小心,就连他们这些魔,都会魂飞魄散。
最近魔君也不知为何来了兴致,总是盯着这几个神族不放,进攻仙门那边受了点阻碍,魔君也一点也不着急,耐着性子在跟他们慢慢磨。
听说那藏云宗的陵山君已经亲自下山除魔了,魔君也半点不急,还在这儿逗鸟。
那些魔将正心思变幻间,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笑声清冽动听,细听又觉得诡异。
他们魔君又开始发出这种渗人的笑声了。
白羲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盯着这魔头,也不知道他突然又发什么病,无缘无故笑什么笑,如果他现在还有毛,也许每一根毛都要被吓得炸了起来。
“好啊。”鬼都王晃了晃手中的这只鸟,望着他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为了谢姮,就好好伺候你喽。”
说完,他不顾白羲的挣扎,掐着这只鸟,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一边离去,一边悠然吩咐。
“既然谢涔之这么想杀我,不如就成全他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