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寻千山 第27章

作者:墨书白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玄幻仙侠

  按理西境该比云莱更狂放才是,怎么这天剑宗成亲这么亲密的么?

  花向晚跟着对方一路前行,周边始终安静,安静到让花向晚甚至觉得旁边没有人任何人,但从周边人传来的气息又可以感觉到,这里到处都是人。

  疑惑越来越重,而对方拉着她的手也慢慢有了温度。

  花向晚看着双方交握的手掌,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成婚。

  好似也是这样。

  只是那个婚礼很简陋,简陋到只有三个人,她,谢长寂,还有证婚人昆虚子。

  他们就在一个小院里,她坐在房间等候,然后谢长寂走进来,握住她的手,领着她走出房间。

  长廊很短,他们来到大堂,两个人在昆虚子高兴的唱和声中拜了天地,而后谢长寂便握着她的手,一起回到新房。

  他握着她那一路,是她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光。

  因为那一刻,她打从心里觉得,谢长寂喜欢她。

  如果没有他掀开盖头后,说那一句:“我既与你有了夫妻之实,便当对你负责。”

  大概这种错觉所带来的幸福感,她能持续很久。

  想到这一点,花向晚内心一凛,赶紧打住自己胡思乱想。

  那个人的事儿这辈子想起来都觉得糟心,反正他也要马上离开这个小世界,以后都不会再见,还是别想了。

  这时两人停在新房门口,对方推开房门,替她提起繁重的裙角,拉着她进了屋子。

  他将她引到床边坐下,而后她听见他从旁边取了什么。

  那东西轻轻探到盖头边缘,花向晚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玉如意。

  察觉周边没有旁人,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沈道君,我还以为天剑宗当真一切从简,连玉如意都省了。”

  对方动作一顿,掀喜帕的动作停住,花向晚有些奇怪:“沈道君?”

  对方没有说话,片刻后,玉如意将喜帕缓缓掀开。

  花向晚眼前开始落入其他颜色。

  入目是一种接近与白的浅蓝,衣衫褴褛破旧,她不由得一愣,而后茫然抬头,一路顺着人身往上而去。

  如玉琢冰雕、骨节分明的执剑手;被腰带包裹、纤细有力的腰;双肩宽阔,脖颈纤长,带了青色胡茬轮廓鲜明的下颚,薄唇,英挺的鼻梁,一双如笔绘一般黑白分明的眼平静中带了几分克制,低头静望着她。

  “我不是沈修文。”

  他开口,花向晚整个人都僵住,满脸震惊看着面前人。

  谁?

  这是谁?!

  谢长寂?!!

  花向晚看着这张熟悉又遥远的面容,整个人都懵了。

  两百年过去,他比及当年,看上去更加沉稳冰冷。

  若说两百年前他像一把锋芒毕露、但清光婉转的君子剑,如今他更像一把早已剑下尸骨成山,带了几分疲惫的杀人剑。

  沧桑难言锐利,寒气自溢。

  两人都没说话。

  谢长寂不知当说什么,花向晚则是纯粹吓到失声。

  他不是渡劫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无霜把昨夜的事都告诉他了?

  谢长寂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微垂眼眸,放下手上玉如意,轻声询问:“是直接喝合卺酒,还是先喝点粥?”

  “你……”

  听到他的声音,花向晚慢慢回神,谢长寂没主动开口,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身份的,她迟疑着,故作陌生:“你是谁?”

  谢长寂动作一顿,他沉默片刻,似是并不意外她的询问,轻声开口:“谢长寂。”

  他没说自己道号,径直说了自己名字,花向晚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平静,还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报上的是自己名字而不是道号,还……还问她要不要喝粥?

  她惊疑不定,谢长寂见她不回应,便走到一旁,倒了两杯酒,拿着酒回到花向晚面前。

  他微微弯腰,将酒递给花向晚:“先喝合卺酒吧。”

  听到这话,花向晚瞬间清醒,她骤然起身退开,惊呼出声:“清衡上君?!”

  谢长寂不说话,他握着酒杯,静静看她。

  花向晚仿佛是一个第一次见他的晚辈,急急躬身行礼:“未知上君驾到,晚辈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修真界以修为高低区分辈分,他们虽然年纪相同,但谢长寂修为太高,花向晚在他面前也只能自称晚辈。

  看着花向晚刻意疏离的动作,谢长寂动作一顿,过了好久,他声音带了几分涩意:“你不必如此。”

  “礼不可废。”

  “你我之间还需礼节吗?”

  “上君说笑。”

  花向晚神色冷淡,显出了一种异常的恭敬:“我与上君非亲非故,初次见面,自需以礼相待。”

  谢长寂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许久,只道:“先喝合卺酒吧。”

  “上君,”听到这话,花向晚抬头,带了几分提醒:“今日与我成亲的,当是沈修文沈道君,此事众人皆知,还望上君为天剑宗的声誉,多加考虑。”

  “今日未曾宴请外人,”谢长寂答话,“天剑宗内,我自会处理。”

  “沈道君毕竟乃上君师侄,强行抢亲,于礼不合。”

  “此事我会同修文亲自解释,你不必担心。”

  “天剑宗与我定下亲事的乃沈修文沈道君,”花向晚见谢长寂油盐不进,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谢长寂,目光中全是审问,“此刻临时换人,是将我合欢宫置于何地?婚姻大事,又非儿戏,岂能说改就改?!”

  这话说得重了,谢长寂没有出声。

  花向晚见他没有反驳,正打算再骂,就看谢长寂抬起手,张手向前。

  他手心浮起一道微光,片刻后,一卷写着“婚契”二字、外表已经做旧泛黄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

  花向晚一愣,她呆呆看着用红绳系着的卷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你说得对,”谢长寂开口,他看着她,眼睛似如汪洋,平静的海面,下方似有波涛汹涌,他开口,声音带了几分哑,“婚姻大事,又非儿戏,岂能说改就改?”

  说着,卷轴上红绳骤断,卷轴摊开,浮在半空,露出上面久远的字迹。

  民间成亲,那叫婚书。

  而修士之间成亲,则为婚契。

  意味这一段婚姻,不仅是只是一段姻缘,还是因果相承的契约。

  这婚契上面写满了祝福之词,末尾之处,清晰留着两个人的名字。

  结契人:

  谢长寂

  晚晚

  两人名字下方,还被人玩笑着画了一个同心符。

  看着这份婚契,花向晚说不出话。

  谢长寂注视着她:“既已相许,生死不负,你又怎可另许他人?”

  花向晚没敢应声,她咽了咽口水,扭过头去。

  谢长寂等了一会儿,见花向晚没半点回应,迟疑着开口:“晚晚……”

  “我……”花向晚突然出声,谢长寂看向她,花向晚紧张笑了笑,随后放软了声,“我饿了。”

  谢长寂沉默,他转过头,去拿桌上莲子粥。

  花向晚见他动作,立刻开口:“我想吃你煮的面。”

  谢长寂动作顿住。

  当年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煮的葱花面。

  他缓慢抬头,看向对方,花向晚见他看来,心里越发紧张,面上却自然下来,看着他面上胡茬、身上衣衫,似是有些疑惑:“而且你这一身……怎么破破烂烂的?”

  听到这话,谢长寂僵了僵。

  片刻后,他微微低头,轻声道:“那我去换一套,给你煮面。”

  “嗯。”

  花向晚低头,没有多说,谢长寂收起婚契,转身往外。

  走了几步,他似是想起什么,小声开口:“日后……万事有我。”

  “嗯。”

  “你等我回来。”

  “好。”

  谢长寂听到这话,回过头,就看花向晚坐在床边,面上笑容异常温和,眼里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奋:“我等你回来。”

  谢长寂不言,他平静看着她。

  过了片刻,他又走回房间,花向晚一惊,就看他取了两个杯子,倒上酒,端到她面前:“成亲是要喝合卺酒的。”

  说着,他把酒杯递给花向晚,花向晚愣了愣,随后点头反应:“哦,好。”

  她应声,便拿了酒杯,主动伸手,干脆利索和谢长寂手挽手,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催促他:“赶紧去吧,我饿了。”

  谢长寂喝完酒,他低头看着酒杯,片刻后,他点点头,收手将酒杯放在桌面,声音很轻:“我走了。”

  他这次没有迟疑,几步走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