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言落月这边收炉封火,孟准也紧跟着一挥手,把炉膛里的火苗一熄。
下一秒钟,黑袍炼器师隔空挑开炉盖,从炉中抓出一张又轻又薄的银色细网来。
而孟准……
孟准暴力猛拍了炉身一掌,从炉膛里硬抠出一团黑炭似的坨坨。
哪怕是外行如甄卓儿,也能看出孟准是炼砸了。
连个基本形状都没有,这是入门级炼器师都不会犯的错误。
甄卓儿不动声色地左移两步,往黑袍炼器师的方向靠了靠,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圆场:
“既然两位都已经炼好,想必胜负也该水落石出了吧。”
她巧笑嫣然地看向黑袍炼器师,正准备直接宣告己方的胜利,便被孟准一口打断。
“——不,等等。”
赤羽城主看也没看甄卓儿一眼,目光几乎要粘在言落月炼出的那张大网上。
“我们这次要比的,是谁能炼制出分辨千面魔的法器。如果没有分辨出千面魔,又怎么能算得上赢?”
甄卓儿笑容一顿:“城主好不讲理。试问满城上下谁人不知,那只混入云宁大泽的千面魔,早在三日前的生辰宴上就被当场拿下。”
“孟城主如此咄咄逼人,非要验证法器效果,难道还要派人进入封魔之地里,现抓一只千面魔回来吗?”
孟准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径自对着黑袍炼器师问道:“言小友,不知你这法器如何使用,可否指点一二?”
说来也是奇妙,他刚刚还对着言必信一口一个“毛头小子”,一转眼又改口成了“言小友”。
不仅如此,孟准连声线都比刚才更为紧绷。
在他看似平静的声音底下,似乎压抑着一股潜藏的暗流。
孟准刚一张口,言落月藏在黑袍之下的右手,瞬间就给自己套了七八个防御型的手镯法宝。
而她的左手则拖拖拉拉地抖开银丝网。
“我前面炼器时,加了许多探测和定位的材料,在淬火时又融入了千面魔的经脉。这件法器能且只能用来寻找千面魔,而且相隔范围也不能太远。只需要在使用时灌入灵气——”
话音未落,被言落月示范性通入灵气的银丝网,便自发自觉地飞了出去!
它从天而降,当头把孟准带来的一个手下牢牢罩住!
刹那之间,在场数人脑中都闪过不同念头。
言落月心想:绝了,千面魔竟在我身边!
甄卓儿心想:嗯?等等,大师这是要反戈一击,看赤羽城主究竟如何招架?这倒是个妙计,无论孟准如何应对,我们只需见招拆招。只是行险了些,把赤羽城主逼得恼羞成怒反而不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示意手下心腹们,朝黑袍炼器师的方向靠拢一些。
来自鹤族的两兄弟只看了一眼就埋下头去,双双运笔如飞,笔杆子已经快被搓出火星了。
至于孟准,他猛然转头,先看了看自己被罩在网中的手下,又惊异地凝视了黑袍炼器师。
漆黑的斗篷之下,佩玉碰撞声琳琅作响。
年轻男人腰身笔直,负手而立。
他的面容笼罩在迷雾般阴影中,仿佛一片永远也看不透的水下暗礁。
孟准嘴唇微颤了几下,眼中弥漫着言落月看不懂的浓烈神情。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想到,那如鸣佩环的碰撞声,并不是美玉腰饰丁冬作响,而是因为言落月吧……她还在继续往自己手上套防御手镯。
眼下她已经套到第二十六个,胳膊肘都堆得不能回弯了。
虽然言必信有黑袍遮掩,平日里行事风格也足够从心。
但炼器师毕竟是个要脸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当然要尽量背着手遮一遮。
下一瞬,孟准忽然动了。
他朝黑袍炼器师的方向跨出一步,却并不是恼羞成怒后悍然动手。
赤羽城主低下头去,随即推金山倒玉柱般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言落月急忙闪身避开。
只听孟准含泪大声道:“大师于我赤羽一城,实有泰山再造之恩!”
霎时间,原本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但惊疑不定的神色,却无可避免地浮现上每个人的面孔。
第五十章 三合一【22w、22w5+】
因君照我丹心事,减得愁人一夕愁。
赤羽城主这一跪一谢的举止, 堪称石破天惊,瞬间惊碎了所有人的眼球。
言落月反应速度极快,没让人把她跪个正着。
幸好在刚出生的第一年里, 言落月曾积攒下丰富的碰瓷经验,她分辨得清,什么样的动作是即将五体投地的前兆。
但饶是躲得快,言落月心中仍然余悸未消。
她第一次从当事人的角度, 体会到了忽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矮了半截是什么体验。
怪不得已经时隔三四年,桑戟还对于当年的碰瓷事件念念不忘。
赤羽城主只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 生生把自己比言落月短了半截,就已经惊得斗篷下的面容微变。
当初的言落月,可是在同学们的围观下, 实打实地把自己撂倒了一整截——她直接躺平在地上了。
“……城主快起。”
黑袍之下,修士的身影略显僵硬。
在孟准亲自卸去了针锋相对的敌视气氛后,炼器师的态度也不复最初的刻薄。
甄卓儿没有让言大师独自面对眼前的局面。
她走上前去,跟言大师一起, 一左一右把赤羽城主从地上拉了起来。
在这期间,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甄卓儿和孟准的手下很知分寸地撇过头去,不去看赤羽城主求人的模样。
他们合力擒住了网中喊冤的修士, 当场将对方五花大绑,押在一旁。
至于被邀请到现场做记录的鹤族两兄弟,他们把本子翻出了雪花片片的残影, 增增补补地再易前稿。
情况略作平息, 双方便屏退手下,将史官两兄弟也请下去跟专人聊天。
赤羽城主在太师椅里重新坐好, 除了烈红的眼眶再看不出任何异样。
中年男人漫声叹息着, 给言落月与甄卓儿讲述了此事的内情。
“枉我忝为一城之主, 在这场千面魔灾泛滥起来之前,竟没发现任何异样……”
此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
孟准提起此事时,虽然神情中仍然含着隐痛和悲愤,但还是尽力用平稳的语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楚。
如果从孟准的视角看来,这大概是一场悲剧的新闻纪实。
甄卓儿全程听得认真,时不时就点一下头,像是要以此事为诫,大概把这个故事当做了自己的醒世寓言。
至于言落月……
尼玛,这个故事在言落月听来,根本就是个恐怖故事啊。
事情还要从魔族封印说起。
云宁大泽由于地理位置,在空间上与魔界毗邻。
人间和魔界相连的通道被封锁后,周边还残留着一些过去双方挖开的“狗洞”。这些“狗洞”被依次找出、打上补丁,便是大家口中的魔族封印。
在赤羽城附近,也有这样一处魔族封印。
每隔一段时日,魔界发生振动,封印里便会漏出一些魔物,这种现象叫做魔灾。
当地的势力会组织人手,招揽修士,派人前去剿灭魔物,力求除魔务尽。
几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赤羽城也不例外。
孟准双手握拳,指节都被自己攥得泛白:“两个月前,附近的魔族封印又爆发了一场小型魔灾。我如以往一般派人剿灭,后续的汇报也非常顺利……”
这场魔灾规模称不上大,只跑出来一些泥里钻、青鬃魔之类的不入流魔物,连刚刚炼气入门的修士都可以试着对付。
被派去剿魔的修士们满载而归。
按照当地的习惯,他们将泥里钻、老痰吸这种能力薄弱的魔物打包装车,准备运回城里现点现杀,这样取出的材料效力更强。
城中如常举办仪式,欢迎了这些勇敢的修士。
一张张愉快的笑脸簇拥在街边,有人对着凯旋归来的修士们抛掷香囊、花朵和缎带。
在鼓声、笑闹声、车轮辘辘声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铁笼里看似奄奄一息的弱小魔物们,正贪婪地盯紧那些欢乐的面孔。
那些目光中带着浓厚的估量之意,仿佛要记住从眼前经过的每一张脸。
当天晚上,魔物司中有人汇报,被关押的泥里钻们少了四只。
当事人听了感觉匪夷所思。
他想不通,泥里钻这么废物的魔物,是怎么在看守眼皮子下逃走的?
就算它们善于钻泥巴,难道还能把自己变成一滩泥巴,钻出精铁的细密栅栏吗?
负责人希望能尽量把事态对自己的影响压制到最小,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第一时间禀告上级,而是跟几个属下一起,分头寻觅这几只泥里钻的踪迹。
一个时辰后,一名手下回来了。
他胸膛的布料上,还沾染着新鲜而湿润的血痕,不过这无关紧要。
因为在手下手里,足足提着好几张泥里钻的魔皮。
手下笑嘻嘻地说:“这几个家伙想挣扎,溜的那是真快啊,我就一掏一个,都给杀了——头儿,你之前没说必须得抓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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