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姬轻鸿站起身来,将要离去。
言落月也起身相送,反被姬轻鸿从桌上拿起一只茶碗,和蔼地塞进手心。
“端好水。”姬轻鸿非常好心地提醒道。
“……”
不等言落月组织语言反击,他的身影就像是一股尘烟般,缓缓在原地散开,令人无法追觅了。
徒留言落月坐回原位,分别托起两朵火焰。
火焰的光芒和温暖,一左一右地映亮了言落月表情不定的脸庞。
心中同时转过几十个念头,到了最后,言落月只是平淡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言落月一边说着,一边豪爽地从储物袋里摸出另一只貔貅草编。
这只草编同样也是江汀白出品,丑得和现在这只不相上下、各有所短、平分秋色。
“来吧,一人一只,不要闹了。”
言落月非常聪明地没有分配,而是让两朵火苗自己挑。
毕竟众所周知,如果由家长或老师分配的话,小孩子都会觉得还是对方手里那份比较好。
新到来的水墨色火苗,无论是从时间、身份、还是出现方式上,都大大地出乎了言落月的预料。
“唔,我得给你取个名字……”
该叫这朵火焰什么好呢?
“无笋熊猫”?
“不规则斑马”?
“我这辈子都想拍一张彩色照片”?
余光瞥到粉粉的落英缤纷,望着侧影似鹤似雁的水墨色火焰,言落月心中忽然一动。
“不如,你就叫’孤鸿影‘吧。”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定定僵住,甚至顾不上跟粉粉抢草编的水墨色火苗,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般,愉快地上下弹动了一下。
言落月继续说道:“小名就叫’咕咕‘?”
水墨色火焰停滞了一下,开始疯狂地做横向跳动。
“好了好了,你别闪了,我眼前都有残像了……那就叫你墨墨好吗。”
水墨色火苗,勉为其难地跳动了一下。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言落月开始随身携带两只特别特别丑的草编。
第二天,姬轻鸿只看了言落月的腰间一眼,就笑得双肩发颤。
……
乌啼之火的秘境虽然是个骗局,但它带来的余波尚未散去。
那些普通出身,背后没有宗门背景的炼器师们,这些日子都在想方设法地抛售这一年来积攒的二手材料。
他们实在有些担心,鸿通宫在这次秘境中一无所得,只憋了一肚子气,没准会拿他们这些炼器师的小金库开刀。
言落月就是在这时,接到了江汀白的来信。
信中,江汀白语气温和地表示,他在学堂的教导期已经结束,明天就将赶来,和师门汇合。
那位小师弟他从未见过,等碰面以后,还要麻烦言落月替他引荐。
在离开学堂之前,作为师兄,他会去先去拜访言落月的亲友。
此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亲人们对言落月入归元宗后的生活有所了解,这样才好让她的亲人们安心。
如果雨姐和哥哥们给言落月写信的话,江汀白过来时,也会替他们把书信亲自转交言落月手上。
读到这里,言落月颇为感慨地眨了眨眼睛。
真不愧是现在的江师兄,过去的江先生。
无论身份如何变化,他总是为别人考虑得那样周全。
在信件的末尾,江汀白还轻描淡写地提及道,他会给言落月和巫满霜各准备一份入门礼,等见面以后就拿给她。
言落月:“……”
出于对江汀白贫穷程度的了解,言落月有点怀疑,江师兄是不是亲手做了两只大型草编当做礼物。
……想想看也蛮不错的,正好给粉粉和墨墨用来当仓鼠乐园。
把信件折了折放好,言落月兴冲冲地跟姬轻鸿请假:
“师尊,我怕明天江师兄找不到路,可以让我去接江师兄吗?”
姬轻鸿一眼透过表象,看出言落月想要逃课的实质。
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然后残忍无情地扣留了巫满霜作为蛇质。
“可以,但只许你一个人去。”
言落月试图讨价还价:“但满霜还不认识江师兄,我想介绍他们两个见一面诶。”
“他不行。”姬轻鸿微笑道,“他得替你留在这儿,完成你俩共同的小组作业。”
“……”
第二天,言落月前往约定好的地点去接江汀白。
她这次出门,特意套好了言必信的马甲。
言落月不担心江汀白认不出自己,因为在过去那五年里,江师兄曾经见过言落月的这幅装扮。
鉴于姬轻鸿刚刚从鸿通宫拉来一大波仇恨,作为姬轻鸿的徒弟,言落月估计,自己也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为了避免某些麻烦,言落月特地打扮成现在这个样子,省得惹来有心人的不善。
但是,令言落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她已经做了这样周全的准备,在进入外场后不久,居然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在姬轻鸿长久的训练下,言落月的五感已经非常敏锐。
即使她还没有修炼出外放的神识,也足以通过目光、脚步、气流的变化、地上的影子,第一时间察觉周边的异样。
言落月很确定,此时此刻,缀在自己身后的,至少有十多个人。
“……”
是鸿通宫吗?
他们被姬轻鸿耍弄,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于是打算扣留姬轻鸿的弟子?
黑袍炼器师隐藏在斗篷下的面容平静无波,言必信的脚步不紧不慢,甚至自己跟自己在心里开了个玩笑:
大半年前的鸿通宫,尚且顾忌着不愿留下欺负五岁小女孩的名声。
但现在大半年都已经过去,言落月马上六岁。
他们没准是觉得,欺负六岁小姑娘就没关系了?
尽管身后缀着一串尾巴,但言落月的心态倒很轻松。
首先,能被她发觉的盯梢者,本身实力不会太强,最多也就是金丹期。
假如鸿通宫真有一个针对姬轻鸿弟子的计划,绝不会派出这种水平的修士来截人——毕竟,无论修为如何,她可是姬轻鸿的徒弟!
所以说,这次行动多半是鸿通宫门下弟子不甘受辱,又不敢去找姬轻鸿,自行策划的小打小闹。
言落月如果把握好机会,还能狠狠敲诈……她是说,以正当手段讨要受害者的合法权益一笔呢。
其次,言落月又不是没有护身的方法。
她这些日子的修为进境尚且不提,光是江汀白赠予她的三道剑符,言落月就一张也没用过呢。
最后一点嘛……
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兜帽底下,黑袍炼器师忽然露出一个颇为期待的微笑。
几个尾随者们,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踪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各自散开,阵势铺成半个扇面,像是孔雀的尾巴一样拖在言必信的身后。
如果言必信走进某些利于埋伏的地点——比如峡谷、窄巷,他们肯定一前一后堵住来去之路,立刻动手。
假如言必信发现不对,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埋伏者们也能一拥而上,利用人数优势将炼器师包抄。
但这黑袍炼器师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一左一右地在尾随者们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他一会儿站定脚步,仿佛随时都能回过头来,让这群跟踪的修士亮明招子。
就在几个修士握紧法器,都要准备从藏身之地跳出来时,言必信居然又抬了下头。
——原来,他只是想看看此刻的天色。
搞什么,你大喘气啊?
这一刻,不少人都在心中狠狠地抱怨了一句。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言必信仍然在大街上来来回回地遛着弯。
黑袍炼器师既不进店铺,也不买东西,就只是平平淡淡地在街上逛。
偶尔,炼器师暂停脚步,抬头往自己头上看看。
这番举动,不由让几个修士为之迷惑:太阳有那么好看吗?
趁着言落月没有注意到,几个修士彼此打了个手势,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这家伙都已经在这条街上遛两三刻钟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故意逗我们玩呢?
——怂胆,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去人少的地方吧。
就在首领抬起手掌,准备做一个干脆下挥的号令时,黑袍炼器师再次站定,抬头看了看。
不知这一次,言必信究竟看到了什么,炼器师猛然转身。
比起之前,他堪称迅疾果决地往一处背风无人的小巷子里钻去。
诶?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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