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龙膏烛回道:“自从闽城海上游轮事件之后,金斯南在金氏财团的地位就不如从前了,他父亲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实权,以后恐怕很难为我们提供金钱上的便利了。”
崔故伶白皙的脸颊正中央横亘着一道粗裂的伤疤,她半靠在榻上玩指甲:“他父亲那样碍眼,找个机会弄死就是了。”
龙膏烛:“就算他死了,金氏财团还有一个小少爷,财团的决策权也不会落到金斯南的手里。”
“那就连他一起弄死吧。”崔故伶眼里闪过一道锋锐的利芒,“李鹤骨死后,灵师界对寂静寮越来越警惕,想要杀几个灵师容易,但杀许多灵师却很难,不杀灵师,死的说不定就是你我了。要引蛇出洞,怎么能不放些上好的诱饵呢?”
她手里拿起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两块幽蓝色的十方璞。
原本寂静寮手里的十方璞并不止这些,但是大多都被她送给了九婴。
当初她承诺,那些碎片永远归它,而闽城死难的凡人灵魂寂静寮一概不要,这才换来了合作。
只是实在没有想到,它竟然那么不堪一击。
崔故伶记得那晚九婴的头颅是如何破碎的。
——在那男人的手掌翻覆间,无法挣扎地化成了血肉的碎块,连同它的灵魂也一并消散了。
那时她虽然被弥烟罗的灵魂压制住了,可她在那具躯壳里清晰地看见,南宫尘原本并不想管九婴如何肆虐城市。但在某一瞬间,他回头看见了应桃桃试图飞往海上去阻止九婴,所以,他替她出手。
哪怕这样会耗尽他的力量,哪怕他会因此而灵魂消散,他也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崔故伶的心就像从泡了酸梅的醋缸里捞了出来,一挤就朝外涌着酸水了。
咔嚓一声轻响。
她抬起手,发现尖锐的指甲被自己发狠弄折了。
龙膏烛的声音将她从那沤馊的酸意里带回现实:“金氏小少爷身边有金斯南的人,昨天小少爷去了华灵院,那人是保镖之一,也跟着去了,虽然在华灵院里无法探查,但据那保镖说,华灵院有一座神秘的研究所,那里很可能封印着这一年来灵师界收集的全部的十方璞碎片。”
“华灵院。”寂静之主呢喃思考着。
龙膏烛:“往返华灵院要通过虚龙,进入虚龙的体内后无法分辨方向,所以哪怕从前我们的人也混进过华灵院,但对它的具体位置还是无从得知。”
“朱颜酡不是说过,特调局与华灵院之间有一个相连的入口吗?她曾经在特调局待过,对于特调局的大门朝哪边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龙膏烛愣住:“主人,您是想……”
原本寂静之主攻击混沌冢已经让他很惊讶了,现在看来,她还想要动特调局。
崔故伶偏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龙膏烛:“我的伤还要休养,你们就代我走一趟吧。”
上一次之所以能屠杀混沌界并不只是靠着寂静寮的力量,更是因为堕神道和九婴的助力。现在它们都死了,寂静之主有伤在身,崔玄一又不见了,仅凭剩下这些暗灵师,要怎么去特调局抢东西?
龙膏烛思考了一会儿:“听说特调局有一位齐老,虽然不在神仙坛但实力深不可测,您不亲自去,只怕很难拿到。”
“放在二十年前齐瀚典或许还能出手,他现在的身体早就不行了,特调局剩下那群不中用的东西,别说我了,就连你们也未必挡得住。”崔故伶的眼里弥染起一道令人心悸的暗色,“十方璞碎片,没有它,我的计划要怎么进行呢?”
崔故伶笑了,她目光望入黑暗里,从血池的深处,缓缓浮现起百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龙膏烛认得,那是这些天来被暗灵师们到处搜罗来的凡人。
他以为被寂静之主吞噬了,但没想到,只是被她炼成了傀儡。
崔故伶漫不经心道:“带上他们,足够了。”
*
桃桃醒了,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圈。
已经连续两晚做了那样的梦,那小怪物一定就藏在她身边的哪一个角落里。
她把房间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有闻到一点邪气。
怎么可能呢?桃桃泄气地坐在床板上,心想也许是这小怪物的邪力太厉害,她感受不出来?再或许小怪物不在房间里而在她身上,可是她身体并没有异常啊?
华灵院有一处专门的净化屋,平时有学生外出完成任务后沾了邪气,回来后就会去那里检查。
一旦身上真有邪祟,会有专门的老师来帮助你驱邪净化。
桃桃不想一入睡就被那小怪物困在灵境里打手背了。
她想了想,穿上衣服出去了。
……
风和日丽。
今天是周末,霍迪和一群女灵师坐在草坪上。
众人看鲜花,看草坪,从灵师历史谈到西方哲学,女灵师们很开心,笑声一片。
霍迪正笑着,忽然看到那个叫周玉的女孩走进平时不会有人去的净化屋。
他和女灵师们低语了几句,起身朝那屋子走去。
很少会有学生外出驱邪,所以净化屋几乎相当于一个摆设,这里人也不多,只有一个保安和一个负责测试的老师。
霍迪递了根烟给保安,打听道:“那女孩来干嘛?”
保安和他热络地聊起来:“好像怀疑自己身上有东西,含糊其辞的,只是说要帮她检查一下。”
霍迪没有进去,在门口等着。
十分钟后,桃桃满脸疑惑出来了。
老师听了她的描述后将她带到了一个很像医院ct机的地方让她躺上去,而后不知道在外面进行了什么操作,等桃桃出来的时候,老师一脸负责地告诉她:“你身上没有邪祟。”
然后就把桃桃赶出来了。
桃桃之所以疑惑不是因为她身上没有鬼,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出了点问题。
她是神圣净化属性的灵师,又有帝钟在侧,那只邪祟敢不开眼缠着她?
可如果是这样,小怪物又是怎么将她带入他的灵境里的?
还有他擦她手背的那个动作,也太奇怪了吧。
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金佑臣和她一个屋子睡觉后,又吻了她手背的两个晚上出现了?
桃桃正在思考着,一出门差点撞在霍迪身上。
她看见这男人就头晕,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他。
“霍老师。”她冷淡地打着招呼。
“昨晚去了溪春镇,难道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有。”
霍迪热心到:“身上没有不代表住处没有,说不定那东西在你房间呢?华灵院的仪器库里有一种可以检测环境里是否有邪祟的仪器,学生接触不到,但我可以,我帮你借来,去你房间检查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桃桃不想和他纠缠,转头就走。
霍迪却跟了上来:“学生的人身安全受到邪祟的威胁,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你别客气。”
桃桃被他烦得不行,正在想要转头骂他的时候,徐山从远处跑来了。
“周玉,快跟我去挑战场。”徐山作为狗尾草学院的首席,看学院内的所有人都像是小弟,大声地招呼她。
“学校刚刚贴了下个月黄金狩猎赛的通知,黄金狩猎赛是学生和老师的对抗赛,名次越靠前奖励越丰厚。”徐山一副大哥的派头站在桃桃面前,“学院每个学生都要努力获得好名次,走,去挑战场我带你训练。”
桃桃虽然不想跟他训练,但能趁机摆脱霍迪也不错。
她跟在他身后走了,好在霍迪也很懂分寸,并没有跟上来。
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霍迪就跟她说过,华灵院的植物是经过特殊培育的。
虽然是春天,但通往挑战场的路上却堆积着很多黄色的落叶。
这银杏树不知道是用什么灵物杂交培育的,每一个月就会落一次叶子,很好看。
同样好看的银杏叶桃桃也曾见过,在申城灵交坊。
那时南宫尘还用着林泉的身体,坐在街边的树下看着一本无厘头的话本。
桃桃突然站住脚步。
那本书。
桃桃仍然记得它的名字。
——《霸道缱绻鸣钟人,流落人间神明的死生爱恋!》
她当时问南宫尘,书里讲了什么。
南宫尘说,书里的主角是混沌冢的初代鸣钟人。
从前桃桃不知道,但现在她已经清楚了,初代鸣钟人就是他自己。
书中说,天命之人自诞生起就是有缺陷的,他必须尝尽人间的八苦七难才能觉醒神性,成为慈悲的神。
桃桃问他,有什么缺陷。
他说,天命之人降生时没有脸。
没有眼睛、鼻子、耳朵,靠感知摸索周围的一切。
没有嘴巴,靠浸在星光和露水里汲取能量。
他没有脸。
桃桃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想起那个无面的小孩,想起他的白袍,想起他在她和金佑臣睡了一间屋子之后冷冷吐出的那句说她三心二意的话,想起他昨晚擦拭她手背的动作。
桃桃站在落叶如雨的银杏树下,呼吸停滞了,她转头朝着宿舍方向跑去。
徐山一回头看见女孩的背影在路的尽头,他喊道:“周玉,你干嘛去啊——狩猎赛还要不要名次了?”
第167章
是我执迷不悟,是我飞蛾扑火。
桃桃推开宿舍的门。
她离开前将窗户半开着, 以确保屋里的空气时时流通,给玄魂花足够清新的空气。
玄魂花就放在窗台上。
桃桃缓慢走到花前,它看上去和往日没有区别, 只是明亮的阳光落在枯萎的花瓣上,让花瓣焦黄死寂的颜色多了一分生机,使人产生一种它存在生命力的错觉。
那个无面的小孩会是南宫尘吗?
他灵魂破碎得厉害, 所以只能在她毫无防备的睡梦里, 将她带入他的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