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惹诡事件簿 第449章

作者:星河蜉蝣 标签: 三教九流 玄幻仙侠

  南宫尘冷心冷面,像极了冬夜的雪,甚至比它还要冷淡。

  他真会因为她一句梦话而去挖地狱土,去换阴葵的种子吗?

  ——她难以想象。

  桃桃实在太困,说着说着梦话把自己说睡着了。

  晚风拂起风沙,南宫尘感受到背后少女均匀的呼吸,起身走向荒原。

  萤火微茫笼着幽黑的荒原景象。

  他摊开手掌,指尖光芒闪烁,流萤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提着一盏灯笼,将萤火虫关在灯笼里。

  ……

  桃桃醒来时,慧觉如往常一样,坐在东极扶摇木下练习书法。

  “南宫呢?”她问。

  慧觉:“早起就没看着。”

  桃桃只是随口一问,但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看到他。

  于是她去找他,悬崖没有,溪边没有,荒原上也没有。

  她忽然想起昨夜故意说出口的“梦话”,脚步一转,朝着奴隶市集的方向而去。

  奴隶市集在一处群山的阴影之下,露天的长街足有千米。

  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生活所迫的疲惫和随时疲于奔命的惊恐,摊贩观察着四周的动向,赶集人行色匆匆。

  在一群凡人中,南宫尘很惹眼。

  一袭雪色的白袍,一张无面的脸,与嘈杂匆促相比,他沉静如水,平静似风。

  他坐在街市的角落,面前摆了几盏纸糊的萤火灯笼。

  来往凡人对他十分畏惧,不敢靠近,但路过都会一种古怪的目光瞄向他。

  有胆大的小孩们驻足在面前,发出天真却残忍的笑声:“小怪物,没有脸,没有眼,没有嘴巴不说话——”

  在嘲讽的童谣声中,他依然静默,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虚无。

  如他所说的一样。

  ——他不在乎。

  那些阴葵的种子就是这样换来的吗?

  桃桃站在远处,忽地回想起这些年来细枝末节处的种种。

  除非桃桃与他说话,他从不会主动开口。

  多数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听她和慧觉交谈、打闹。

  而哪怕是桃桃主动开口,他也像是没有任何表达的欲望,写出的话语言简意赅。

  因为他太安静,桃桃常常会忘记,在那小屋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可分明他存在的痕迹那样清晰。

  他会在东极扶摇木下与慧觉探讨术法。

  每当那时,桃桃就躺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或发呆,或远望,听慧觉低低的声音,与他手中树枝扫过尘土的呲嚓声,那声音沉稳、轻柔,听得腻了,她就伴那声音入睡。

  他会在狂风刮破屋顶时去很远的山涧伐木。

  桃桃跟在他身后,看他冒着细雨在迷宫一样的荒原上穿行,看他站在无人的枯树下采伐,看他将砍好的树枝带回小屋修补房顶,桃桃一路蹦蹦跳跳,摘路边的野草逗弄飞虫,采石缝里开出来的野花,无聊地和他扯闲话。

  他很少会回答,回到小屋时桃桃才发现,他修补的房顶正对着她夜里睡觉的床板。

  虽然鬼魂不会被风吹雨打,但睁眼看到无尽的邪气之云,也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他会在桃桃去河边捉鱼时坐在一旁陪她。

  大多数时候他是被桃桃强行拉来的,她一个人无聊,慧觉要诵经打坐要修炼术法,她只能叫他。

  虽然无法说话,但有人在身旁总胜过没有。

  桃桃很难从他脸上窥探出他的心情,在桃桃眼里,他一直是个没有情绪、淡漠至极的人。

  桃桃忙活半天只捉到三条,累得瘫倒在河边的荒石滩上。

  躺着躺着,她开始打滚,带些娇俏,带些撒娇,还带些无赖:“要是鱼能自己飞到我面前就好了!”

  南宫尘双手各伸两指,指尖相抵。

  神圣净化之力自他指尖流泻,一道雪白的印记出现。

  他触动那道白色的印,落入溪中。

  溪流于神圣净化的光芒之中静止,清澈的水珠自水面飘忽而起,映着寒夜的冷芒。

  与水珠一起浮于水面的,是数百条大小不一的河鱼。

  桃桃:“哇——”

  她回头眼眸亮莹莹的:“这是什么术法?”

  南宫尘:【没有名字。】

  “你自创的?”桃桃佩服道,“太厉害了吧!”

  南宫尘点头:【你取名。】

  桃桃立即盘腿坐在溪边思索,可她的脑袋寸草不生,空空如也。

  她想了半天:“要不……就叫捉鱼印?”

  真糟糕,想这么久就想出这个。

  桃桃脸红,心想自己活着的时候应该挺没文化的。

  南宫尘依旧淡淡的:【好。】

  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桃桃面对沉稳而淡泊的少年,瞬间又不觉得脸红了,

  ——反正他没长嘴,不会有机会嘲笑她。

  她从浮上水面的鱼中随便挑了几只带回小屋,养在屋前的鱼缸里。

  南宫尘和慧觉修炼时,她无聊得只能和鱼打架。

  他会在桃桃在荒原迷路睡着后抱她回家。

  桃桃那好动活泼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能在这一方天地里忍耐几个春秋简直不可思议。

  她也曾想过要走,去人间看看,但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南宫尘静坐在东极扶摇木下,那念头就打消了。

  ——是无趣,但血脉与灵魂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要她头也不回地走掉,她做不到。

  于是,她只能以小屋为中心在附近溜达。

  某次桃桃外出闲逛时,刚好邪祟过境,她好奇追着凡人逃亡的方向去看。

  那时天很黑,遍地都是凡人的残尸。

  她在染血的荒原中站了很久,再一回头就找不到路了,最后睡在了染血的荒原上。

  醒来时,她已经被南宫尘抱在了身上。

  慧觉提着一盏光芒黯淡的萤火灯,走在他们身后。

  桃桃睡眼朦胧:“你们怎么来了?”

  慧觉:“你两天没有回家。”

  “怎么找到这的?”

  “是他说,前几日乌云异动,邪祟过境,你刚巧出去,又喜欢看热闹,所以来这个方向找找。”

  少年肩臂沉稳有力,抱起桃桃游刃有余,他没说一句话。

  桃桃问慧觉:“怎么总是你在说?”

  慧觉笑:“他抱着你呢,哪来手写字?”

  桃桃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抱我,让他歇歇?”

  慧觉笑容更深了,他望着身前的南宫尘,什么都没说。

  桃桃一直在想那夜慧觉的笑,与他手中莹莹点点的灯火,还有那片荒原的模样。

  可她想不起来了,记忆中唯一留下的,是少年的沉默,与他身上冰雪般清冽的味道,淡淡的,叫人闻之不忘。

  ……

  记忆从过往种种里挣脱。

  桃桃倏然清醒了。

  她站了许久,终于见一位妇人走到南宫尘面前:“萤火灯,你要用它换什么?”

  南宫尘捡起地上的枯枝,写下一行字:【一颗桃,或一条会开花的桃枝。】

  妇人:“桃?”

  她嘲笑:“在人间或许不算珍贵,在蛮荒狱可值千金,就算有,拿几盏萤火灯也是换不来的,我这有件旧衣,你要愿意,我就把你这几盏灯收了。”

  南宫尘没有交换。

  凡人从他面前流云般匆促略过。

  荒原的边际风声呼啸,这座热闹的凡人市集也染上几分凄凉与荒芜。

  他如一缕并不存在的空气,在他身周,就连呜嚎的风也变得静了。

  桃桃走到他面前。

  南宫尘感受她的气息,抬起头。

  “我不吃桃了。”她拿起灯笼,牵住他的手,“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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