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他说完,掉头走了。
佳诺拿剪刀剪断了高晖烧糊的头发,心有余悸道:“玄一,那个人好可怕啊,白天要打周玉被陶与拦了,晚上还跟高晖动手,他真的是导游吗?看他眼神好像个罪犯。”
“我也觉得。”艾琪说,“太暴躁了,我和他对视都觉得害怕。”
崔玄一把嘴里的糖吐进火堆:“我们这么多人,罪犯又怎么样呢?”
他卷起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唇上的糖渍,望向远处。
陶与收起电脑,回了帐篷,对营地闹鬼的事漠不关心。
周玉和林泉坐在树下,他们目光落在那片白菲儿拍摄的丛林里,正在交谈些什么。
崔玄一想了想,起身走了过去。
“姐姐,在说什么呀?”他头发微卷,本身就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甜着嗓子喊姐姐的时候更让人难以招架,可偏偏桃桃是被金佑臣磨砺出来的,根本不吃他那套。
她蹙眉:“你十六岁了,不是六岁,舌头捋直了说话。我们在看风景,你要一起吗?”
崔玄一笑了:“我只是想说,今晚很冷,你在外面会受凉的,不如来我帐篷睡吧。”
桃桃开心道:“你要把帐篷让给我们?”
“不是你们,只是你。”崔玄一耸肩,“我只想抱着漂亮姐姐睡觉,臭男人什么的,我才不要。”
桃桃哦了一声:“那还是算了,我也不要哄孩子。”
“真没情趣。”崔玄一啧了一声,慢悠悠转身回去了。
林中的风凉得浸骨,他依然只穿一条短裤,白生生的小腿露在外面,看得人替他冷。
“感受到了吗?”桃桃低声问。
林泉嗯了声:“白菲儿身上有缕很淡的邪气,源头应该就是那片林子。”
桃桃:“去看看。”
学生们又聊了一会,交流了下白天各自记下的资料,实在抵不住冷意,就结伴回帐篷待着了。
此时整个营地只有桃桃和林泉还在外面,见没人了,他们朝那林子走了过去。
那里是没有路的,满地藤蔓杂草,两人沿着白菲儿走过的痕迹一路前去,大概走出两百米远后,桃桃停了下来。她蹲下身,摸了下地上的草叶,再起身时,她指尖已经带上了一滴亮莹莹的黏液。
林泉伸出手指挡住鼻子,桃桃也差点被熏得晕过去:“比承和医学院的活尸味道还大。”
“这是邪祟的涎水。”
“臭死了,白菲儿在拍视频的时候竟然没察觉。”
“也许邪祟那时用了幻身,并没有完全显形,所以没有味道。”
桃桃点点头:“不愧是十方璞破碎的地方,邪祟满地跑,那些学生明早离开的决定是对的,这还只是外围就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再往里走他们应付不了。”
林泉:“明天他们回程,我们没有车只能步行,你今晚好好休息,夜我来守。”
桃桃刚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鞋底踩草的声音。
大家都已经睡了,谁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这种地方?桃桃警惕地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把林泉拉到身后。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近处的草丛被拨开,站在那的是陶与。
桃桃对这个男人印象很深,他虽然沉默寡言,但白天压制娄锋的时候给人感觉很不简单。
陶与看见他们两个并没有惊讶:“我东西掉了,回来找。”
桃桃:“这里闹鬼,你不怕吗?”
“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看起来是不信了。”桃桃问,“你找什么?”
陶与将手电在地上的杂草内晃了一圈,说是来找东西,却只是粗略地扫了眼,并没有认真找。末了,他把目光落在林泉的肩上:“这是你的鸟?”
虽然看着林泉,话却是问向桃桃。
桃桃转头一看,才发现富贵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落在了林泉的肩上。
她顿时有些气结。
要知道富贵是清风观的养的鸟,清风观的主人李三九脾气不好,他的徒弟应桃桃脾气也不好,所以合该鸟的脾气也差。
一般来说,除了清风观的人外它不靠近生人,而就算是清风观的人,除了在桃桃面前没什么脾气,偶尔也是会对李三九亮爪子的。
可是富贵见到林泉的第一天就和他如胶似漆了,不仅站他肩膀睡他床头,从天上飞下来的时候明明桃桃就在身边,它却选择落在了林泉的身上,真是有点吃里扒外。
它甚至有点忌惮林泉,比如它敢落在桃桃头顶抓她头发,却从不敢落在林泉肩膀以上的地方。
桃桃朝富贵瞥了眼:“怎么是我的鸟呢?明明是他的才对。”
富贵机灵地感知到了桃桃语气中略带着酸意的不善,于是飞下林泉的肩头,它正要飞到桃桃身上讨好,却一偏头看见了陶与。它好奇地围着男人飞了一圈,灵动的眼睛疑惑地眨巴个不停。
陶与伸出手碰它羽毛,桃桃道:“它脾气不好,会啄你的。”
可谁知富贵并没有像啄佳诺那样啄他,它扇着翅膀停在半空,拿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男人的指尖。
桃桃算是明白了。
这鸟并不是脾气不好,而是看人下菜,它其实是只傻鸟,根本没什么认主之说。
桃桃把手上邪祟的黏液抹在树皮上,朝营地走了回去。
夜里无人看管,万一起风,火苗很容易烧着帐篷,因此学生们入睡前把篝火熄了,只剩小小的几簇火苗在那里苟延残喘地燃烧,火堆旁还有些热量,桃桃和林泉坐过去取暖。
陶与也坐了过来,他把火堆重新生了起来:“你可以睡我帐篷。”
这话刚才崔玄一也说过,桃桃感到费解,原来山下的男人都是这么善良绅士的吗?可是她并不想和陌生人睡在一起,于是指着林泉问:“你说的是我,还是我们?”
“随你。”陶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今晚我守夜,不会进去。”
桃桃想了想,也不客气,起身钻进了陶与的帐篷。这风实在太冷了,昨晚下飞机时就冻着了,再吹一会说不定会感冒。在山里感冒可不是件好事,前方未知的危险重重,总得保持好的状态。
林泉依然坐在篝火旁,火光映在他脸上,荡漾的迷蒙的影子。
陶与填了把柴在火堆里,突然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林泉:“孤男寡女一起进山,能是什么关系?”
“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她不认识你,只是碰巧吧。”
陶与手里的木柴咔嚓在火里烧成两截,两个男人各自守着火堆的一边,谁都没有再说话。
……
静夜。
一双枯白的湿手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缓缓爬出,慢慢在地上挪动,直至帐篷边停下。
它指甲尖利,刚要划破帐篷的防水布,却被一道粉蓝色的光芒弹回了草丛里。
桃桃卷在帐篷里睡觉,睡梦中似乎闻到了臭味,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
帐篷到草丛之间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腐臭水渍,粉蓝色的光芒萦绕着桃桃的帐篷,和草丛里的湿手对峙,许久后,那手改变了方向,朝远处的学生们的帐篷爬去。
富贵半夜被一股味道熏醒,它飞下树来视察,在桃桃的帐篷外看见了一条熟悉的鱼。
它浑身粘满了泥巴,一动不动死了一样躺在地上。
富贵连忙飞过去,发现它还没有完全死,只是力竭了,那鱼蓝灵灵的眼珠子盯着它瞧,眼里满是绝望。
富贵想了想,叼住了鱼的尾巴,费力地展开翅膀,朝溪边飞去。
……
桃桃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尖叫声吵醒,她套上衣服走出帐篷。
只见大家都已经醒了,佳诺和艾琪缩在一起,小珍则躲在白菲儿身后,崔玄一和桃桃一样刚刚睡醒,还在搓着眼睛,陶与和林泉坐在篝火边,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营地中央。
在那里,那个叫东俊的男生静静站着。
佳诺说:“刚才睡着睡着有人进了我帐篷,我吓了一跳,就叫出来了。”
艾琪说:“就是东俊,我亲眼看到了,他蹲在佳诺身边,佳诺叫了一声他就跑出来了。”
周围群山环绕,深林悄寂,听不见一点虫鸣,只有夜风在凉飕飕地吹拂着。
桃桃心里突然间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那是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是对环境里某种危险因子的预知,身上所有汗毛在一瞬间猛地挺立起来,紧接着,冷汗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林中的风停止吹刮,世界陷入寂静之中,只剩一盏惨白的月亮悬于漆黑的夜空。
桃桃抬头看天,月亮被蔓延过来的乌云遮住了半边,山林暗了下来。
东俊静静站着,既不动,也不说话,身体笔直而僵硬,翻出来大半的眼白空洞而呆滞。
出于本能,桃桃觉得男生此刻的怪状很危险,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高晖一听佳诺的话火气就来了,他走到东俊身边,重重给了他肩膀一拳:“东俊你有病吧?大半夜的干嘛进佳诺的帐篷?怎么说都是个带把儿的,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乌云彻底盖住了月亮。
高晖话还没有说完,骤变突生,一阵尖利的惨叫声就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东俊尖锐的指甲抠住了高晖的肩膀,他偏头,一口咬住了高晖脸上的肉,顿时那脸皮崩裂,血肉齐流。
女孩们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只有恐怖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一幕。
桃桃也瞪大了眼睛,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离奇血腥,而是因为她看见了些别的东西。
——在那发疯撕咬同伴的东俊的肩膀上,趴着一个白衣女人。
女人抬起脸来,一张畸形的白面毫无血色。
她眼眶空洞漆黑,在这苍茫的深夜之中,歪着鲜艳的红唇朝看不见她的众人咧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第44章
阿与,你的剑就像你的人一样正经。
高晖的脸被啃得血肉模糊, 发出痛苦的尖叫。
佳诺大喊道:“天啊,快救救他——”
她自己的腿已经完全软了,如果不是艾琪托着几乎坠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