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满枝
“它就要死了。”
第133章
几个月前在神道世界的时候，明黛才听顾念念提到过鲲鹏，那时候对方还在遗憾明黛不能来她的世界，可见那时候鲲鹏还好好的，没想到才隔了几个月，它的寿命就到了大限。
路上，顾念念向明黛解释道：“就在半个月前，它感应到自己死期将至，所以提出主动让我契约，要在临死前把最后一点境界反馈给我，所以我进阶金丹的时间又能提前了。”
“另外，我与青阳师兄说的之前打算交易给他的那一件物品，就是鲲鹏的胃，我询问过它，它同意在自己死后将胃送给我。”
“鲲鹏的胃……”明黛一愣，立刻想到了青阳师兄打算炼制‘金丹’，这是他需要的材料吗？
青阳子果然点点头：“是的，金丹要承载大量的灵力吞吐，不仅需要极强的容纳之力，还需要对灵性的绝对亲和，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翻阅各种典籍，一直到前些日子顾师妹告诉我鲲鹏将死的事情，我才想到或许鲲鹏胃会是这个合适的选择。”
“我当时觉得提出这个要求恐怕鲲鹏不愿，准备想点办法，看看能不能借顾师妹与它交易，没想到鲲鹏直接就答应了，根本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说到这里，青阳子语气中透出惭愧，随后感慨道：“有些时候，灵兽比人类真豁达许多。”
听到这里，明黛也忍不住感慨。
确实如此，换成是人类，哪怕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也不会大方的将尸身奉送给他人。
当然，这也与人类和灵兽，以及不同的世界拥有不同的族群文化有关。
“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么？死了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尘归尘，土归土，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我哪天要死了，我也不介意哪头饿了的灵兽吃了我。”顾念念语气自然，说出的话却很惊人，不过大家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明显，在顾念念眼中，灵兽是自己的伙伴朋友子女，活着的时候爱护他们与他们并肩作战，死后妥善使用它们的尸体同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并不属于什么恶意的亵渎行为。
这种观念在这个孕育了大量灵兽的世界中，似乎并不稀奇。
“小白的速度很快，你送我们去鲲鹏那里好不好？”顾念念伸手摸了摸小白的下巴，微笑询问道。
小白立刻从草地上坐了起来，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对她点了点头。
明黛在一旁看这这一幕，无言以对，如果不是与顾师姐见面了，在她心目中小白的性格将会一直是高傲带着慵懒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它会有这么乖巧懂事的一天。
两人坐在了小白的大脑袋上，顾念念才指出方向，小白的身影就如同一团移动的白色小山，又极度轻盈，仿佛云雾般，伴随着一股飓风，载着她们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作为神兽白虎的血脉，小白的能力放在金丹灵兽之中都属于顶尖中的顶尖，更别提被明黛契约之后，日日有杀意值喂养，血脉出现了返祖现象，实力比起最初被关在常风崖下时，全方位提升了很大一截，这其中自然包涵速度。
如今小白的速度，放在灵兽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有极个别擅长速度的灵兽可以媲美。
与明黛一同坐在了小白头顶，顾念念伸手按在了小白身上：“初次见面，给你一个见面礼吧。”
“什么见面礼？”
明黛好奇的看着顾念念，感受到对方话音落下，一股力量随着她的手传递到了小白身上。
“呜……”
正在奔跑中的小白微微扬起脑袋，发出了一声舒服畅快至极的长啸，速度比起之前，更是提高了一个档次，但是坐在小白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倏然加速的抖动，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可见小白舒畅至极。
顾念念解释道：“我的固有能力中有育灵值，类似于你杀意值，这个力量可以促进灵兽进阶，提高它们的血脉成长上限。”
明黛闻言，心中一暖：“多谢师姐。”
就和自己的杀意值一样，顾念念的育灵值同样妙用无穷，价值难以用灵石资源衡量，更别提她还有这么多灵兽，育灵值绝对是多多益善，不存在有什么富余的，这种情况下，师姐还拿出来给小白，明黛自然承情。
顾念念毫不在意，笑着又摸了摸明黛的脑袋，与她聊起其他的事情。
明黛从善如流，并没有再多客气，不是她将别人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而是她一路成长到现在，与群内师兄师姐们的情谊如何，自己心中明了，过多的客气反倒是对于他们的侮辱了。
至于周围被顾念念带来的灵兽们，则完全不需顾念念多言，心神连接之下，自然地跟上小白，哪怕有一时追不上它速度的，也能凭着气息感应，远远的坠在后面。
一路上，顾念念与明黛也说起了关于鲲鹏的一些情况。
鲲鹏所在的位置，被叫做天之崖，那里据说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这个世界是一片广袤的环形大陆，大陆之间有一个内海，大部分水生灵兽都生长在内海，而在大陆边缘，就是天之崖。
天之崖似海非海，涌动着混乱的灵性力量，越是深入，修士的实力就越是会被削弱，并且天之崖存在着一些极为强大的古老灵兽，鲲鹏就是其中一例。
而御兽之道是修士与灵兽并肩作战，战力至少有一半是在自身契约的灵兽身上，绝大部分灵兽都拥有刻在血脉中的领地意识，天之崖内强大灵兽的气息，无差别的震慑着外来灵兽，其他灵兽就算在御灵师的命令下勉强进入其中，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也不足一半。
因此，这个世界至今没有御灵师探索找寻到天之崖的‘对岸’。
传闻天之崖的深处，还生存着上古残存的神兽，不过只是传闻，无人能切实说出是什么神兽。
……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赶到了天之崖。
明黛到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以顾念念的气息为坐标，出现在她附近，而顾念念则是因为鲲鹏的事情，提前来到了大陆边界附近，因此赶到鲲鹏所在，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没到天之崖的时候，虽然在脑中想象过，可是真的见到时，明黛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陆地在这里被截断，呈现一种断崖式的层次不齐的峭壁，前方，无论是上下，都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混沌之色，不是黑色，而是光怪陆离，什么颜色都有，又仿佛什么颜色都没有，有光，可又说不清光是从哪个方向透出来的。
在明黛与小白都整整的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风景时，顾念念飞了起来，悬浮崖边半空之中，拿起了她腰间那个气息独特的残角，凑到唇边，吹响。
“呜——！”
悠远的号声荡开，明黛看到灵力伴随着音波震荡开来，回档在天之崖这片混沌之中，不断传递到不知道多深多远地地方。
连续吹响三声之后，悬浮在天之崖的顾念念放下了手中的号角，目光专注的紧盯着远方，红发在半空之中翻飞卷舞。
明黛不明情况，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明黛看到面前的混沌色彩被黑色所覆盖，好似有什么巨大的身影靠近。
明黛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是鲲鹏来了么？
她不禁有些激动，只在传说中听闻鲲鹏很大，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看到它身体的边缘。
眼前黑色的影子不断的扩张，一直到明黛感觉自己的视野一紧完全被黑色覆盖，都还是隔着一层天之崖混沌的雾气，还没有真实看到鲲鹏的身体，说明距离还是很远。
可是……明黛和小白不安地抬头看像上方，这一片视野已经全黑了，之后后方是大陆，能看到一些光亮。
又隔了一刻，明黛忽然呼吸一紧。
面前的雾气散去，她入目所及，是一片弧形的漆黑光华的表面。
这是鲲鹏的身体吗？
就在明黛这么以为的时候，下一刻，弧形的表面挪动，荡出了一抹神光。
明黛浑身一僵，猛然醒悟，这如同湖泊一般的半弧表面，哪里是鲲鹏的身躯，而只是它的眼睛！
鲲鹏有两种形态，一种类鲸，一种类鹏，可无论是哪种形态，一只眼睛在它身体上，占据的范围，可有整体的万分之一？
它的身体有多大？
光是想象，明黛就忍不住呼吸滞堵，明明眼前的鲲鹏收敛了气息，没有威压透出，可是光看到这只眼睛的瞬间，明黛就感觉到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记忆被唤醒，难以言喻的恐惧、孤独、与彷徨……齐齐涌上了她的心头。
第134章
面对鲲鹏这种巨大到突破自己过往认知的生物，别说明黛了，就连透过直播观看到这一幕的群内众人也是齐齐失语。
这种震撼的感觉无关修为，而是铭刻在生物血脉里对巨大事物的恐惧。
相比起鲲鹏来，明黛觉得自己就像一粒微尘，就连旁边小山般大小的小白，也显眼不了多少，顶多算是一颗芝麻。
“呜……”
低沉、悠长的叫声响起，带着荒古的气息，明显是从鲲鹏身上发出的。
明黛控制不住地战栗，小白控制不住的微伏了身体，身上如云的毛发竖立，只有悬浮在半空中的顾念念神情郑重地伸手调动灵力，明黛看到一个阵法模样灵契缓缓从她身上浮现了出来。
鲲鹏巨大的眼睛里，只剩最后一点神采，这神采不是恐惧或是绝望，而是看尽了这个空间与时光的浓浓倦意，仿佛下一刻就要陷入永恒的沉睡。
直到顾念念的灵契出现，才点亮了一点它湖泊般巨眼中的微光。
它眼中的光芒汇聚，明黛终于感受到了鲲鹏的灵力波动，这灵力波动给明黛的感觉不是微弱，不是强势，而是一种极度的空灵，明明它是如此庞大，却空荡荡，轻飘飘，如同这天地间充盈着的灵力一般，看似不存在，又无处不存在。
这些空灵的灵力朝着顾念念的位置汇聚，最后在黑暗中，汇聚成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圆形轮廓。
这轮廓只有拳头大小，看起来像是一跳脑袋极大的鱼，但本该是鱼鳍的位置，被一双与身体差不多长的翅膀取代，轻柔地在空气中摆荡着。
这就是鲲鹏的真灵。
看到这轮廓的第一眼，明黛就莫名的瞬间领悟。
不是明黛无师自通，而是那个轮廓本身就蕴含了信息，会让所有看到它的人自然领悟。
小‘鲲鹏’在半空中轻柔的摆动着翅膀，目标明确的朝着顾念念身前构成的灵契游去。
鲲鹏真灵翅膀摆动看似缓慢，实则移动速度非常快，煽动了两下之后，就钻入了灵契之中。
随后，无穷的光辉从灵契之中散发出来，在这一刻，有什么变化在灵契之中滋生，顾念念紧闭双眼，身上的灵力汇聚，气息开始发生蜕变，有什么在孕育。
明黛目光一凝，知道顾师姐到了要突破金丹的关键时刻。
“呜……”
极度低沉的叫声再度响起，听到这一声，明黛莫名的明白了什么。
半空中的顾念念眼睛无法睁开，泪水却慢慢地从她闭着的眼角流下。
鲲鹏湖泊般的眼睛注视着虚空中的顾念念，伴随着那一眼里的光芒消散，里面的告别、欣慰、与祝福……也随之消散。
最后一丝生的气息从这个看不到边际的巨型生物身上消失，它的身体反而明显的动了，这当然不是鲲鹏活了，而是它身体的每一片，都在自动的解散。
就像一颗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陨石，失去了核心元磁之力的吸附，构成它的身体就自动向外飘散、崩解，散落向天之崖漫漫无际的虚空。
随后，更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鲲鹏那些消散碎裂的肉身之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小型灵兽，有些像鱼、有些像贝、有些像鸟……它们原本就依附在鲲鹏的身体上生存，此时因为鲲鹏身体的崩解而被惊动，随后又再度钻入这些残躯之中，将它们作为食物、作为家园。
明黛一看便明白了，这是灵兽原本就寄生在鲲鹏身上的生物。
鲲鹏太大了，说不定能抵得上一大块大陆，它身上有生灵生存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些生灵的出现并没有带来什么血腥之感，哪怕是它们在吃着鲲鹏的尸身，这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甚至因为这些寄生生物的生机，为这一具已经陨落的巨大身体注入了新的生机。
明黛与群内的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无人说话。
这个大陆边境，不止是明黛，还有大量人与灵兽，都在不同的地方，无声的祭奠，静默地观看着这一幕。
光是能看到，就是一场极大的机缘。
鲲鹏太大了，看着它的死亡，就像看到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自己面前衰败、陨落，而这个世界中，又孕育出了新的生灵在成长。
生命是如此的神奇，死亡与生命，并非是相反的两面，反而存在着奇异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