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到了夜里时,唐有术和魏劫各自住一间客房,而崔小筱和余灵儿住在同一间里。
并非魏劫吝啬,不肯给狐女单开一间房,而是余灵儿初尝人世艰险,白日被迫街头卖艺,终于明白一文钱压倒英雄汉的真谛。
怕小筱再逼她卖艺,余灵儿现在可不敢乱花这些人的一文钱,所以抵死不让魏劫再给她另开一间。
小筱之前被迫跟魏劫锁在一起很久,分外珍惜一人睡觉的美好时光,委婉跟灵儿表示,她不太习惯跟别人同床共枕。
结果余灵儿抱着个椅垫子,很是懂事道:“我不用睡床的。”
说完,她把椅垫子放在床对面的角落上,然后化为狐形,缩成白白的一团,就这么在椅垫子上准备入睡了。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活似没人要的小可怜。
小筱看得有些不忍,便对她道:“要不……你还是上床跟我一起睡吧……”
余灵儿很有志气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尖尖狐嘴埋在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小筱看着狐女如此好的睡眠,不禁再次佩服起来。
这真是从小众星捧月出来的狐族公主,哪里有半点的警觉心?不谙世事的简直像个孩子!
不过她显然没有狐女的没心没肺,初到一处地方,总是要辗转半天,才能勉强入眠。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打坐了起来。
自从饮了灵泉,她丹田充盈,自动凝聚成团,可若将这团气练就成丹,则需要高度的专注力和强大的筑基基础。
小筱起初并不得要领,不过闲暇时候,魏劫倒是顺着她的话,细细的讲了一下他的心得见解。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受了徒弟的点拨,师父小筱一下子就领悟了凝气成丹的诀窍,这几日的打坐进展可以说是神速。
不过正是因为魏劫的这番话,让小筱疑心他的修为,现在到底是进展到哪一步了。
毕竟像他那种超凡领悟力的天之奇才,是不可以用寻常人的标准来估计衡量的。
当练气凝成时,随着小筱的呼吸吐纳,挂在床头的上古宝剑也跟着嗡嗡低鸣,似乎跟主人遥相呼应,散发着隐隐光芒。
那剑气太盛,妖魔让路。
就连睡梦中的小狐狸都被剑芒晃到,觉得不适。
最后小狐狸睡眼朦胧地爬起,叼着坐垫一股脑钻到了床下,躲避了剑芒以后,继续呼呼大睡。
小筱也发现了,原来自己的气息竟然可以跟这把宝剑遥相呼应。这种感觉倒是跟剑宗人剑合一的要旨极其相似。
她虽然不能像剑宗一般凝气成剑,可是这种天罚锻造出来的神剑,岂不是比那些气剑更加好用?
正凝神练气的关键,客栈不远处的街上却传来悠扬的丝竹悦耳声。
本该夜深人静时,可是洛邑这样的繁华之城,歌舞升平却是刚刚开始。
小筱的房间临街,虽然静心打坐,奈何丝竹乱耳,叫人静心不得。
最后小筱干脆起身,推开房门,顺着走廊的窗朝着街上望去。
原来就在客栈不远处,是一座高高的酒楼,而酒楼之下,缓缓驶来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当来到那座飞檐上翘的酒楼时,从马车上下来四五个衣着华美的艳婢,紧接着一个头戴长纱帏帽,穿着一身绣锦的流纱长裙的女子,在艳婢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
小筱远远看见,那女子长长裙摆好似凤尾,逶迤拖地华贵极了!
小筱原本就是不经意的一瞥,可当看到那女子轻摆腰肢,优雅前行时,却被那长裙女子的背影深深吸引住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光是行走间的风流姿态就如此魅惑,仪态万千,该是怎样的绝色,才担得起这般风华?
而在马车四周围拢的男子们,显然也是被女子吸引,围拢得里外三层,一个个面露痴迷之态,甚至有那醉汉,语调不清地呜咽哭喊着自己的相思。
可是很快,这些人就被酒楼里走出的带刀侍卫驱赶,领头的侍卫厉声呼喝醉汉们:“璨王在此饮酒,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而那位华衣女子也被众星捧月地迎入了酒楼中去……
不一会,酒楼里的丝竹雅乐似乎换了曲目,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从酒楼里传荡开来。
那歌声传到客栈时,其实声音已经不算大了,只是一些余波微荡。
不过自从丹田凝气之后,小筱的听力也异于常人,大为提高。微弱的歌声,传入她耳时,是字字句句清清晰晰。
没听上两句,小筱竟然觉得心神飘荡,难以自控,只想快些入了酒楼更近些聆听歌声。
结果一时失神下,她竟然飞身跃起,打算直接从窗户跳下。
可是人刚刚离了窗台,手腕却被牢牢抓握住了,然后一股力道,将她重新扯了回来。
小筱手臂受痛,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一看,原来拉扯自己回来的,正是早该安寝的魏劫。
第34章
看来洛邑的歌舞升平也让魏劫睡不着觉。
不过幸好他没睡也来到了走廊,这才将她及时拉拽住了。
小筱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回望那酒楼——那歌声竟然如此霸道,能勾人心魄,难怪酒楼四周围绕着如此多的痴狂之徒。
能在歌声里夹入如此魅惑之声的该是怎样的厉害角色?
小筱一下子就想起了师父秘籍里提到的魏纠的生母——女魅思陵。
难道此时在酒楼里给璨王开嗓献唱之人,正是魏劫的母亲?
小筱以前只是在书本上看过关于女魅的描述,从不知其厉害。
可现在不过风中传荡而来的残音就如此勾魂摄魄,那女魅若是亲临眼前,又该如何抵挡?
小筱突然理解当年四大派叫嚣围攻卫家耆老山的情境了。
若是卫家家主难以抵挡这样的魅惑,一旦那女魅怀有鬼胎二心,真的会被她操控,进而酿成泼天大祸……
而现在,小筱无暇担心那女魅用歌声操控人心,她更担心是……魏劫有没有听出那是他母亲的歌声。
不过看起来,魏劫似乎对那歌声没有什么好奇心。
他只是瞟了一眼那远处酒楼,然后揉捏着小筱脖子一侧的穴位,淡淡道:“热闹大城看起来阳气鼎盛,其实却是鬼魅最佳的藏匿之处,无论是隐居还是猎食,其实要比深山老林便利得多。这城里似乎妖孽甚多,你的定力还不够,下次再察觉心神不能相守时,要及时按住脖子一侧的风池穴,那里可直达人之灵宫,守住了,便可方寸不乱。”
说这话时,他倒更像小筱的恩师一般,循循善诱,又语重心长。
魏劫的长指张弛有力,按住凤池穴位时,小筱觉得整个人精神不少,怪舒服的。
再加上那歌声引魂的余威还在,她竟然迷迷糊糊地任着魏劫揉捏她的脖子。
魏劫说话时,她整个人也有些绵软无力,靠在了俊美男人宽阔的怀中闭眼调息,努力凝起真气抵御。
不得不说,他按得还挺舒服的……
就在这时,余灵儿也被街上的醉汉的叫嚷吵醒,她睁眼时发现床榻上没人,便化为人形,揉着眼出来探看。
可没想到,这一推开门,却正看见崔小筱小鸟依人,依偎在魏劫怀中的情形……
俊男美女月下依偎,随着清风发丝缠绕的样子……的确是养人眼目。
可余灵儿一眼看到那魏劫还伸手揉捏着怀里少女纤细的脖子,一副急色光景……怎么看都是狗男女深夜幽约厮混啊!
小筱洗澡时,喊着她和徒弟清清白白的话言犹在耳,小狐狸却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人性丑陋不堪的一面!
都厮混成这样了,还清白?崔宗主真是撒谎都不眨眼睛!
难怪母亲以前告诫她人性狡诈阴险,远超她们狐族呢!
就在这时,小筱终于缓过神来,转头看向余灵儿时,自然也看到她鄙夷的眼神,立刻忙不迭从魏劫的怀里挣脱出来,解释道:“我受了蛊惑,一时失魂,他正帮我守住本神呢!”
余灵儿皮笑肉不笑道:“是了是了,你们符宗守住本神的花样子还真多!又不是没有开房间,回屋里再弄也不急啊!”
哼,挂着师徒的名分,何必在走廊上厮混招摇?他们人族就不知廉耻二字如何来写?
小筱面对狐女的冷嘲热讽,可真是百口莫辩,偏偏魏劫在一旁闲闲火上浇油道:“师父,她说的对,要不要去我的房间?”
那小狐狸一听,嘿嘿冷笑,轻蔑一甩裙下的尾巴,啪嚓一下关上房门,不去打扰狗男女的幽约了。
小筱心虚看着紧闭的门板,瞪眼失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干嘛要去你的房间?”
魏劫无辜地道:“我的房间窗户冲着内院,离街道远啊!声音也传不过来,正好让你休息。我跟唐有术挤在一房就好了。”
小筱一滞,原来是她会错意了……可是既然这般好意,方才为何不当着余灵儿的面将话说清楚?
那歌声太霸道,小筱不敢挑战,只能对徒儿表示了感谢,然后赶紧去了他的房间。
她不是急着睡觉,而是怕再在走廊停留,魏劫听到了那魅魂的歌声,生出好奇,再去一探究竟。
毕竟他和他母亲一旦相遇,就是一段不幸的开始。
虽然母子相认,再母子生离死别,是魏劫必经的人生劫路。但是小筱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残忍。
她私心里,还是希望魏劫跟母亲相认的时间往后拖拖更好。最起码,他还可以快乐平静地生活几日……
不过,她并不知道,当她转身时,魏劫却站在长廊处,目光深沉地望着那烛光摇曳,欢笑声不断的酒楼甚久。
当小筱入了魏劫的房间,躺在床榻上时,脸正贴在魏劫放置在枕旁的长袍上。
小筱随手将那袍子挂起,才发现袍子下居然还有用绳子串起的竹片。
小筱比试了一下,发现这穿好的竹片正好可以托起自己的胳膊。
她的手臂受伤,一直不能愈合,更使不上气力,所以一路上都用树枝和绷带简单地架起胳膊。
她白天时,看见魏劫买了了一捆做竹简的竹片,没想到他是用竹片做了替自己固定胳膊的托板……
她看着制作精巧的托板,又将它原样放回,再扯下刚刚挂好的袍子粗暴盖住那一腔好意。
然后小筱继续躺下,略微烦躁地侧转了个身,眼望窗外。
她讨厌魏劫的这种心细,会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更会让她无法置身事外地看着魏劫走完他注定悲剧的人生。
小筱强迫自己回想天罚降世时的震撼,希望那种畏惧感觉驱散自己心中莫名升起的对他的怜悯。
可是这么辗转反侧,就算听不见歌声也注定无眠。
以至于第二日晨起的时候,小筱的眼下微微泛着黑眼圈,满脸都是没有睡好的困倦。
下楼吃早餐时,小狐狸一脸了然地看着哈欠连天的崔小筱,再斜眼看看似乎也是一夜未眠,略显疲态的魏劫,又是冷笑一声,然后鄙夷嘀咕:“啧啧,居然一夜没睡,我看这符宗……干脆改成合欢宗得了!”
小筱觉得这狐女胆子似乎变大了,总是喜欢阴阳怪气地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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