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 第61章

作者:水心沙 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玄幻仙侠

  是谁说过,一个不会赚钱给你花的男人,长成一枝花,也是个白搭。

  况且这还不是一枝花,而是一个头发染得很非主流的和尚。

  而她居然为了这么一个酗酒成性,并且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东奔西走,这还哪里是以前那个把男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莫非周家的事情之后让她变得那么多了?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虽然她说过,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记不得了,可是这种变化真叫我感到不安。

  你最近有没有见到过清慈?之后听见林绢这么问栽。

  我当然说没有。

  那么一个奇怪的和尚,直觉让我不希望林绢继续同他再有任何纠葛。他很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只是好奇她究竟是怎么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并且对他如此在意,毕竟从头到脚,他都不符合林绢以前的择偶标准。于是忍不住问她,绢,你是怎么认识清慈这个人的,就他还和尚?你怎么会看上一个酗酒的还把头发染成那种奇怪颜色的和尚?

  听我这么问,林绢沉默了一阵。然后对我道,其实刚认识清慈时他并不是这样的。

  那他本来什么样?我校好气地问。

  神一样。林绢回答。

第68章

  神一样。

  这是个很抽象的形容,也是个很高大全的形容。我很意外会从林绢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因为她从未没这么夸张地赞美一个男人。

  林绢说那是因为清慈治好了她的病。

  这让我再次意外了一下。和尚也会治病么?治的什么病?

  林绢的病是失眠。

  记得那天林绢请我出去吃饭的时候,她曾对我说起过,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时她看起来精神挺不错的,况且,关于她新男朋友的事情占据了我俩几乎全部的谈话内容。

  而她亦一直都没有对我说起过她这症状的严重性。

  直到这次打电话过来,从她略带沙哑的话里我才渐渐了解,原来这曾被她轻描淡写说起过的失眠症状竟然有那么严重,严重到一度连精神科大夫和高效安眠药都没办法控制,严重到一度她以为自己得了某种精神障碍,以致不得不靠去寺庙寻找精神慰藉。

  这真让人困惑。要知道,林绢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给她一只枕头,她可以随地随地睡给你看,我想这同她性格有关。她向未都是很现实的一个人,而这样的人通常睡眠质量都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所追求的目标和能被困扰到的东西实在很单一。

  钱,生活品质,数不尽的漂亮衣裳和名牌物品……诸如感情等非理性的索求退而求其次。于是这样的她,到底是怎么会被这种症状给缠上的呢……

  这事还得从她出院后开始说起。

  那时候,距离周家大宅所发生的事差不多也算是过去了挺久一段时间,但里面的遭遇始终让活着的人记忆犹新。那座不断延伸变化着的宅子,那口井,那些装着死狗的棺材,那些形状各异的翡翠小人……很多人丧命于此,我也几乎命悬一线。

  而这些事情在林绢的记忆里却几乎都被磨灭了。因为就在我同住在宅子里那些人疲于奔命的时候,她失踪了,不知道一个人跑去了哪里。直到后来被狐狸找出来,进了医院后被救醒,我们发现,那段无比可怕的经历在她脑海里竟然已经荡然无存。

  当然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程舫是同我一样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带着宅子里那段可怕的记忆,她侥幸活了下来。与死去的那些人相比,她是幸运的,但很长时间里,她不得不靠心理治疗来重新鼓起面对现实世界的勇气。即便如此,停止治疗后她依旧义无反顾地远走他乡,所以我想,那应该不是心理治疗治好了她的心理,而是到了最后,迫于心理压力始终无法得到释放的她,不得不选择了最简单的一条路一一逃避。

  又是杀戮,又是厉鬼,甚至包括狐狸精和麒麟。一个人一口气遇到了这么多可怕又复杂的经历,若非以往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只怕也会同她一样陷在记忆里逃不出来。这根本是无法单纯靠做做心理治疗就能简单治愈的。

  而林绢索性将它们全部忘记了,这真好。她永远不用在离开周家之后为那些恐怖的回忆担惊受怕,如同程舫那样。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在易园里同她说话、被她怄着气的周林,实际上是个鬼。

  原本我以为,一切从林绢康复出院后,就彻底结束了,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找暗地庆幸着她的丧失记的时候,林绢却在出院后没多久,被另一样东西给困扰住了,并且困扰得相当厉害。

  那东西是失眠。

  失眠的原因,来自于她的梦。

  林绢说,自从出院后没多久,她就开始经常在夜里做到一个奇怪的梦。

  但最初她并没意识到这是梦,因为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那是出院后的第一个夜晚,她记得自己躺在她那张花了几万块钱买来的进口大床上,床很软,边上安静飘散着乳白色的空气加湿器的气体。一切是那么的舒适,比医院僵硬的木板床和永远强烈的消毒药水味舒适得太多,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但睡着的时间并不太久。就在她处于一种似睡非醒,迷迷蒙蒙的大脑最放松最惬意的状态的时候,忽然问,她被一阵细碎的声音给剌了一下。

  那是一种好像是谁拿着样尖锐的东西在戳着地板的声音,并不响,如果短的话听听也就过去了。可是却偏偏持续了很久,仿佛存心跟林绢松弛的大脑与疲惫的身体过不去,那细碎的声音始终断断续续在天花板上头响着,吱吱叽叽,在寂静的深夜里持续不断,并且越来越清晰……

  直到林绢突然问一下子从迷蒙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那声音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从楼下驶过的车声。

  于是林绢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可是就在她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时候,那细碎的声音又开始了,吱吱叽叽,阴魂不散地在林绢充满了睡意的大脑里一个劲地敲啊敲……钻啊钻……硬生生将她再次钻醒,可一睁开眼,那声音又没了,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她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这叫她开始烦躁了起未。抬头盯着天花板,琢磨着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是等了半天,那声音始终都没再出现,四周静悄悄的,令被噪音打断的睡意再次悄然涌进了她的大脑。于是重新倒回床上,林娟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这一晚上她是怎样也睡不着了,虽然睡意很重,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也很累。但似乎只要一合眼,林绢的耳朵边就会想起那种钻东西的声音,吱吱叽叽,一刻不停,叫人好不心烦。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跑上楼,跑到她楼上那家住户房门前用力敲。

  但是敲了半天,里头一直都役人应。直到手敲得有点发疼,隔壁那户门一开,探出个头:“602人不在吧,好几天没看到有人进去了。”

  说完话,那人关上了门,而林娟只好悻悻然下楼。一路寻思,既然里面没人,那天花板上的声音哪儿来的,难道是做梦?想到这一点,忽然有些顿悟:是啊,每次听见那声音都是在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一清醒过来声音马上就没了,这不是做梦是什么呢。

  得到这个解释,她太平了,所以这天睡觉前她特意冲了杯牛奶喝下去,据说牛奶有安神的作用,而这一晚,她倒是真的没再听见那种戳地板的烦人声音。

  那么过去了三五天的样子,算算时间,夜校里的课差不多己经走了三分之一,林绢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决定之后开始要恢复正常,不再病怏怏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都关得有点神经衰弱了。她这么理解自己前不久出现的幻听。可是没想到就在当天夜里,那种幻听又出现了,而这一次,是直接造成她日后严重失眠的起因。

  那时候她正坐在床边喝牛奶。

  刚喝了两三口,头顶上突然问细琐一阵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天花板上划了过去似的。这令她本能地把头一抬。

  却真的看到天花板上有东西!

  细细的,长长的,像是某种软体的虫子。林绢吃了一惊,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想去找东西掸,可是站稳后朝天花板上再次的一瞥,令她又一下子重新跌回到了床上。

  因为她看清楚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虫子。

  这根在天花板上轻轻蠕动着的,并且发出一些细微却又剌耳的噪音的东西,它细长,周身布满皱褶,看起来就像根腌得恰到火候的酱瓜。“酱瓜”顶端有一片狭长的指甲,指甲在天花板雪白的墙面上慢慢滑动,并且往下探伸,仿佛在空气里寻找着什么……

  分明是人的手指!

  林绢一下子尖叫了起来。

  可是声音刚从喉咙里宣泄而出,那根手指倏地就不见了,确切的说,是周围的光线让她根本无法可见。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片黑暗里。虽然街上的路灯将一些模糊的光线射进房间的窗户,但那点点光亮是完全不足以让她清晰看清楚天花板上任何小于灯饰的东西的。

  那么刚才她是怎么看清楚天花板上那根手指的?

  一边心神不定地拧开台灯,林绢一边匆忙地看着天花板。那上面确实什么都没有,即使有,在没开灯的情形下,她也不可能看见。

  于是她明白自己又做梦了,一个很有真实感的噩梦。但这个认知并没有令她定下心来。太过真实的场景,那些声音,那根细长的手指,令她整整一晚上没再敢关灯,而躺在床上再次面对着那片天花板,虽然身体很乏,林绢却是半点睡意都无,虽然天花板上很安静,也没有出现任何可以的东西,她仍是睁着眼直到天亮。

  而从这天晚上开始,拿林绢的话来说,她开始陷入一个虚无,可怕,而无法自拔的地狱。

  每天晚上,只要一躺到床上,她就会听见那种声音,然后看到那根手指,有时候在左侧,有时候在右侧,缓缓地在天花板上移动,好像在寻找或者试探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手指从一根变成两根,然后三根,四根……

  后来是一整只手掌,穿过天花板的砖面和石灰粉,在上面爬来爬去,好像一只体型怪异的蜘蛛。手掌有时候会朝林绢的方向抓探,仿佛隔着那层天花板,上面有个人一边看着她,一边在朝她伸着……

  然后林绢会醒过来。

  清醒后的她很累很累,像是刚刚跑完了马拉松,而比累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之后无可救药的清醒以及恐惧。即便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开得通亮,她也无法屏退噩梦清醒后的惊恐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去医院看医生,让人失望的是那些医生除了说些模棱两可的医学术语,就是开一堆吃了让她头昏脑涨的瞌睡药。而那些药带给她的唯一效用就是令她每晚的噩梦时问变得更加持久,醒来后人更加难受。

  日复一日。就在我一心以为她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疗养着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睡眠一贯很好的女人,每个晚上都在一个个近乎真实的噩梦里重复着她地狱般的煎熬。

  而她一直都役有告诉过我,因为她认为说了也无济于事,她说她不需要朋友的同情,她需要的是能够摆脱这一切的速效药。

  但她始终都没有能找到这种药。

  那段时间里她跑遍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医院,西药,中药,针灸,推拿……什么方式都试过了,却都无济于事。而梦却每天都在恶化,以及起着变化。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道:我确信我看到天花板上有人,宝珠,在我清醒着的时候。

  我愣了愣,然后问她:怎么回事?

  她迟疑了一下,道:说出来,你大概会觉得我疯了。

  我说不会。

  她说,真的,宝珠,那时候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己经疯了,有些东西,我连医生都不敢说,就怕他们认为我不是单纯的失眠、神经衰弱,而是神智出现问题了。

  说说看吧。我对林绢道,一边看着坐在我边上的狐狸。他依旧在玩着那只打火机,一会儿点亮,一会儿熄灭。而目光就在这明灭的光斑里闪烁着,这令我不由自主想起那天他将昏迷不醒的林绢带回来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的神情也是这样的,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让我知道。

  莫非除了周林的事情,那时候在林绢身上还发生了些什么,他没有告诉我……

  绢……于是我再道:说吧,我想知道。

第69章

  似乎那些来自天花板上的声音和那只手已经在她的梦里入了户,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一只布满皱褶的手从天花板某处看不见的缝隙里钻出未,试探,移动,伴着一种碎裂般的声响,一点点朝下抓探。然后她会醒来,之后再也无法入睡。安眠药和脑神经之间通宵的抗衡把她折磨得头痛欲裂,但令她费解的是,即便这样,她仍然会每天听到和看到那些东西,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夜里,然后突然清醒过来,那一切便又突兀消失,似乎不经意间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随着这样状况的持续发生,她开始感觉自己己经快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常常在做着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入梦了,醒来后身体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通体疲惫不勘,耳朵边嗡嗡响着梦里那些持续不断的声音,难受得让她想戳聋自己的耳朵。

  后未有一天,趁自己精神状况还算可以的时候,林绢出门到外面转了一天。可能是太久没有同外界接触,外面嘈杂的车来车往声和喋喋不休的人声反令她脑子的疼痛好了很多,所以直到很晚,身体很累,她才回到家里。

  谁知门开的一刹那,她再一次听见了那种熟悉的,细微却又清晰的刮擦声。

  这次声音意外的离得很近,近到似乎一抬头就能碰到似的,所以她不由自主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她吓得几乎投有真魂出窍。

  说到这里林绢的声音抖了起来,她说,你知道么宝珠,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害怕过,可是这次真把我吓坏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老太婆I她半个身子倒吊在我房间的天花板上,还有半边身体在天花板另一头。那些细微的刮擦声就是这老太婆搞出来的,她两只手不停地在天花板上爬,那样子……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地板上爬一样,一边爬还一边叹气,嘴里不停地嚷嚷,救命哎救命哎……

  “那你怎么确信她是真的存在的呢?”林绢学那老太婆说话的样子令我背心一阵发毛,我打断了她的话,问她。

  “因为我打倒她了啊l!我真的打到她了啊I!”

  原来,就在林绢看到天花板上那个倒挂着在爬行的老太婆的瞬间,她立刻抓起边上的台灯朝那个老太婆扔了过去。

  但没有扔中。老太婆那颗毛发稀疏的头颅反而因此突然朝她转了过来,一伸脖子看到林绢,立刻张大了嘴,伸长了手,朝林绢咿咿啊啊抓探了过未。可是距离太远,她半个身子拉得老长了,仍只能远远地朝林绢空抓着,突然她干瘪的嘴一咧,哇的声哭了起来,然后一遍遍叫,救命哎……救命哎……

  林绢这下真是被她搞疯了,疯狂地跑进阳台,疯狂地抓了根晾衣杆到手里,疯狂地冲回房间对着墙壁上那个倒挂着的苍老身体一阵乱捅。也不知道到底捅了有多少下,也不知道那老太婆后未到底被她捅成什么样了,林绢什么也不敢听,什么也不敢看。只一口气把力道全部用空,手一松丢掉晾衣杆撒腿就朝家门外跑。

  说到这里,林绢停了停,用力吸了口气:“那时候我真希望这是场梦。可是那种每次惊吓后突然醒来,然后发觉自己安全地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之前一切可怕的事情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的循环却没有再发生。所以我真的怕极了。宝珠,你说,既然不是梦,那我看到的那个老太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立刻’快速地阻止了我:“你别说,宝珠,就是想到了也别说,那不会是真的,不会。”

  “不会是真的。”我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希望能以此安慰到她。

  打那以后,林绢再也不敢回自己家了。有整整两天她一直都在街上游荡,甚至连酒店都不敢去住,因为她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待着的话还会发生些什么。直到后来在街上无意中遇到了以前一个朋友,她被林绢的状态吓了一大跳,在反复逼问了她整个事情经过后,好说歹说把她带到了自己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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