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 第73章

作者:水心沙 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玄幻仙侠

  我看不到他说那话时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脑门心一阵阵地发烫。于是冲到门口用力地拍门,过了很久,那男人慢慢吞吞过来开了门。

  你做什么。他问我。

  我找田恬。我没有勇气让他知道我对刚才那一幕的窥知。

  田恬出去了。没好气地关上门,他把我隔绝在外头。而我可悲地竟然没有勇气继续去敲那扇门,去阻止门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梦游似的回到家,看着狐狸,三缄其口,最终还是把事情和他说了。然后说,我要去报警。

  狐狸看着我,修着他的指甲:那么,那丫头将成为本地区最大的笑话。

  笑话?!怎么会是笑话?!我怒。

  他笑笑,吹了吹指甲:一边同情着别人的灾祸,一边幸灾乐祸着灾祸下那些人可悲的可怜,这不就是人?

  我更怒。可是

  一时想不出什么去反驳。

  那怎么办,难道听任这样继续下去?!这么怒憋了半天,我再问。

  他道:自然会有人收拾。

  谁?我问。因他的慢条斯理而气短。

  于是他给了我三长四短七支被烧过,又被熄灭了的香。

  于是我将这些香,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埋在田恬家外头那个十字马路口,长的那些头冲着西方,短的那些头冲着田恬的家。

  于是,在那个热闹而快乐的除夕夜,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死了,可是田恬也死了。

  这并不在狐狸的预料,所以乍一听见,他是有些愕然的。只在见到了现场照片后,他又释然了,并且对我说了那句话。

  “鬼绣。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那么做了,小白。”

  只是依旧不明白,鬼绣,什么是鬼绣。

  那晚狐狸让我把那些香放在靠近田恬家的十字路口,又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是什么把田恬的身体弄成那个样子……

  是什么杀了那个禽兽,也同时杀了田恬……

  这些问题,在田恬死后的第七天,我感到我有了答案。

  那天晚上,我在田恬家门口为她做头七。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火盆力的锡箔灰灭了,打着转,无风而起。我循着它们飘散的方向,看到了田恬。

  她依旧穿着那身小学时候就穿着的衣服,成人的脸庞带着孩童的笑。她笑嘻嘻看着我,然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正想追过去和她说说话,她一转身离开了。这时才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个女人,女人的面目很模糊,但看得清带着种柔和的清秀。她在那里等着田恬,等她过去,她就伸出手拉住了她。

  然后,两人手挽着手慢慢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在风里站着,陪着一地散落的灰烬。

  慈母手中线,闺女身上牵,临行密密缝,意恐不复归。

  那些线,竟然是一个母亲死后全部的牵挂么。

  好沉,沉得连伤到了女儿的身都不察觉。

  可是女儿呢……

  女儿自母亲死了之后,似乎,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完结)

第六卷 霜花寒

第84章

  「人是种孤独的个体,即使他再有钱,再有权,身边围绕著再多的人。就算是在人群的蜂拥包围下,他只有他自己。」

  「那妖怪呢?」

  「妖怪,妖怪是以类分的,不是同仇敌忾,就是你死我活。因此妖怪从来都不会孤独,因为除了这两者,它们无类可归。」

  「就没有特例麽?」

  「特例?有,但它们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

  「当然也有一些还活著,或许就是那些和你擦肩而过或许就在你周围……而这些家伙,往往都过得生不如死。」

  「为什麽……」

  「因为它们泯灭了自己的本性。」

  狐狸说,这世界上存在著许多妖怪,有些肉眼能看见,有些肉眼看不见;有些脾性较好,有些比较恶劣。

  但无论看得见看不见,脾性好还是坏,你一旦遇到了,最好离它们都远一点,因为它们只有妖性,没有人性。

  狐狸,哪有这样说自己同类的?我问他。

  他听完笑笑,然後,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某种狐狸式的骄傲,他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像我这样一只狐狸,哪有什麽同类。

  遇到霜花的那天,是个冬天的早晨。

  印象很深,因为那天特别的冷,冷得就好像那些水泥地都要开裂了,在一股股刀子似的寒风中,肢解出一道道细微的呻吟。

  我在这样的寒冷里第一次见到了霜花。

  霜花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但霜花其实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个男妖。

  和狐狸一样,霜花有著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透亮,晶莹,特别是在冰天雪地里乍然出现的时候。

  那天他坐在一棵树上,冬青树,树上积满了雪,绿的叶托著白的雪,白的雪托著一身白衣的霜花。

  记得那会儿手里抱了很多东西,但依旧挡不住四面八方窜来的风,我被吹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只到了那颗树下的时候,风势才弱了些,於是我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打算揉揉我那只已经快没了知觉的鼻子,这当口看到了他,确切的说,是他垂在树枝下的脚。

  冰天雪地里的赤脚,这不能不叫人特别地留意一些的。

  那双脚很白净,也很漂亮,悠然自得地晃来荡去,

  像拨弄著春花似的撩拨著那些绕著枝头打转的雪。

  画里似的情形,让人一时有些忘乎所以。

  所幸不出半秒反应过来,我赶紧把那些东西抱回手里准备马上离开,因为晓得自己看到了什麽。

  什麽样的人能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打著赤脚?

  什麽样的人能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穿著夏天才穿的单薄衣裳?

  不言而喻……

  迅速抓,迅速塞……

  可是有点不幸。也许因为穿得太臃肿,也许因为十根手指又被冻得不太利索,也许是因为心跳突然加快得让人没法适应……

  总之,在努力了几次後,那些东西依旧在地上,

  并且因为我的反覆折腾,被搞得凌乱不堪。

  「你是不是看得见我?」

  这时听见他在树上问我。声音也是清透的,像雪里的冰凌。

  我装著没听见,低头继续努力。

  「不但能看到,还能听到。」他又道。

  只是一瞬间,那声音就从头顶荡到了我身後,

  这叫我紧张得一下子把刚抓到手里的东西甩到了地上。

  没落地,被他接到手里,他蹲在地上打量著我。

  这样近的距离才发觉,他的眼睛并非是单纯的绿,也许是被雪光折了颜色,那其实是一种菸灰再渗入了一些孔雀蓝般的色彩。

  像某种古代中东国家的玻璃器具。

  「我叫霜花,」然後听见他又道,很清冷的瞳孔色彩里漾著层并不清冷的微笑:「冰霜的霜,雪花的花。萍水相逢,我没有恶意。」

第85章

  我不知道霜花是只什麽样的妖怪。

  狐狸是狐妖,杰杰是猫怪,妖有妖性,这是狐狸说的。

  可是我看不出霜花的妖性属於哪类。

  他有一双美丽而清冷的眼睛,他有白得像雪一样纯粹的皮肤,连他的头发也是雪白的,好像最上等的蚕丝,晶莹,闪烁,乾净得没有一丝瑕疵。

  而除此,我再也没办法从他身上看出些什麽来。

  或者,就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只四处旅行的妖怪。

  哪里有雪,他就会走到哪里,因为这样才会让他有一种归属感。

  那麽,这应该是一只追逐寒冷的妖怪。

  霜花说他曾经住在一座和这里差不多繁华的城市,在很久很久以前。

  同样的繁华,同样的庞大。

  所不同的,这里难得见到冰霜,更勿论雪,即使是一年一次的冬季。

  而他所居住的那座城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难得会见不到下雪,可谓四季隆冬。

  有意思的是,这麽一座几乎天天可以见到冰雪的寒冷的城市,名字却叫「无霜」。

  是冷得已经只能见到冰雪而看不到霜,还是住在那座异样寒冷的城市里的人,期望这座城市有朝一日不再那麽冷,於是许下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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