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腐不腐
不,她必须杜绝这样的未来发生。
付长宁脑子总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灵光起来。
“楼主。”
程一叙瓜子嗑得直响,眼皮子微抬:怎么还不去重制竹简?有事儿?
付长宁鼓起勇气,打商量:“要怎么样你才肯把毁掉的竹简重做一份?”
程一叙差点儿被瓜子给呛死,猛咳几声,目瞪口呆瞧着付长宁。指节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辅事,“辅事,我刚是幻听了吗?她,让我重做一份竹简?”
“我也听到了,应该不是幻听。”辅事嘴角含笑,“付长宁所言乍听之下十分荒诞,但若细思,会发现这条路是唯一的生路。若我置于付长宁同样状况下,所做之事与她设想的皆不谋而合,唯一的区别是,我可能做得比较极端。”
程一叙舌尖顶住瓜子皮推了出去,眸子微眯,“辅事一番话倒叫我来了兴趣。接下来七天,我倒要看看付长宁怎么让我心甘情愿为她代笔。”
“还要啥方法,这不就来问你了么。”付长宁赔笑,重问了一遍,“要怎么样你才肯把毁掉的竹简重做一份?”
程一叙没再搭理付长宁,转而看向辅事,松散的神情随着说出的话而逐渐认真,“辅事方才一直盯着我乱禁楼的人,敢问她哪里得罪了辅事?容我提醒一句。辅事有辅事的章程,我乱禁楼也有乱禁楼的规则。即便她犯了事儿,也有我程一叙处理。别用辅事的章程随便动我乱禁楼的人。”
付长宁浑身颤了一下,后怕不已。亏她还以为和辅事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人家全看在眼里。那件丢人事必须捂死,捂死!
内心忐忑不已,甚至不敢看向辅事。辅事要怎么回话?瞎扯吗?那她要不要配合?但她说谎能力过分差,弄巧成拙可如何是好。
“楼主误会了。付长宁,是我看着长大的。”辅事语气之欣慰、感情之真挚,一番话说得连付长宁都对‘她是他看着长大的’深信不疑,“我与付兄乃棋友。当年拜访付兄时,她才到我腰间,羞涩、怕生。如今已成亭亭玉立少女了。”
付长宁脑子鬼使神差闪过洞房花烛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在你身下变成女人......不能深思,一深思就浑身不自在,比与妖修□□还不自在。
付长宁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似乎通过这个动作摆脱束缚感。
辅事直视付长宁:“楼主,审完了吗?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匀个空隙让我和付长宁叙一叙旧。”
付长宁并不想跟他叙旧。期望程一叙继续豪横起来,义正言辞拒了辅事。
然而她的期待落空了。
程一叙看见付长宁就上火,巴不得辅事赶紧把人带离视线范围。摆摆手,示意他尽快。
“多谢楼主。”辅事起身,径自离开。
辅事姿容绝艳,说一句万里挑一也不为过。连背影都自带疏离,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付长宁心吃了秤砣一样沉了下去。磨蹭了一会儿,在程一叙视线转为探究的前一刻才不情不愿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庭院。
他应得好好的那件事儿当没发生过,又寻她作甚?生怕两人的事儿传不出去吗?
当然,目前没一点儿透漏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想传出去就先一步把“墙”砸了。可他突然跑到“墙下”做什么?
付长宁越想越烦躁。
“楼主少年时三天三夜钻研完了竹简中所有的剑法残篇。考上了状元,谁还读三字经。竹简不过是磋磨你的借口罢了。”辅事开口道。
付长宁顺着他的话回,心不在焉道:“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这么跟我过不去。”
“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很清楚。”辅事步子一顿,转过身来,“你给楼主外衣熏了诱情之香,导致采阴山一行,有个老妪按捺不住,当面对着楼主排出、咳,过后地面濡湿一片。”
辅事自行敛去那两个字。
猜测时就一边乐一边肠子悔青。如今猜测被证明,付长宁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多次尝试进行表情管理,但还是忍不住。
那画面太美可以尽情想象。
想象中......
暂停一下想象。
陈情虽迟但到,“我闻着甜甜的就给用上了,谁知道那是诱妖情动之香。若我早知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辅事,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辅事的猜测三言两语被证实。
顿了顿,“这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你方才还讲楼主因此磋磨我。”付长宁不理解辅事为何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一变。
“情香只对妖有作用,人没法察觉到。修为高深如程一叙都难以察觉到的情香,付长宁如何能准确地分辨出‘甜的’。”辅事直视付长宁。
他的眸子很深很黑,盯久了就不由自主溺毙其中。
这溺毙充满不安、惶恐、绝望,令人泥足深陷。
付长宁费了吃奶的劲儿抬起衣袖挡在两人之间,同时侧头避开辅事视线。心头因辅事的话而无措。
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能精准分辨?”
“两种可能。一是我留在你身体深处的妖气还未褪干净,让你暂时与妖修临界互通。这个可能性很大。二是、是...”辅事顿了一下,迟疑道,“...极其渺茫的利率,你有孕了。”
第15章
辅事说这话时的语气,跟说‘今天天气真好’没什么差别。完全是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仅仅是听到这两个可能,付长宁就面红耳赤,脑子乱成一锅粥难以思考。只差把“难堪”两个字写在脸上。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明明这事儿两人都有参与,凭什么就她一个感到难堪。
这么一想,付长宁心绪被迫平静。起码在脸上看起来她也是“今天天气真好”。
辅事垂眉敛目,在长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交叠,十指交错轻置在膝盖之上。一副物我两忘模样。
他处理得倒是得心应手,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还知道给她充足的时间消化、冷静、反馈。
付长宁腹诽道。倒也抛开窘态,认真摸排原因。
过了一会儿,付长宁道:“第一种可能吧。我与你、与你那个什么完之后,就常常能闻到身上散发的妖气。那一段时间我见人就像耗子见了猫,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直到前几天才渐渐放下这件事。”
辅事不知何时睁开眸子,视线落在付长宁身上。
他同样认为是因妖气未褪干净导致付长宁暂时与妖修临界互通。修士本来就极难有孕,更何况是本体千奇百怪的妖修与人□□。然而概率再低,也不代表绝对不会发生。
辅事:“妖修是一类讲究血脉压制的种族。你腹中是否有我的种,我一探便知。”
什么叫“探”。
就是付长宁在一个人面前卸去所有防备,剥开多情的血肉,露骨坦心。不可能允许的。即便付长宁想知道是否有孕默许辅事“探”,还得看身体本能放不放人。
付长宁能让外人“探”就有鬼了,更何况外人还是一个妖修。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允许你‘探’?”付长宁很好奇辅事的自信哪儿来的。
辅事:“这世道人贵、妖贱。若妖修一夜留情,人修珠胎暗结,人修的脊梁骨得硬到什么程度才能抵挡住众口铄金。花兰青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好友之女沦落到那种境地。”
一夜之间与所有人背道而驰,足够让一个意志力坚定的元婴修士执着求死、无力求生。
辅事从没想过付长宁会允许。事实上,她的决定也与他无关。他若是真想一“探”,谁又能拦得住。
付长宁:“口是心非,说得你好像少做了一样。若我沦落到那种地步,你得负一半的责任。”
辅事难得顿了一下,放下腿,整理了一下衣摆,“姑娘实在不愿意,我又怎会强人所难。后果我已悉数告知,姑娘定自有决断。花兰青叨扰姑娘很久了,告辞。”
起身离开。
他的判断从未出错,付长宁应该是第一种可能。既然如此,何必对不可能发生之事预设结果。
付长宁在他身后叮嘱:“辅事,日后我们便是陌路人,你别再找我了。我胆子小,今天这么一吓我至少折寿三年。”
七日后。
第三试在石窟里举行。
开场前一炷香时间,所有人都在看付长宁来了没。
付长宁在第二试中表现得过分出色了。一般人避都避不开的陷阱,付长宁拆了九成,还拆到惊动辅事。
非凡是个大嘴巴,敛去楼主的细节,把付长宁写完二十多年竹简才有资格参加第三试的事儿嚷嚷得人尽皆知。
于是,一部分人好奇付长宁能不能按时完成竹简,一部人想知道她要怎么让楼主按时完成竹简,剩下的一部分就比较务实了,他们想知道最大的竞争付长宁对手能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炷香将燃尽,付长宁现身在第三试现场。
“哇,是付长宁。真让她集齐了二十多年的竹简?!厉害啊,听说里面很多是孤本呢。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借我一观?”
“楼主那么难伺候的人居然能听付长宁的?改天定要问问她有什么驯楼主良策。”
剩下一部分人面带丧意,十分失落。完了完了,这下又是陪跑。呃,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在陪跑。
非凡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付长宁,以为她是背着程一叙来的。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快回去。幡然醒悟还有救,否则楼主会让你死得很惨。”
“没经过楼主同意我敢来?”
非凡愣住,看付长宁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敬佩,“见鬼了。你怎么让楼主听话的?”
付长宁眼里闪过受伤,捂住胸口难受,“耻辱啊,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非凡,楼主真的不是土、匪出身吗?趁火打劫玩儿得炉火纯青。”
“没人知道楼主来历,我劝你也别打听,小心惹祸上身。”非凡忙捂住付长宁嘴巴,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四周,“楼主刚接任那会儿,有弟子不服,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去查楼主。然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呀,是个鬼故事呢。
一柱香燃尽,第三试正式开场,由弼主主持。
石窟最里面有一副巨型石图。图上有十三修士,均背对着众人。石图之下有一块枫叶形的悬空石板,与石图同材质。
弼主道,“礼乐殿上通天意、下达幽冥,寰宇之内,皆是礼乐制度。第三试,便是‘通天意’。诸位站在悬空石板上,若通达天意,图中修士便会转依约转身。”
众人跃跃欲试。
来来回回好几拨儿,图一动不动。
渐渐有人心头泛起嘀咕,这图真的能动吗?从未听过画上的东西还能动,离谱,就尼玛离谱。
轮到方澄了。
众人视线集中过去,纷纷凑着脑袋看方澄的情况。
方澄号‘珠玑仙子’,是礼乐殿最出色的弟子。跟她同样出名的是付长宁——得天独厚的烂泥扶不上墙弟子。
人人都想知道礼乐殿嫡系是否能让这图中人转身。只是方澄准备的也太久了吧,怎么还不上枫叶悬空石板。
聂倾寒止戈殿本来有事儿,他高压手段雷厉风行赶着弄完,就是为了能观看礼乐殿第三试。
弼主远远地冲聂倾寒招了招手,“倾寒,来坐。你来得巧,正好轮到方澄。你还是老样子,永远不会错过方澄的每一次比试。”
弼主的话让聂倾寒心惊了一下。他发现,他从进来就下意识在找付长宁的身影,而不是方澄。
方澄一直注视着入前方,直到聂倾寒身形入了眼,才面上带笑,踏上枫叶悬空石板。
图中从左往右第七个修士似听到她脚踩石板的动静,轻轻侧过身,慢条斯理回头看了一眼。细看之下,眼中还带着一丝睥睨万物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