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腐不腐
冯汝晴跟诸位师弟师妹们打了招呼,走进去。
师尊对冯汝晴很严,师叔却像慈母一般照顾冯汝晴,夏日扇凉挂蚊帐、冬日缝制棉手套。当初冯汝晴与妖□□的事情一出,是师叔力排众议保她一命,并暗自联系韩飞放两人一条生路。
冯汝晴很尊敬师叔。
相关书籍摆了满桌子,师叔叹了口气。
“师兄在灵沼山寻到表里双镜的碎片,借此修为大涨,继任宗主。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但在修炼的过程中,师兄发现镜中自己的轮廓越清晰,镜中之人的意志就越独立。而且对方要替换掉镜外之人取而代之。”
“师兄立即封印表里双镜,并因耗尽功体而不得不入缥缈宫闭关。”师叔面带哀伤,“表里双镜并非没有副作用,只是在你修为大成之时副作用才开始显现。而它一旦显现,便是致命的。因为没人时候自己的对手。”
“师叔,节哀。”冯汝晴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了,再哀伤也已经过去了。”师叔笑了笑,“罗浮山的事情一出,我便派人送信告知各宗之人。可众人似乎只看到其‘增加功体’的好处,质疑副作用的真实性。人心啊,如此贪婪。”
对不上,跟长宁说得对不上。
乔展只知‘增加功体’,压根不知道这东西的副作用。
冯汝晴沉吟片刻,拉起师叔,“师叔,跟我走。”
“这是做什么?”师叔吃了一惊。
“师叔送出去的信被换了。师叔身边的人向来是宗门核心弟子,核心弟子被替换,证明宗门至少一半的人都被换掉了。”冯汝晴说,“师叔,这里已经不安全。跟我走,我带你去湖心小筑。”
“什么!”
弟子奉茶而来,“掌门,师姐,你们要去哪里。”
师叔道,“急事外出,退下。”
弟子脚步不动,没有半分要挪的意思,“师姐,掌门这是怎么了?还是说师姐胁迫掌门做什么非本意的事情?”
师叔这才惊觉原来身边已经被渗透至此。
冯汝晴一剑削向奉茶弟子的脸,弟子眼神无波无澜。冯汝晴调整剑锋斜着切下弟子的脑袋。
颈项处切口平整,似砂石拌黄土质地。
“果然被替换了。”冯汝晴道,“师叔,我们快走。”
“好,小晴。”
两人刚跑过前院,前方无数宗门弟子手持长剑等着。
一些弟子不明所以,半疑半信掌门被师姐替换,谁叫师姐有这个前科。另一些被替换的弟子们掺在人群中,一时半会儿根本分辨不出来。
“师姐,你大逆不道、挟持掌门。若不放下掌门,今日你性命休矣,走不出这扇门。”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根本解释不清,也没法儿解释。
“哼!”她不打算多做纠缠。
冯汝晴重伤初愈,修为本就不怎么能应付;师叔的茶水中长久以来被下了慢性毒药,一运功便被触动毒发。冯汝晴背着师叔,边打边退逃至山脚下。
这一路,长阶布血似绸缎。
莫非她今日要殒命在此?
箭师将消息带回,这一趟她就不算白来。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师叔要怎么得生?
是她拖累了师叔。
鼻翼间满是腥气,耳中尽是杀伐之声,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路。
“小晴,放师叔下来。”师叔拍了一下冯汝晴肩膀。
冯汝晴哪里不知道师叔的意思,怎么肯放下。
“我这把年纪,已经活到头了。你还年轻,你还有韩飞,绝不能殒命在此。”
冯汝晴说,“师叔,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小晴,听话呀。”
乖巧如冯汝晴也是有叛逆期的,对一些事情固执得要命。气得师尊破口大骂,只得师叔出面劝人。
全宗门都知道师叔最会劝人,而冯汝晴只听师叔的劝。
可没人知道,师叔的劝词只有一句,“小晴,听话呀。”
“只有这一次,我不听劝。”冯汝晴摇了摇头。
弟子们笑道,“你们的争执令我耳朵里很吵,去阴曹地府继续争执吧。”
弟子们祭出剑阵,剑光四射夺人性命。
冯汝晴根本无路可逃。
突然,却见一根长箭从头顶飞出,正中剑阵阵眼。
那根箭身后,铺天盖地的箭疾射而出,撞毁剑阵。
巨大的橘红色火花中,一道伟岸的身影翩然而至。
“箭师,怎么是你?!”
箭师搀起冯汝晴,把师叔换到自己背上,“我又不是妖,我的血也不凉。”
花兰青是真的心性凉薄。他明明算到了所有可能,却为了印证箭师的过错,不做任何动作。
箭师揪着花兰青的衣领、拳头往他肚子上揍时,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只有这样,你才会信我。不是吗?’
“有一些是宗门弟子,能不能别赶尽杀绝?”冯汝晴语气中带着恳求。
箭师拍了拍冯汝晴的脑袋,大掌之下,很温暖,“我们是来探听消息的,不来杀人的。”
“走了,回家。”
第148章
替代之事已经大范围传开, 罗浮山表里双镜前很是萧索,再无半分从前遍地是人头的场景。
付长宁和小断指几乎没受什么阻碍就到了表里双镜跟前。
小断指抬头望天瞧太阳,“最近天气有这么热吗?把镜壁都晒成黑黢黢的。”
黑?
付长宁凑近一瞧, 心中暗惊。
原本光滑的镜壁之上,立着无数条黑乎乎的人形污渍。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远看就像是镜壁变黑了。
看不出脸,但能凭借头部、躯干和四肢辨出人形。
不是清晰的轮廓吗?这黑乎乎的人形污渍又是什么?
小断指察觉到什么, 拽付长宁的衣服, “长宁, 有人来了。躲起来。”
“嗯。”
一个修士走过来,撩起衣摆原地打坐,“什么替代人, 都是既得利益者为了独占这面镜壁才编出来唬人的谎言罢了。他们上当, 我可不蠢。自从来了这里的我的修为大有长进,感觉今天就能突破。”
镜壁上有他的清晰轮廓,而且正对着他。
修士运功, 灵气充沛盈满周身。
运行了几个周天后,突破了!
“我突破了!我成功了!”修士正惊喜, 余光瞥见镜壁之中的自己睁开了眼睛。
镜壁之中的自己手缓慢抬起,穿破墙壁撑在上面,把全身拉了出来。
镜中人出来了, 镜壁之上便留下了一坨黑乎乎的人形。
“啊啊啊竟然是真的!”那人吓坏了, 腿脚一软跌倒在原地。
镜中人刚出来, 还不怎么适应行走, 身子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扭动着。一点点朝修士挪动过去。
付长宁瞧了一眼小断指。
小断指心领神会, 拾起一颗石子射向修士, “喂, 还不站起来,等着人家跟你面贴面、替代掉你吗?”
修士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儿蹦起来,朝小断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就逃。
镜中人跟了上去,小断指也跟了上去。
付长宁心思复杂。半个月,短短半个月而已,竟然有这么多人被替代了。
“讶,还有人在?!”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以为这个地方除了我没人再来呢。”
好耳熟的声音。
付长宁转头,“杨斌,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斌着白衣,发带上系着醒目的红线;动作幅度大一点儿的时候,衣袖下滑,露出深红色的衬衣袖子。哦,那不是袖子,是红线缠绕而成的护臂。
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面若桃花十分精致,虽然竭力压制了,但仍有一身妖气肆意流淌。
是守宫。
守宫身穿烫金滚边玄衣,黑金绘羽头冠,流珠从耳朵两侧垂至腰际。精致又华贵。
双手交叠,朝付长宁行了一个十分雅致的礼。
“付长宁,我们见过。你,有忘了我吗?”
“看也知道我很年轻,没到不记事的糊涂老人年纪。守宫,见你安好,我就放心了。”
守宫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们二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被叫来的。”杨斌耸了耸肩膀。
“真是稀奇,弼主已经死了,还有人叫得动你?”付长宁表示怀疑。
杨斌下巴点了点镜壁,“它叫我来的。”
付长宁跟着望过去,镜壁周围半个人都没有,“什么意思?”
杨斌眸中有一份迟疑,上前几步,在万千镜中人里,一眼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黑乎乎的人形污渍,“这面镜子在叫我。或者说准确一点儿,镜壁之上的我的位置在叫我。”
黑乎乎的人形污渍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有货,挣扎不得,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