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腐不腐
一场必胜局飞了,要败了。
娃娃仙挪着身子从祭祀台上跳了下来,“哐”地一声跳出数十米远。她站直了很高,柳树才到她胸口。
娃娃仙圆乎乎的手扣上人头皮球,五指收紧,“嘶啦”一声撕下脸皮。然后调转方向朝自己脸上贴。
娃娃仙通过这种方式实现“长大”的愿望。但这愿望看起来是一次性的。
因为娃娃仙贴完后,立即撕下第二个再朝脸上贴。
短短五息,七、八个人头皮球被扯下脸。
杨深衣面带愧色,下意识后退两步,“我、我不是故意的。”
娃娃仙很快走到客栈面前。掌柜儿子们瞳孔剧烈抖动,身形抖成筛糠。
掌柜听到动静起身,奋而抄起客栈门后的梯子朝娃娃仙身上砸,大喊,“走!走远些!别碰我儿子,不然我还砸你。知、知道怕了就开快走。”
娃娃仙阴测测一笑,五指猛地朝掌柜扇去。带起的劲风挤压着掌柜的脸,掌柜的脸像一滩泥任人搓圆揉扁。
“小心!”宗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活人在自己眼前被杀。明知道剑招无用,却还是左手格挡娃娃仙、右手揽住掌柜像倒插葱一样扔了出去。
娃娃仙与剑身交接,震荡铺天盖地朝宗离这边涌来。宗离几乎不能动弹。
同时娃娃仙另一手握拳砸下。
眼看宗离要被砸肉泥,付长宁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拖开他扔了出去。
宗离身形在地面拖行数米撞到柳树上,眼睛一直看着付长宁。
她必死无疑。用她的性命救他,不值得。
突然,付长宁身上爆发出一股极为猛烈的剑招,将娃娃仙搅成土渣。
付长宁愣愣地看着自己包袱。临行前非凡送的那一根糖葫芦上储存了程一叙一道强大剑招。
等等,这算作弊吧。
这剑招实在是过于强大无匹了。削了娃娃仙,继续昂首阔步势不可挡削向柳树、房屋......
再这么下去,整个五柳镇都会被夷为废墟。
但程一叙剑招之强大,又有谁能挡?
付长宁心如坠冰窖,手心湿冷。五柳镇万条性命将因她的过失而葬送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圆片在付长宁头顶亮起。
最先是一个圆片,然后迅速扩散成无数个圆片,如绽开的吞噬花朝上一口吞了程一叙的剑气。
“辅事!”宗离眸中闪过惊喜。
第33章
是辅事的招式。时隔十年, 他竟能再次看见辅事出手。
但来的并不是辅事一人。程一叙与之并肩而行。
辅事并不孱弱,甚至能称得上一句结实有力,但走在身形健硕的程一叙身边, 就显得多了几分斯文沉静。但这并不意味着辅事沦为陪衬。
正相反,辅事一看就让人心生一种‘这人肚子里满是套,套一个还能拖出三个陪葬的’的感觉。
程一叙手掌躬起放在眉毛,处做出一副极目远眺的样子。那道势不可挡的剑气在程一叙眼里逐渐消弭于无形。“吞得一干二净吶。辅事, 看来你对我积怨已久。”
“我一片真心, 楼主又冤枉我。”很早之前辅事就习惯程一叙的各种阴阳怪气儿, “楼主剑气气势如虹,便是十个五柳镇拦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若放任楼主破坏下去,损坏的房屋、误掠夺的人命......不止息风宁云面上过不去, 楼主也难交差。”
“呵,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激你了。”程一叙翻了个白眼,“要不要写篇祭文表彰一下辅事的恩情?”
“感谢”二字我先说出口, 但你有那个脸接吗?
“同为息风宁云做事,应当的。恩不用提, 仇不再表,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辅事笑看了一眼身侧的程一叙,视线转到一脸心虚的付长宁身上, “别再转移话题了。楼主, 这算不算作弊?”
啧, 就知道绕不过去。程一叙深呼吸了一口气儿。
“这要算作弊, 那锦绣楼别开了。”程一叙嗑了把瓜子, 眯起眼睛道, “付长宁机缘巧合得到藏我一道剑招的糖葫芦, 是运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辅事道:“诶呀,这话说得在理。”
“那辅事是承认付长宁有与方澄挑战的资格了。”程一叙看付长宁顺眼不少,没丢乱禁楼的脸。
“任何人看到五柳镇的情状,都会对付长宁心悦诚服。”辅事缓声道。
“真少见,难得看到你在夸一个人。”程一叙冷哼一声,丢了颗瓜子进嘴里。对着付长宁就换上笑脸,摆了摆手,“长宁,过来。”
付长宁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土,快步过去。经过辅事时轻轻颔首,没有做任何停留,停步在程一叙身前竖起耳朵准备听训。
程一叙把付长宁明损暗褒夸了一顿。大致意思就是你在杏花林胡闹那事儿记着呢,此番虽然做出一番成绩,但也只是将功补过而已。不要自满,也别失落,继续保持就行。
付长宁亲测与辅事这个距离差不多就行,不会太过疏离,也不至于引人注目。
“长宁,娃娃仙一不夺修为二不为名利,你怎么知道它如何作恶、为何逞凶?”程一叙好奇了很久。
乱禁楼曾派过几波人过来处理,全都跟宗离一般结果。娃娃仙虽然弱,但是打散了总会重聚,难缠得紧,修士对着它几乎束手无策。
幸好娃娃仙不出五柳镇。息风宁云添油加醋夸大了三两句将其传播出去,于是这些年去五柳镇的人数锐减,也因此避祸。
付长宁脸上有几分腼腆,“别的地儿没有娃娃仙,记载中也未曾有过。因此女儿庙虽然受香火供奉,但它是一座无神的寺庙。既然无神,那香火供奉的自然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付长宁继续道,“那东西无序,吃了属于丹儿的香火,自然得照着丹儿的规则行事。例如用丹儿喜欢的红泥糖葫芦做媒介,不断实现丹儿‘长大’的愿望。”
付长宁打开话匣子说了很多。
程一叙一直看着付长宁。她具体说了什么他也不在意,礼乐规则之事向来是他认知盲区。他是个剑修,一生只与剑打交道。
但就有那么一瞬间,付长宁头头是道眉飞色舞说起礼乐之事的样子在闪闪发光。
对嘛,这种身上有点儿东西的人才有资格进他的乱禁楼。
辅事虽然敛眉沉思,但程一叙知道他听进去了。辅事是个好相处的人,跟谁都好好说话,也善于听任何人的话。
但是,同为听,过耳的那种听和听进去了的听完全不同。
程一叙眯起眼睛嗑瓜子,“咔嚓”声打断付长宁的滔滔不绝,对辅事道,“辅事,说真的,别人不行就算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五柳镇的秘密。”
“五柳镇人头皮球祸患久矣。查不出源头,没法儿根治。就算能看清脉络,我一个军师文辅也奈何不了礼乐之事。而且在礼乐殿之人面前,花兰青不过是班门弄斧,又怎么敢僭越。”
程一叙是个剑修,还是个心思缜密、脑子好使的剑修。花兰青不出手,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罢了,就算辅事另有他图,他也奈何不了辅事。
“若你对着我只有这几句套话,那还是省些口舌吧。”程一叙觉得还不如看付长宁,起码付长宁会让他心情宽慰些。
真争气,没白瞎他那一道剑气,“长宁,五柳镇你得了魁首。接下来就是在方澄面前一雪前耻。合欢宗祭宗大典,你好好表现。”
程一叙胸脯挺了起来,语气中带了点儿自豪。付长宁总有一种他在邀功的感觉,顿了一下,试探回道:“是,蒙楼主教诲。”
“是什么是,我教你什么了。”程一叙瞥了一眼辅事,“还不感谢辅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不是,通情达理。”
付长宁转而对辅事行礼,视线没敢在辅事身上多留,“多谢辅事。”
付长宁的出现使得辅事计划生乱,程一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辅事不待见她。眼下,他就是想让辅事不爽。手按在付长宁肩膀上推了一把,“离辅事那么远做什么,辅事又不吃人。去,好好感谢辅事。”
不,他‘吃’人。‘吃’得还很凶。
付长宁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多谢辅事。”
辅事轻轻颔首,“嗯。”
两人离得近,近到付长宁能清晰听见他语调的磁性和拖延。这一声“嗯”像极了一次缠绵间的尾音,但又有不同,断音断得特别干脆利落。
付长宁脑子下意识开始播放之前的几个夜晚......
嗯,辅事技术真的不好。
听人讲辅事学艺、万般皆精,怎么轮到这方面就不灵了。
“楼主。”宗离拖着伤处过来,对程一叙恭敬行礼,又转而对辅事投去感激的眼神,“多谢辅事相助。”
杨深衣也跟着打招呼。
程一叙后退两步,有几分嫌弃,“你俩这个头看着渗人,有没有得治啊?”
宗离愣了一下,诚实摇头,“不知道。但我想大脑袋应该是不影响我整理洒扫的。”
程一叙:克服渗人的方法就是直面渗人。
程一叙:“咳,仔细一看还挺圆润可爱。就这么大着也无妨,人群中寻你也快多了。”
杨深衣眼带希冀地看着付长宁,“付长宁,你神通广大,又对礼乐之事知之甚多。有办法治我的头吗?”
付长宁:“礼乐之术中有一类术法能缩面成点,也许能行。我试试。”
付长宁双手结印、口念祭词,指尖暖金色光流缠着宗离、杨深衣二人。二人的头像瘪下去的皮球。
成了!
付长宁鬼使神差地瞥向辅事腹部。
能不能把那儿也瘪一瘪?
第34章
“仙人, 仙人。你能不能救救我儿子?求求仙人,只要能救我儿子,我做什么都愿意。”掌柜在付长宁身后远远地叫着, 跑得太着急,左脚拌右脚跌了好几下。
付长宁那一手“缩头”术着实惊到了掌柜。早已死寂的眼底被揪了一把,狠狠地活了起来。
这位客官果真说话算话,她真的能治儿子。
“这就来了, 我一定尽力。”付长宁敛起眉间倦意, 手稍微撑了一下大腿借力。这么一连串儿事情, 几乎没有喘气的空间。
身边绿影先一步掠过。
杨深衣在掌柜双膝跪地前抢先一步垫上脚,单手一撑掌柜肩膀让他直直站起来,“你眼瞎啊, 没看到付长宁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你怎么好意思眼下使唤她。”
杨深衣气呼呼双臂环胸, 腮帮子一股一股的,面带嫌弃,“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喜凡人。一个赛一个得自私。”
掌柜正要下跪, 便觉得身子被推直了。视线顺着动作自然上移,华美衣袖的另一头是一个绿衣的娇俏姑娘。
她似乎只是随手一推, 但是那力道重逾千斤。这便是尊贵的仙人吗?
掌柜从杨深衣面前挪开。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付长宁拉到儿子跟前,但杨深衣说得也对。迟疑犹豫一会儿,“客栈准备好了上房, 诸位仙人为五柳镇平祸辛苦了, 移步稍作休息可好。”
搓了搓手, 面带恳求看着付长宁, 双膝一软又要跪下, “仙人, 求你救救我儿子...”
“掌柜, 我说过会尽最大努力治您儿子就不会食言。您不必如此。”付长宁缓过劲儿了。之前不动人头皮球是怕打草惊蛇,如今娃娃仙已除,就得尽快阻止它继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