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腐不腐
付长宁把竹筒直立在地面上,辅事后续会拾起来。
抬袖擦了擦嘴, 付长宁没话找话,“我看见镇标了, 前面就是山桃镇。”
嘴巴太无聊了,不说几句真的会憋死人。
“嗯。”辅事收起竹筒。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因着她十步一呕吐的走法, 差不多傍晚才到山桃镇。
那封文书的落款是山桃镇永安客栈, 文书是掌柜写的。
“辅事, 走了一天你也累了吧, 我们去永安客栈投宿。”
“嗯。”
下了床, 他嘴里最多的话就是“嗯”。多说几个字仿佛要交税一样。
付长宁叹了口气, 放弃了。
和辅事在一起有些拘谨, 但他远远地落在她身后,这份拘谨就不那么明显。辅事漫不经心是真的,但审视是一种本能,付长宁毫不怀疑哪怕她问两炷香前你右手边有几只鸟他都能原原本本答出来。
永安客栈是山桃镇最大的客栈,每年给乱禁楼上缴的钱比其它客栈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也正是因为这样,掌柜的文书才能早早地传到辅事手里。
永安客栈灯火通明,小厮精神极了,见有客人忙迎上来,“姑娘穿戴不俗,想来只有仙人有这样的风姿。敢问这位仙人,可是要投宿?我们顶楼房间幽静舒心,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从乱禁楼移栽来的灵植长生竹,正适合仙人您。”
他很会说话、令人舒心,付长宁点点头,“行,开两间上房。再备些吃食,多放点儿花椒辣子。”
“好嘞,仙人请跟我来。”小厮恭敬在前面引路,付长宁抬步跟上,想起辅事没钱,转头豪气干云道,“辅事,我请你。”
辅事站在客栈门外,浅笑着目送付长宁。一手拿着竹筒,另一手背在身后,没一点儿要进来的意思。
“辅事?”付长宁疑惑。
小厮对着辅事遗憾不已。这通身气度绝了,明明谦逊有礼,但谁都不敢受他的礼。这等人物居然是个卑贱妖修,可惜了。
小厮行了一个周全的礼,话语虽然在道歉,但语气中一点儿歉意都没有,“仙人,恕我直言,您那位同行之人恐怕进不了我们客栈。他的头发黑到发青,想来是妖修。咱们客栈,不许妖修投宿。”
辅事常年在外,怕是心知肚明。才会不踏进永安客栈半步。
“叫掌柜来。”付长宁说。
掌柜很快就到。他眼光老辣,一下子就明白前因后果,随即充满歉意道,“山桃镇乃乱禁楼统辖区域之一。楼主有令,不允许妖修投宿。我们也很为难呀。”
这确实是程一叙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们赶路了一天,不能通融一下?”
掌柜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仙人,别难为我。我前脚点头了,后脚客栈住了个妖修的事情就能传得满天飞。永安客栈明个儿就没人来了。”
“我知道了。我是礼乐殿付长宁,收到掌柜的文书处理孩子突然入睡一事。今日时候不早了,我明日再来。告辞。”付长宁撤回脚,转身朝外走。
“什、什么!您就是来救我儿子的礼乐殿仙人!”掌柜大惊失色,恨不得捶胸顿足。明明备了一屋子的礼,还没等拿出来就把仙人得罪坏了。
掌柜夫人正算账,听到动静便探头张望。见此情境,大步从柜台过来,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夫君,“诶呀,干瞪眼后悔有什么用,还不赶快去把仙人给找回来!”
“可她同行之人是妖修......”掌柜嚅嗫了几个字,声音在掌柜夫人的怒目而视中渐渐息了声。
“儿子重要还是你这破客栈重要?!”掌柜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疾声厉色道,“我给你说,你要是今天不把仙人给请到客栈里,你也别回来了!”
“是是是,夫人息怒。儿子重要,当然是儿子重要。”掌柜吓得打了个哆嗦,滚圆的身子忙不迭儿跑出去,“我这就去,夫人别恼。”
老实说,儿子的情况会让他担忧得吃不好睡不好,但夫人的怒气才令他头皮发麻心生惧意。
门外,仙人和妖修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付长宁在前面走着,辅事依旧不远不近、隔着十步距离跟着。
走了一会儿,饿了,找了家生意很不错的牛肉面摊子上坐下。叫了两碗面。
朝辅事招了招手,“辅事,周围都坐满了。只能委屈你同我一桌,别介意啊。”
辅事目不斜视,撩起衣摆坐下。
“辅事,永安客栈是山桃镇最好的客栈,他家的上房也是顶好的房间。我为了你,不住了。”付长宁递上筷子,不移目光地盯着辅事,“你有没有一点儿异样的情绪,比如说,感动之类的?”
辅事接过筷子,又放在桌子上。
接,是他的礼数。放回,是他的态度。
“住进去,便于调查。”若换成自己,不会把事情弄得麻烦。
付长宁有一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撇了撇嘴,自讨没趣,没劲儿透了。
“那我要是住进去,你去哪儿?”付长宁问完就突然有答案了。辅事一直在审视四周,哪里有可供休憩的破庙败观他心中有数。
辅事端起一碗茶,视线随着动作自然下移。“长生竹林不小,站个人还是可以的。”
站着?!
一宿!
等等,长生竹林似乎在她窗下。
照他的习惯,会找个破庙败观。但要就近看顾付长宁,长生竹林最合适。
付长宁突然就很开心。感不感动的无所谓,辅事的这事儿做得就很令人舒心。
“抱歉,失陪一下。”辅事放下茶碗,起身离开。
“你忙你的。”付长宁满不在乎摆了摆手。
面端上来。
老板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白搀黑、却梳得很细致,皮肤因油烟而暗黄。满脸皱纹,个子不高。
面煮得很筋道,牛肉软烂入味,汤鲜味美,里面加了乌麻子。
他不在,两份都是她的。好耶!
“老板你家面条有一种独特的风味,特别好吃。我在喜春楼门口吃得也是这个味道。”
老板放下面条,似是突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手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搓了两下。“我家面条加了乌麻子,能让肉更烂、汤更鲜。我靠这手艺收了好多徒弟呢。喜春楼门口那家应该是我曾孙女开的。”
聊到亲人老板很开心,又给付长宁多送了两片牛肉。
第二份面吃到一半时,辅事回来了。
桌上放了一个纸包。
付长宁下意识动了动鼻子,像是香料。
辅事说:“花椒辣子。”
她在永安客栈那随口一句他记住了。
付长宁心口有点儿异样的感触,就很感动。
“辅事,我们人有这么一个俗语,‘酸儿辣女’。你更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作者有话说:
辅事不稳,天下就要大乱啦
57、一滴都没有了
辅事愣怔一瞬, 瞳孔骤然轻缩了一下。
随即敛下眸子,有几分不好意思。
嘴角轻轻上扬,又怕被人看到似的, 唇角飞快敛下。
这......竟轮得到他喜欢吗?
过了一会儿。
辅事右手虚握成拳地靠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声音小了很多,“......都、都好。”
付长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把我按在地上翻来覆去煎鱼似的煎了成百次,也没见你害羞呀。
难以理解。
付长宁吃完后, 扶着后腰挺着溜圆的肚子在大街上散步,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孕吐让她肚子一直空空的, 吃饱的感觉真令人满足。
辅事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待再看见牛肉面摊老板,付长宁才反应过来她绕镇子走了一圈了。
嗯,还有点儿撑, 继续走。
第三圈时, 大街上人已经很少了。
老板正收拾摊子,笑道,“姑娘, 还没消完食呢。你夫君可真有耐性,一直跟在后头。”
瞅了眼辅事, 压低声音道,“我可看见他给你买花椒辣子了。疼老婆的人品性一定不差,又生得好看, 你可得抓紧了。”
辅事确实一直让她“疼”来着。
但这委屈让外人知道她脸往哪儿搁。付长宁仗着辅事离得远满嘴跑马车, “抓什么抓, 他爱我爱得要死不活, 我今天离家他明天就哭爹喊娘去上吊。男人, 不能太宠着, 容易上房揭瓦。”
老板眼里满是羡艳, “真好。”
“老伯你这把年纪了还每天摆摊身子骨这么硬朗,又有曾孙女,算一算都四世同堂了。我可能都活不到你这个年纪,你才好呢。”付长宁指了指老板袖口,眸子清亮,“老伯你袖口破了个洞,我夫君针线活可棒了,要不让他给你补补。”
“诶呀,还真是。可能是不小心让灶火星子给燎着了吧。”老伯拿起自己袖子看,摆了摆手,“我家老婆子是出了名的裁缝,她就能弄。再说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说话的功夫,老板收拾好桌椅板凳,用板车推着一堆东西往家走,“姑娘,我回了。你和夫君也别逛了,这镇子最近丢小孩,怪渗人的,不安全。”
前面是个上坡路,老伯抬腰使劲儿、前脚掌抵着地面吃力地推车。他的短衫跟着上移,腰后别了一把黑到发亮的巴掌大小剪刀。
付长宁心中有了个猜测。
想跟上去,但是今日的落脚点还没找。
辅事:“顺着这条路往前三里处有个土地庙,我们可以稍作休息。”
“真的?太好了,顺路。”付长宁跟上去。
老板走了二里路后拐进一个巷子里。
巷子末的小院是他家。
邻居边插门栓边跟他打招呼,“老赵今日回来的倒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