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王座 第416章

作者:扎姆卡特 标签: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火红的光芒抹去了一切颜色,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罗兰曾对蛮族统帅射出举世震惊的一箭——风系禁咒「芙洛的狂啸」,而此刻心中的恨意不亚于他的杨阳,用同等级的神弓射出的,自然也是不相上下的禁咒:「圣炎之裁决」。

  “不要啊——”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声,一个纤细的身影闯进来,双臂展开挡在罗兰面前。

  红莲遍天。

  赤焰横向铺展,水平面上的建筑都以摧枯拉朽之势坍塌,坠入火海,人更是化为飞灰。箭矢指向,裂开一道火焰熊熊的裂缝,仿佛火山爆发。及时回过神的法师们拼命张开防壁,险险挡住索命的炎箭,却怎么也抵消不了那疯狂的杀意,只能勉勉强强让它停住,展开历时不会长久,注定失败的拉锯战。

  “大人,快逃啊!”声嘶力竭的大吼透出绝望。

  罗兰拔出龙眠,剑势奇快,来自黑龙王的强援化为强大的魔力,破开空间,空气中裂开奇妙的黑色裂痕,吞噬了那威力巨大的一箭。如蒙大赦的法师们瘫软下来,大口喘息,甚至没有力气去想主君怎么会有能耐摧毁这样的攻击。

  因为处在两个禁咒魔法的交界,和那些连痕迹都没留下的牺牲者不同,星华的尸体还完好地保留着,由高温凝聚的箭枝只在她胸口钻出一个小孔,却带走了她全部的生命。

  杨阳颤抖的手垂下长弓,仿佛如梦初醒,她的眼前一片猩红,赤焰冲天,从远处的火场,传来隐隐的哭声和救命的呼喊。

  她为了给神官和村民报仇,就在刚才,杀了多少人?

  星华胸口的血洞,和那些民众的哭声,告诉了她答案。

  罗兰抱住倒下的雪族少女,一双大睁的青瞳映入眼帘,静止着女孩最后的心情:心痛、震惊、不解、迷惑……还有最深刻的——爱。

  「她是去找心上人,你这无关者插什么手!」

  「不,他是人类,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不久之前的对话闪过脑海,罗兰恍然大悟,叹息了一声,抬起头,传达死者来不及说出口的心意:

  “她爱你。”

  “啊啊啊——”杨阳混乱的情绪当场崩溃,踉跄后退,无助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杀了星华!为什么会是星华!?她只是想杀罗兰·福斯啊!

  “主人!”

  一直在附近待命的火凤凰终是放心不下,赶来一探,正好瞧见这一幕,不假思索地抄起她的身子,驮着飞离。

  “菲烈冰。”将怀里的雪族少女交给上前的侍卫,金发城主唤出契约的神兵,扣弦射箭,冰蓝的光箭正中菲尼克斯的肋下,只听得一声清唳,灵兽摇摇晃晃飞出一段距离,坠落在一栋建筑物的屋顶上。

  接着,罗兰抚摸额前的饰物,发动水族至宝「深海的叹息」,召唤海水,巨大的水球出现在上空,多达数百条水帘浇下,熄灭了大大小小的火头,青烟四溢。在场的法师们再次张大嘴,震惊主君的能耐。

  接连使用了两个大魔法,罗兰微微喘息,调整呼吸,握紧菲烈冰之弓,厉声道:

  “追!不要让她逃掉!”

  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他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法利恩的罪,北三领沦陷的罪恶,必须有个了结。

  ******

  杨阳被一连串震动惊醒。

  摔在冰冷的石板上,她滚了几圈,呛咳着支起上身,双眼因惊骇而睁大。

  “小姆!”

  原本华美的羽翼失去了光泽,被泉涌而出的鲜血浸得湿透,委顿于地的火凤凰模样十分凄惨狼狈,虚弱的声音满含歉疚和不舍:“对不起,主人,我……撑不住了。”话音刚落,巨大的身形急速缩小,蒙上暗沉的灰色,最后凝结成一颗小小的石卵。

  “小姆!?”不知道它这个样子算安好还是糟糕,杨阳十分担忧,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捧着石卵。

  唯一的逃生工具没了,她并不惊慌,刚刚的情景还深深刻在脑海里。

  杨阳一手盖住脸,从指缝里流泻出接近呜咽的抽气。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是星华死在她的箭下!?

  当时打晕她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还有那些……杨阳打了个寒噤,暂时不敢去想自己的一箭烧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拖出自责和懊悔的深渊,反射性地跳起来,看清来人,先前熄灭的复仇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罗兰·福斯!”

  东城城主沉着地站在她面前,左手持弓。身后的随从都臭着脸,显然不赞同主君亲自追敌。但罗兰心知肚明,如果让部下追击,一定会把杨阳乱刃分尸,只有他自己带人才能给她留个全尸。

  “看你的样子,是把星华这笔帐也记在我头上了。”罗兰淡淡地道,“也罢,仇恨终究要做个了结,你恨我好了。”

  “星华呢?星华怎么样了?”

  蓝眸动摇了一下,拉弦的手也停顿了一瞬:“我会将她安葬,你放心。”

  杨阳松了口气,将石卵放进口袋,迎接那泛着死亡寒气的冰白箭头。

  没什么好怨的,这是失败者当然的下场。

  她只遗憾……不能为神官报仇。

  一箭穿心。

  被贯穿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后飞起,碰倒以花架搭出的栏杆,直直坠落。

第四百五十一章 觉醒

  死亡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坠落,不停地坠落。

  失重感让身体轻飘飘的,灵魂好像剥离了出去;世界迅速地变窄、变黑;也许是伤口冻结的关系,她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却有一股更深的绝望漫溢上来——

  即使到了冥界,她也见不到神官。

  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

  失误!看到黑发少女跌出栏杆,东城城主愣了愣:他本来是预计让她撞到栏杆,这里有三楼,尸体掉下去一定会变得惨不忍睹。

  好歹是值得尊敬的对手,这样……

  正扼腕,捕捉到一声异样的声响,像是……水声?

  “是高架水路!”一个反应快的法师喊道,“我记得这里有条支路!”不等罗兰回答,另一名守卫大叫:“对了!今天正好换水啊!那…那她会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众人面面相觑,为这太过巧合的巧合目瞪口呆。

  “算了,之后再去打捞吧。”罗兰首先回过神,放下菲烈冰之弓,“我们先回去,调查伤亡!”

  ******

  杨阳梦见了怀念的过去。

  每天早上,她在硬硬的木板床上醒来,浆过的床单有点粗糙,却很好闻,盖着很舒服。一边打哈欠一边梳妆打理,她踹醒友人,两个人一起下楼。

  面无表情的少年从厨房探出头,打个不冷不热的招呼,指着桌上的水果叫她们垫饥,缩回去继续煮饭。阵阵食物清香,是催促锻炼的最大动力。

  艾瑞克队长的大嗓门在门外叫唤,跟昭霆抬两句杠。士兵们总是爽朗地笑着,揉乱她的短发,聊些村里的趣闻。晨练开始后,忙碌的主妇,下田的村民和四下乱跑的孩童都会停下来,为她们加油鼓劲。偶尔恶作剧地伸出脚,想绊倒跑得最快的艾瑞克,结果总是绊倒后面的昭霆,气得她哇哇大叫。

  跑完步,到酒馆「跳舞的麦酒桶」,老板布克坐在窗边悠闲地吐着烟圈,笑呵呵地点头。娜塔婶风风火火地冲出来,又是抹汗又是搬椅子,嘴上也唠叨个不停,却完全不会让人讨厌,就像她端出来的热牛奶和炊饼一样,热烘烘的温暖人心。有时候还会塞给她们一个酒瓶子,叫她们偷偷带回去给某人。

  可惜十次有九次不成功。没收了酒瓶,耶拉姆会怒气冲冲地奔进卧室,拖出他赖床的师父,大不敬地抱以老拳、痛骂和不许再私下购买任何酒类物品的威胁。然后,还晕呼呼的银发青年会揉揉眼,朝她绽开爱困又迷糊的笑靥,用有些沙哑的清朗嗓音道:「阳。」

  ……好想哭。

  意识的一角,响起濒临崩溃的细小声音。

  可是,她哭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名义为他哭泣?师徒?朋友?恩人?连他都是这么认定,一纸绝笔,抛下他们可能的未来和她再也来不及诉说的心意。

  为什么,神官?

  ******

  汹涌的水花间,冉冉浮起一道纤影。

  沉静的睡靥栩栩如生,脸颊泛起血色,胸口有了微微的起伏,生命的迹象重新回到这具已死的躯壳。

  突然,原本齐脖的短发以惊人的速度飙长,宛如在空中晕开一朵黑色的曼珠沙华,映着那张清雅的容颜,竟有一种莫名的绮丽。漆黑的□□划出优美的轨迹,围绕着飘浮的人,落入一双迎接的臂膀。

  抱着女儿,魔界宰相神色复杂:

  “杨阳……”

  ******

  维烈用空间转移回到中城的下界王宫,接到通报的人们立刻赶过来。

  “维烈!”

  跑在最前面的昭霆大叫,“你找到阳……阳!”

  “这是阳?”希莉丝看着那个像被黑色水草包围的人目瞪口呆。莎莉耶好奇地捻起一缕:“她的头发怎么变得这么长?”

  “有点原因。”维烈苦笑,因为魔核启动,影响了杨阳的新陈代谢。肖恩检视宿命的另一半,神色黯然:“她……”

  希莉丝不忍心情人自责,问道:“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去杀罗兰·福斯。”

  “什么!!!”异口同声的惊呼。好半晌,震惊的众人才相继回过神。耶拉姆自嘲地撇了撇嘴角:“她倒是比我动作快。”昭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垂头不语。

  清亮的脚步声响起,维烈抬首,余人则是转过头。魔导国王储神色冷凝地走来,身后跟着表情怪异的宫廷法师长,显然已经知道发生在东城的事。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啊!骇服地瞪视黑发少女,吉西安暗暗摇头。其他人自动自发地让出一条路,让诺因通过。

  “殿下?”维烈意外地看着他的反应——诺因凝视杨阳的睡靥,伫立片刻,伸手轻轻抚摸她惨白的脸颊。

  他的眼神有着一缕气恼和心疼,还有更多平静的了悟。

  “无名氏神官,她的师父,就是她的心上人?”

  他转向耶拉姆和昭霆,两人默默点头。

  “……”深刻的痛苦——仿佛有锐利的剑要破匣而出,被一种更深刻的力量收回,化作铭记在灵魂上的深痕,这些矛盾和情感都从紫眸里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为坚定的决意,诺因抬起头,打量维烈,心下惊讶,魔界宰相居然会亲自去东城救回杨阳,这个举动,证实了他们之间绝非杨阳以为的毫无关系。

  他伸出手:“请你把她交给我。”

  维烈有点意外,又有点迟疑不决,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刚才听到的消息让他震惊。以诺因的身世,他倒是可以做杨阳的伴侣,至少比帕西尔提斯的分.身适合。

  他默默伸出手,将从没照顾过的女儿转移到另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