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攻大人
“你自己看。”她朗声说,“看看你那张令人无言以对的脸。”
谢沾衣怎么可能接受?他尖叫得越发厉害,几乎要落荒而逃。
可那水镜很大,无处不在,一点死角都没给他留,他躲避了很久,还是不得不去面对。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自己的脸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记得很丑,丑陋到他根本无法看第二眼,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容许任何人窥见他的真面目。
……都怪红蓼,都是因为她,束云壑说得对,他引狼入室,迟早会死在她手里!
谢沾衣知道不能再等,他被浓浓的危机感包围,恨不得马上杀了她!
也就在这时,他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那实在不能说是一张丑脸。
天底下比这张脸还要好看的应该也没有几个了。
谢沾衣怔了怔,电光火石间,一些记忆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他确实从来都不丑陋。
他从小就生得好,所以在底层时才会更受欺辱。
他回想起曾因为这张妖孽的脸被如何对待,也回想起自己是怎样将命门封印在这张脸上,下了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的心理暗示。
这么多年来,连他自己都从未怀疑过他的脸不丑,甚至自己都忘记了命门就在此处,如今照了镜子,心理暗示破灭,他回忆起一切,无法再自欺欺人,别人自然也能知道真相。
看到这样一张脸,没有人会不去猜测他为何不丑却要隐藏真面目了。
红蓼应该也已经明白,他的弱点就在这张脸上。
留不得她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通过脸杀了他,还来得及。
只要把她的血脉夺走,再将她杀了,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沾衣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类似悲痛的神情。
“为何要逼我。”他压抑地说,“我没想杀你,是你自己找死,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红蓼被铺天盖地的杀意包围,人却显得很镇定,一点都不害怕。
她一直盯着谢沾衣的脸,没错过一分一秒寻求破绽的机会。
谢沾衣身后掠起巨大的鬼影,红蓼被无尽的黑暗笼罩,人渺小得如海中的小鱼。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那鬼影顿时迫得更近。
她屏住呼吸,在谢沾衣双手化为鬼爪,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时候,她突然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
谢沾衣如同吃人的巨兽,就要将红蓼吞噬。
红蓼没有逃离,反而抬起手,捧住了巨兽的脸,触碰他的獠牙。
她的手不断颤抖着,指腹圆润温暖,轻抚过那张数万年无人抚摸过的脸,肌肤与肌肤接触,那久违了的温暖令谢沾衣恍惚了一瞬。
“真是一张好看的脸……”
红蓼是个颜控,说这句话时是那样的真心实意,其中的喟叹和赞赏令人感受深刻。
她尖锐的指甲刺入他眉心的时候,也是那样的令人感受深刻。
谢沾衣瞪大眼睛,呆呆地与她对视,红蓼眼睛泛红,朝他轻轻呵了一口气,飘忽地问:“这样你就死了吧?”
谢沾衣:“……”
他没能说得出口。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他就会死吗?
不可能的,抓到他的弱点又如何,只是这样他是不会死的,他……
脊背被灵光劈开,眉心的指甲缓缓拔·出,鲜血喷涌而出,红蓼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在他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双手结印,红光刺入他眉心,他那张如梦似幻的脸,一点点开始龟裂崩塌。
“这样你就肯定死了。”
红蓼的目光错开一些,落在赶来的云步虚身上。
“我做到了,对吗?”
在独自面对谢沾衣的所有时刻里,她其实都很害怕。
好几次谢沾衣都几乎要杀了她,更别说刚才,她看着天空中巨大的鬼影,几乎就要扛不住逃跑了。
还好,还好她站住了,她没有跑,她成功了。
云步虚早已恢复原貌,谢沾衣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什么都完了。
他还想挣扎,再求一线生机,可云步虚早已杀过他两次,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难的。
带着淡淡玉兰檀香的灵力将神府搅碎,谢沾衣身影骤然化为飞烟,他不甘心,最后一刻还试图将红蓼也带着一起去死,望着红蓼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云步虚将红蓼护在怀中,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将她手上的冥血清理干净。
“结束了。”
他简简单单三个字,为此次冥界之行画上了句号。
伴随着谢沾衣此次的灰飞烟灭,整个冥界开始震荡,无数冥鬼倾巢而出,将他们团团包围。
在冥鬼光影之后,束云壑的傀儡静静看着这一幕,试图抢夺谢沾衣留下的血脉。
但很可惜,云步虚比他离得近,先一步将血脉提取了出来。
红蓼见到那代表着谢沾衣真正死亡的东西,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之后,倒头昏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先是看见云步虚面不改色地屠杀冥鬼,再便是那张属于谢沾衣的,俊美苍白,写满了入骨恨意的脸庞。
第九十章
红蓼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醒过来的时候, 人已经回到了道圣宫终日冰雪的大殿之中。
屋里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她睁着眼望着帷幔顶端,身边有细微的响动, 依稀可以听到风微尘在嘱咐什么话。
回应风微尘的是一个女子,应该是道圣宫的女弟子。
照顾她的话, 确实由女弟子来比较合适,听风微尘压低声音的提点,也是真的非常在意她是否舒适, 比起刚来这里时他们对她的排斥, 现在是真正接纳了她吧。
但红蓼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帷幔被掀开,风微尘是来收回替她稳定灵力的法宝,对上她清醒的视线,他立刻放下帷幔跪拜道:“师娘醒了, 我这就去寻师尊。”
是了,红蓼想要的,是一睁眼就能看见云步虚。
可他不在。
其实她能理解,他们去了冥界那么久,道圣宫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置,他手里还有谢沾衣的血脉,也得先安置好。再者,出发前往冥界之前, 可是人人都知道她体内有地之主血脉的。
此事也得给道圣宫其他人一个交代。
所以他不在很正常, 她会不高兴, 却不至于真的生气。
风微尘很快消失不见, 只留下随行的女弟子照顾红蓼, 红蓼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女弟子立刻上前帮忙, 动作温柔,小心翼翼,不见什么对她身怀地之主血脉的忌惮与猜疑。
红蓼顺着她的帮忙靠到枕头上,正要开口说话,熟悉的气息飘过来,她抬头一望,看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云步虚。
他交领道袍,腰间坠玉,乌发飘逸,清如皎月。
红蓼一见了他,所有委屈压抑的情绪都回来了,也顾不上还有别人在,朝他伸出双臂,被拥入怀中后抱怨道:“你去哪了,我醒来看不见你,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是我不好。”
云步虚毫不犹豫地认错,那果断和近乎卑微的态度让跪拜的女弟子吃惊不已。
早听说道祖对夫人很是爱重,要星星不给月亮,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在他们心目中天神一般不敢忤逆的人,面对妻子的时候,竟也是这样的……凡俗?
就像凡夫俗子一样,平易近人了许多。
风微尘无声地示意女弟子和他一起离开,女弟子赶忙不再多想,收拾东西匆匆出了圣殿。
殿内只剩下红蓼和云步虚两人,红蓼靠在他怀里朝外瞄了瞄,以前只觉得道圣宫清冷,不符合她的审美,现在瞧着却有种家一样的温馨。
“我们真的回来了?”她有些恍惚地问了一句。
“回来了。”
云步虚让她整个人缩进自己怀中,将体温调高,让她不至于哈出白气。
红蓼感觉很舒服,不禁眯了眯眼,手抓着他的衣袖,良久才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可你始终都没出现。”
不但他没出现,谢沾衣反而还出现了。
他如来复仇的厉鬼,在黑暗中折磨她、吓唬她,用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那个眼神盯死她。
真的很恐怖。
红蓼醒来后,明知道是噩梦一场,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以后不会再梦到那些。”云步虚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今后无论去何处我们都一起,这样便不必怕了。”
去哪里都在一起?他可能不会尴尬,但她是真的会尬死,恐怕道圣宫的其他弟子也会很尬。
她摇摇头表示还是算了,疲倦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半晌才道:“他这次是真的死了对吗?”
云步虚手中化出一枚鲜红如雪的红珠,衬得他白皙如玉的手掌清得几乎透明。
“他不会再复活,这就是他体内的血脉。”
红蓼认得出来。
不是靠视觉效果,是靠自己体内血脉的感知。
祂们在互相吸引,她体内好不容易压制如常的血脉,在叫嚣着要得到那颗红珠。
她如同被控制了一样,本能地靠近着,半闭眼眸轻声询问:“什么时候把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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