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久安
三殿下忽然停住,回过头来,轻声道:“对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乌鸦和沈元夕都屏住了呼吸。
三殿下的脸上有了一丝愉悦,语气欢脱道:“白家写给我的那封无法来华京的信,看字迹,是女子写的。”
沈元夕:“嗯?”
三殿下道:“她认为自己做得很好,无人能从她的字迹中看出破绽。或者说,寿仅有百年的人,确实难以看出,她的确做到了炉火纯青,是从小就如此伪装的。不过可惜,我活时间不短,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沈元夕一愣,好似想到了什么要说,却在开口前,又迷惑了。
三殿下问乌鸦:“白家兄妹,差多少年岁?”
“这倒是听戈芳城的人闲聊可惜过,说白家妹妹早已过了双十,而白翀今年二十有一,因家中的变故,娶妻不算早。”
乌鸦顿了顿,惊道:“……你是说,白翀是女人?她一直在女扮男装?”
“是不是,见了密室里的人就知道了。浸月的魂片,在他身上。”三殿下牵着惊愣住的沈元夕继续向下。
之后是一道地下长廊,而后是一道锁起来的矮门。
沈元夕刚要惋惜门上了锁,就见三殿下掏出一根簪子,轻轻一搅,那锁“咔哒”就开了。
沈元夕瞪大了眼。
乌鸦尽职尽责与她耳语:“殿下学雕刻腻了之后,闲来无事,又学起了世间一切机关巧锁,前后鼓捣了有六十年,现在所有的机关和锁在他眼里,都是开的。”
沈元夕心想,怪不得刚刚仅凭听风就能找到密道机关。
又走了一段路,沈元夕“啊”了一声。
她判断出了,这个方向,真的是通往白家主屋的,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白家主院之下,再走几步,往东拐,就是白翀床下了。
此处两旁开阔了些,三殿下招了招手,让沈元夕走到了他身前,手捂住了她的嘴。
沈元夕不明所以,随路转弯,看到密室内的情形后,闷声惊叫。
怪不得三殿下要提前捂住她的嘴。
此处搁着一张矮床,其余什么都没有,蜡台在地上放着,只有东角开了窄窄的两指宽的栅栏窗,看方位应是主屋旁的花厅一角。
床上坐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手脚戴着镣铐,只穿了件不合体的丝白单衣,床边还放着没吃完的剩饭。
这男人被幽囚在这里,但却并无异味。
也许是感觉到了视线,他咳了几声,睁开了眼,也只是略有惊讶,但他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沈元夕他们。
三殿下指了指蜡台,乌鸦飞去,点燃了剩下的半截蜡烛。
昏黄的光照亮了这间密室,沈元夕也看到了男人的脸。
他还年轻,虽披头散发衣装不整,但五官清秀,细眉淡眼,眉间萦着病气,有着清婉不俗的样貌。
三殿下轻声道:“这就对了,在他身上。”
浸月的魂魄碎片,在他身上。
“你还想活吗?”三殿下问道。
男人慢慢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窄栅栏窗,摇了摇头。
“……殿下。”沈元夕悄声问道,“他是谁?”
“没猜错的话。”三殿下说,“他是哥哥。”
沈元夕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白家这出戏,唱的是什么?
妹妹把哥哥囚在密室,自己女扮男装做家主?
那……娶的那个夫人,是给谁娶的?她自己吗?
娶那个夫人是为了藏起哥哥还在的秘密吗?
那场火呢?
如果是为了顶替哥哥做白家的家主,把哥哥杀了更不容易被发现,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沈元夕被一连串的问题塞满了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三殿下道:“真想好了,你不想活了吗?”
男人静静想了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是想活着,还是想去死?”三殿下问。
沈元夕也搞不明白,三殿下在做什么。
不是救他,而是问他想死还是想活?
而且,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这男人没说一句话,应该是个哑巴。
男人却声音嘶哑地回答:“……还是,活着吧。”
三殿下并不惊讶,挑了挑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沈元夕:狗血大戏竟在我眼前发生!
第62章 扭曲
三殿下伸出手, 对床上的男人说道:“把手给我。”
那男人神情懵懂,下意识听话,交出了手。
但手还没有碰到三殿下, 中间似隔着无形泉水, 有什么东西红光一闪, 顺着他的手指没入了袖口。
三殿下收回手, 他要做的事做完了。
男人体内属于浸月的魂片,被他标记了回去的路。等男人死后,这片碎魂就会回到浸月的体内。
而且, 他也知道赤山的魂片如何寻找了,从背阴处找就是。
这个男人常年在地下不见阳光, 本体又濒死虚弱, 属于幽族的魂片喜欢这样的生长环境, 能进入他的身体并不意外。
“你做了什么?”男人问道。
三殿下道:“我在你身体里做了标记。”
男人愣了好久, 自言自语道:“不是来杀我的吗?”
“你认为,会有人来杀你吗?”三殿下饶有兴味地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 神态很乖,轻声道:“我以为你是二房遣来杀我的……是我姐姐她……”
沈元夕察觉到了不对。
“姐姐?”
她一怔,姐姐两个字的出现, 让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别扭打结之处, 丝滑地解开了。
“没有兄妹, 而是姐弟!”她惊讶着,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三殿下:“嗯, 这样想, 确实更加合理。白家夫人生了个女儿, 却对外声称是儿子, 而后生了儿子, 却体弱多病,索性就一直把女儿当儿子养,把儿子当女儿养。”
对外说是白家兄妹,其实就是姐弟颠倒了阴阳。
三殿下又笑着添了句:“元夕,他不认识我呢。”
沈元夕将这句话想了三遍,明白了三殿下的意思。银发血眸,又长着这样的一张脸,天底下任谁见了都知道他是三殿下。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说三殿下是家中二房派来杀他的刺客。而且他的神情总是慢半拍,迟缓不聪明。
一般来说,刺客也没有拖家带口的吧?单三殿下一人来,他如此想,也算合理。可眼见着自己还在,这男人却还是认为他们是来杀他的刺客,就多少有些难以理解了。
另外,他口中的二房……
沈元夕想,应该就是上任家主葬身火海的兄弟了。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对院子外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沈元夕看向他手脚上的镣铐,起了怜悯。
他应该是被囚禁很久了。
“既然不是杀我……”男人问,“那你们是做什么的?”
三殿下是不会回答了,沈元夕思索一番,替他回道:“你别怕,我们只是来取魂。”
“什么魂?”男人问。
“就是……你身体里,有一片魂魄是别人的,他的魂魄碎了,掉进了你身体里。”沈元夕不知道自己这个解释是否正确,她只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去讲。
“原来是这样……”男人回想自己前段时间的感受,点头道,“我有感觉。那天我快要死了,我自己知道的,我已经回到小时候,看到了那时的姐姐……但我又看到了有蓝色的发着光的鸟掉进了我的身体里,后来我就醒了。”
醒了之后,身体上的病也好了,他第一次知道不咳不喘是什么滋味,胸口似清风般,没有半点浑浊感。
沈元夕小声问:“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男人愣住,回答:“因为在地面上,就会被杀。一旦被人闯进房间,发现我不是女人……姐姐就难逃死罪了。姐姐中了榜,做了官,要是被人知道是女人,就要按欺君之罪处置了。”
三殿下眉峰一挑,事情就明白了个大概。
沈元夕又问:“可……为什么还要锁住你。”
男人抬起手看了手腕上的锁链,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没有回答。
头顶传来石门移开的声音。
沈元夕拉着三殿下要躲,眼前一花,三殿下抱着她,藏到了拐角后。
有人执灯从地面来。
“玉晶。”来人开口。
“翀姐。”床上的男人乖乖叫道。
来人正是白翀。
她从小习惯了装扮男人,声音早已成形,说起话来声音低哑,难辨雌雄。
“我做梦了。”她说,“醒来,就想看看你。你知道错了吗?”
男人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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