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久安
薛子游飞快拉着燕帆后退,快速道:“我们试过,刀剑伤不了他……”
那幽鬼扑到三殿下身前,却忽然定住,呆望着三殿下。
沈元夕屏住呼吸,仰倒在三殿下怀中,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三殿下也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那幽鬼讷讷点了头,垂手乖乖站在了一旁。
薛子游:“……什么?!”
燕帆解释:“显而易见,是幽族话。”
三殿下问完后,同沈元夕解释:“是幽地某个山头的方言,其实就是四千年前人们说的那些话,算你们的古官话。”
“他不会……现在的官话吗?”
“会一些,但他更熟悉漠北巢廊地区的话,巢廊就是……十八年前,暗中联合漠北蛮族扰你父母清净的那个。”
“他为什么会巢廊话?”
“因为他被巢廊人抓到了。”三殿下侧头瞄了薛子游一眼,说道,“进去吧,我刚刚问了,他在这里守一具枯骨。”
燕帆不忘正事:“宴兰公主要我们找的东西,就是那具枯骨吗?”
薛子游已经不说话了,他一天也没忘自己是因何而来。宴兰公主说,这里能找到他的母亲。
“并不是。”三殿下道,“宴兰让你们找的就是这个鬼。”
这个鬼身上,落了一片浸月的碎魂,因而才能化鬼守陵,驱赶燕帆和薛子游。
三殿下道:“但我想,浸月想让你们看到的,就是这只幽鬼守护的东西。”
“把我放下来。”沈元夕小声道。
“我们进去看看。”沈元夕一句话定了薛子游的心神,他快步走到最前,推开了门。
那幽鬼瞥了眼三殿下,敢怒不敢言。
三殿下一口气拿出了数十个夜明珠,大大小小散落一地,也照亮了这间干净的墓室。
墓室镶金裹玉,棺椁开着盖子,里面躺着一具白骨,漆黑的头发梳得整齐。
“这是谁?”薛子游问道。
夜明珠的光照下,他乌黑的眼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沈元夕看了玉碑旁的小字,说道:“应该是挝儿国的公主……”
三殿下道:“不错,这个墓室本应是那个公主的,只不过,这个幽族人……”
他指着棺椁旁安安静静垂手站着的幽鬼,说道:“把棺材里挝儿国的公主扔了,让他在乎的女人躺了进去。”
幽鬼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三殿下点头道:“我知道。”
沈元夕问:“他说了什么?”
三殿下却沉默了好久,招手让薛子游上前来。
“现在,这里面躺着的,就是你母亲。”
薛子游心中已信了大半,震荡之时,却还嘴硬:“你在开玩笑吗?”
其他两人已经懵了,三人都齐刷刷看向三殿下。
那只幽鬼的神情也很茫然,使劲盯着薛子游看。
好半晌,幽鬼的喉咙里呼呼作响,咕噜出含糊不清的:“子……游?”
“要听故事吗?”三殿下请那只幽鬼上前来,说道,“没关系,用官话慢慢讲,我会告诉他们。”
故事还要从裂今掳走的那个双胞胎妹妹说起。
他为了血脉延续,动用一切邪法,从朝花掳来的那个女孩子在襁褓中就被当作祭品,献祭给了邪道,裂今给她取名为大母。
为了让她拥有像昭人女子一样旺盛的繁育能力,裂今又让血仆买了许多昭女子,偷贩进幽地,给大母洗血。
百年折磨,裂今的梦终于实现了。
大母真的像昭女,一年就能生下一胎。这只护棺的幽鬼,就是大母的儿子,名长功。
可裂今还是嫌慢,他想了个办法,他不停地掳掠幽地的幽族女子,圈禁起来,做成无魂的傀儡,再以大母的血食养她们,等她们长大,就能生下有纯净浮灯血脉的子嗣。
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认同裂今。
长功就是如此,终于在几个同心同德兄弟的帮助下,他救出了大母,九死一生越过了边界,最后到达了漠北。
到了漠北后,流淌着幽族血液的长功失去了所有血液带来的能力,在一次外出时天色突变大漠降雪,他被雪伤了眼睛,又被巢廊人抓住,其后几年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被巢廊人榨干血后扔进地宫,醒来去找大母,大母却早已不知所踪。
原来,他失踪那日,大母因担心出门寻找,结果被商队发现,被商队折磨数日后,又被蛮族劫走,身陷蛮族部落。
直到被薛越所救,才过了几年像人的普通日子。
薛越死后,她也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在寻找大母,那天……我听到了她临死前的呼唤,找到了她。她在薛越的衣冠冢前悲哭。”
大母给长功留下了遗言。
“长功,你只有一个兄弟,他叫子游。我太高兴了,他是个人,是个人,长功。”
“我有两个孩子,长子救我出幽地,不再让我做幽鬼,幼子是我作为人生下的,我的心愿如今夜的月一般,圆满了。”
“我将大母带回了这里。”长功说,“太好了,她没有消失。她像人一样,留下了尸骨,是白骨,她有了骨头,是人,是存在过的人,没有像风一样消失……”
他一直在这里守着,用幽族长生的命,守大母作为人的尸骨。直到前不久,他感到血已干涸,仰头化风的刹那,浸月的碎魂给了他做鬼的机会。
“看到你平安长大,太好了。”长功望着薛子游说道,“她也一定很高兴。其实,你才是她的孩子,她真正想要生下的孩子。”
三殿下问薛子游:“你要怎么办?”
薛子游含着泪,转头恶狠狠对三殿下说:“什么怎么办!把我娘抬回去好好葬了立个碑!”
沈元夕不停抚着他的背,而燕帆想安慰却找不到方法,只呆呆站着,悄无声息哭了一脸泪:
“怪我,当时跟他打的时候没叫你名字,一直叫你饿死鬼。我要早点叫你名字,他听到子游两个字,也知道是你了……”
长功见薛子游认了这个娘亲,心满意足,鬼影渐渐淡去。
三殿下魂片收袖,对薛子游说道:“把棺盖好,我帮你抬出去。”
郑乾在地宫外的墓口重金请人挖人,眼前的墓口被巨石堵死了,只能一点点砸。
他开出价码,挖出活人三百金,挖出尸首一百金。
向导忐忑道:“爷,这应该是挝儿国的墓,咱盗这个墓,会有天谴诅咒啊!”
“挝儿国?”郑乾想了好久,问,“可是那个,有个倾国倾城公主的挝儿国?”
“对,没错。”
“那要挖出个公主来,也不亏,我就爱看美人!”
他说罢,拿着手帕抹了汗,考虑着如何委婉地写封信告诉三殿下,他把俩少年给搞丢了,这时忽听一声震天响,巨石分崩离析。
烟尘黄沙中,只听挖墓的工人们大叫:“天啊!是精怪!是鬼!”
而后又是几声惊呆住的惊叹。
“哇——”
郑乾只觉得烟雾缭绕中,一抹身影极其赏心悦目,抱着不管是鬼是妖精,都要一饱眼福的心态,郑乾一头扎进了沙尘中,和抬着棺材的三殿下撞了个满怀。
郑乾第一个念头想的是,挝儿国那个国色天香的公主还魂了?
然后,他的眼睛回魂了,顺势丝滑跪下:“见过三殿下。”
薛子游冷笑道:“果然,从古至今,膝盖最软的是奸商。”
作者有话说:
郑乾跟皇帝一定很有话聊。
因为他俩都是颜控。
当然郑乾的颜控,还有点磕纸片人那种,喜欢传说中的美谈。见过真人后他一般就没啥兴趣了,最感兴趣的时候,是听到有关美人的传说这样子。
而皇帝的颜控,更倾向于磕真人。
第66章 酒肆
郑乾包下了平定镇的一处酒肆, 要掌柜做了几桌菜,喊回后院看守棺木的薛子游落座吃饭。
因三殿下在,薛子游和燕帆眼都饿绿了, 也还绷着没动筷子。
郑乾看中了掌柜自酿的浊酒, 要了三坛, 自己做那跑堂人, 给诸位都满上,这才问道:“怎么殿下也在?我都没个准备。”
沈元夕接了让来的酒,瞄了眼三殿下, 想偷偷喝一口尝尝,有他在兜底, 应该无碍。
她舌尖点了口酒, 辣劲直冲鼻子, 热出两眼泪来。
抬头见三殿下托着下巴, 嘴角挂着笑盯着她看,沈元夕放下杯子, 这才得空从刚刚窜出耳朵的话语里,扒拉出郑乾的问话。
眼见着三殿下是不会回答郑乾了,可无缘无故晾着人家, 也不是个道理。
沈元夕好心想找个合适的解释回答郑乾, 但这么一想, 倒让她惊呼站起, 大叫不妙。
“咱的马!马车!!”
车上还有她没看完的书, 没收拾的床, 和她一路上收集来的各地的土。
“赤山离这里有多远?”她问。
郑乾只知道赤山在平定镇的西边, 至于多远……反正是不近。
三殿下淡然回答:“山穿两头, 阵有八方……算来那一坠, 两处有千里。”
沈元夕:“那咱的马……”
说到马,沈元夕又惊愕捂住嘴,好半晌,才悄悄对三殿下说道:“乌鸦……乌耀,在殿下袖子里吗?”
三殿下摇头:“它未跟上,回华京了。”
沈元夕松了口气,才笑着说:“我说总感觉少些什么……真不知道这是为何,怎先想到了马,最后才想起乌鸦来……殿下,咱们的马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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