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恶人养大的崽 第102章

作者:云炽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没有人能像他。

  “我喜欢他是因为……”女孩想了很久,叹息一样道,“因为我喜欢他。”

  恨是有起有因,有理有据,爱是不证自明,不讲道理。

  地下突然响起爆炸的声响。

  “轰隆轰隆”接连不断,如地底的雷鸣,大叔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地窖和后院里同时冒起的火苗。

  兴许是隔壁起火,燃到了这边,本来雨天,火势不该扩散,可这里是个酒肆,苏厌打碎的酒盏淌了满地的酒,又是木屋,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烧起来。

  “你该走了。”大叔道。

  女孩一动不动。

  她卧在宽大的椅子上,像是快要睡着,只是偶尔眨一下眼。

  火焰顺着酒液飞窜,一路烧上大梁,柜台起火,房梁倒塌,整个酒肆在大火中分崩离析。

  她安安静静,飞舞的长发在火焰中染成金色。

  大叔已经很难受了,凡人受不了火场的高温,也经不住浓烟的刺鼻,撑着桌子,捂着口鼻艰难地咳嗽。

  苏厌从怀里摸出一颗火红的内丹,随手丢在桌上,看也不看道:“你走吧。”

  大叔下意识将内丹拿起来,那一瞬间,炽热的温度消散了,甚至连烈火都绕着他走。

  百年赤焰妖兽的内丹,在黑市上能卖出上万灵石的价格,她丢出来,轻描淡写得像是丢一件垃圾。

  大叔愣住:“你不杀我了?”

  “你在她的祭日寻死,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吧。”苏厌道,“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你呢?”

  “着火的地方,仙君怎么能不进来救人呢?”女孩抬眸,缓缓一笑,“我在等人。”

  大叔知她醉得不清醒,想要劝,又看到她被火燎着的肌肤仍是莹白如玉,心知她的修为根本无惧火焰,便自己踉踉跄跄往外走。

  头顶的梁柱被火烧断,噼里啪啦往下砸,眼看着就要彻底堵死逃生的路。

  他回头,沙哑道:“小姑娘,别恨他了,他已经死了。也别恨自己,你别无选择。”

  “……要恨,就恨命吧。”

  隔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女孩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恨命吧。

  就像是通天木上,那张写着愿望的祈愿符条。

  正面,写的是愿风停渊长生。

  反面,写的是愿清虚仙君死。

  爱的是他,恨的是他。盼他生,盼他死。

  满树的愿望都有可能实现,除了她,就连神佛降世都无法实现她的愿望。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亲手把自己逼近绝路,余下的全是命中注定。

  大叔咳嗽着往外走,冲进雨里,迎面一个白衣男人和自己擦肩而过,带着雨水的湿气,和霜雪般的寒气。

  他声线清冷如玉:“里面还有人吗?”

  大叔本想说你不要进去了,里面唯一的人不需要你救。

  他抬头看见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极为虚弱而苍白的脸,发丝银白如雪,却遮掩不住眉宇间清贵出尘的气质。

  大叔微微愕然。

  他神使鬼差道:“还有一个人。你去救她吧。”

  去快一点……不要让她再等了。

  漫天的雨水落在滔天火海中,蒸腾起翻涌的白雾,脆弱的酒肆在火中噼啪作响,摇摇欲坠。

  风停渊推开门。

  入眼是熊熊火海,跳动的火光簇拥着她,红衣在火风里翻飞。

  女孩抬起眼,醉眼如丝,懵懂又轻快地笑:“风停渊,你来啦。”

  她看见早该死去的人,却出奇得平静,好像日日夜夜都能见到。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走过来,离得近了,才让人看清她在哭。

  小魔女是从不哭的,用刀子剜膝盖不哭,摔断腿不哭,遍体鳞伤不哭,疼得死去活来也不哭。

  唯独现在笑着,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划过脸颊,笔直地落下。

  男人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她的眼泪。

  泪水滚烫地落在掌心,烫得手指微微收缩。

  苏厌看着他,哽咽道:“风停渊,我终于想明白我的愿望了。”

  她在崩塌的火海中一点点靠近,踮着脚,环绕住男人的脖颈,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突然承受不住一般,抽泣着放声大哭,泪水纷乱打在他的肩膀上。

  女孩的哭声如此大声,如此悲伤,如此让人心碎,仿佛浸透了全天下的委屈,让人听了骨头都在作痛。

  她说:“我想要清虚仙君不是你。”

第64章 神交【二更】

  风停渊醒来的时候, 元都也在下一场暴雨。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赢弱的手,触到没有心脏的破败胸膛, 像是不知从哪里拣来一条命, 硬是要留住他苟延残喘的躯体。

  窗外是三百年如一日,永无止境的战火纷飞,焦黑的城墙下尸堆如山, 血流成河。

  唯独这次,他只能看着, 无能为力。

  魔族人入侵九州, 无间深渊封印被破,人间像是打碎的镜子支离破碎。

  他还有能做的事情, 只是必须要用到渡厄。

  他追着渡厄的气息,从元都一路南下, 看到暴雨中失去堂主嚎哭不止的百草堂。

  有人给他指了方向,说是红衣魔女往那里去了。

  他只是想取回渡厄, 并不想和她对上。

  ……再见一次,还要看到她痛恨到极致的眼神。

  他可以无动于衷地为人间献祭,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生死皆漠然。

  ——却独独不愿再看一眼她的恨意。

  摇摇欲坠的酒肆, 滔天的火海汹涌肆虐,烧断的房梁像燃烧的火雨。

  她和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风停渊本想立刻离开。

  他还有要做的事情,他身后有陷入绝境的九州大地。他现在还不能死。

  可灼灼火光中, 她在对他笑。

  ……

  怀里女孩的身体是柔软而滚烫的。

  火烤不会让她体温升高得如此之快, 是她在高烧, 高烧让她的意识都不太清醒了, 在浓郁的酒气中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平时她几乎不会坦诚地说话, 总是心口不一,嘴硬得要死,此时却是让人心软的坦诚。

  发烫的眼泪落在男人肩头,伴随着女孩酸涩的哭腔。

  “风停渊,我头好疼。我好想回家……你不要再走了……你抱抱我。”

  男人用力地抱住她,手却在发抖。

  女孩的身体比从前纤瘦得多,他摸到脊背上细细密密的龙鳞,脸颊上触到她额头热烫的温度,鼻尖嗅到浓郁的酒味。

  就知道她过得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他声音低哑痛楚,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该是这样的,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杀死了最大的仇人,得偿所愿。

  她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那为什么他死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让他怎么安心地离开?

  风停渊将她抱在怀里,走出火场,艰难地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护着她的身体,没让她淋到雨。

  他挑了个偏远的客房,将苏厌放在床上,轻轻拨开她的额发,指腹抚过她泪湿的脸颊。

  她已经昏迷不醒了,倒不如说能坚持到现在,全是因为“想和爹爹一起在人间生活”,不肯承认自己在疼,也不肯承认自己在痛苦,多难受都要大声地笑,要活蹦乱跳,用尽全力去过自己曾经求之不得的生活。

  倔强得让人心疼。

  她昏迷中仍在痛楚,眼睫颤动如蝶翼,纤细的手指却死死抓着男人的衣襟,用了大力气,仿佛什么都不能让她松手。

  男人单膝跪在床边,像一尊黑色的雕像,唯有眼眸比夜晚还要晦暗,像是探不到底的深潭。

  “苏厌。”他低声道,喉结滚了滚,仿佛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难以出口。

  她不觉得对不起他,可做的每一件事都后悔。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件事,却觉得桩桩件件对不起她。

  ……

  风停渊轻轻俯身,掌心抚着她的脸,注视着她闭上的眼睛,低声道:“我能进入你的灵府吗?”

  放任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灵府,等同于互相把性命交于彼此。

  在人间,还有另一种说法,叫做灵府结契,即便是生死之交的道侣,大多也不愿意进行到这最后一步。

  因为,从此以后两个人的灵府会相互交缠,再难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