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恶人养大的崽 第114章

作者:云炽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他果然言出必行。

  低微的修为是最好的伪装,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筑基期的废物,他天生有着运筹帷幄的头脑和层出不穷的手段,是阴谋家也是野心家。

  在别人只看到眼前几步的时候,他的布局却数以百年计。

  凭着狠辣的手段,他逐渐成为谢景怀不可或缺的帮手,以一己之力帮他暗中铲除竞争对手,将他送上阁主之位。

  当年曾在黑屋子□□折磨他的执法者,在数年间先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死亡,每一次他都撇得干干净净,全身而退,指尖连血都不会沾上。

  小少年如拂柳抽枝发芽,出落得俊美无双,无边风流,却只在暗中做事,培养起只忠于自己的影杀者。

  他毒哑所有的影杀者,以铁腕手段控制他们,一旦有人想要叛变,其他人就会毫不留情地抹杀叛徒。

  古籍里同样记载了血煞魔龙过境时,血光漫天,万物皆为祭品的血祭的壮观景象。

  然而他无意中觉醒的“剥夺”的天赋,只适用于比他修为更低的蝼蚁。

  他一个人漫步山林,随手剥夺野兔的生命。

  毛茸茸的生灵在他随手一挥下惨叫着化成血雾,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他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捂着眼睛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虐杀别人是如此畅快的事情!

  难怪执法者要争先恐后地来□□他,鞭打他,刺穿他,当时他在黑暗中狗一样地趴在地上,惨叫着,挣扎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指血淋淋地扣着地面。

  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以别人的痛苦为乐趣。

  他信步走过偏僻的乡镇,给流浪汉一点碎银,他们就会点头哈腰地跟过来做活,他微笑着,将他们带到无人的角落,施展天赋,欣赏他们被剥夺生命时,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哀嚎和痛不欲生的神情。

  如今他懂了。

  当站在凌驾他人之上的位置……地位逆转,看到的景象便颠倒过来,曾经剜心裂胆的事情,原是如此的美妙动人,让人欲罢不能。

  在天机阁内,藏着他出生时的蛋壳,蛋壳上只有一半的花纹。

  所以他是残缺的。无法突破的修为,无法吸收的内丹,无法施展的血祭,全都有了解释。

  谢寄云也曾暗中派人去找自己的同族,全都无功而返,他用了一百多年才死心,只当自己是世上最后一只血煞魔龙。

  放弃的那一夜窗外大雨滂沱,他禀退下属,在风雨飘摇里看着城池万家灯火,孤身一人,只觉得冷得刺骨。

  他憎恨这个世界。

  如果不想被别人踩在脚底,他就必须往上爬,狠狠踩在别人的头上。

  他要这世间至高的能力,要清虚仙君为了他父亲的死付出代价,他要清虚仙君所有的修为,要成为所有人不可企及的强者。

  他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死!

  他设计让谢景怀变成一个残废,逐渐架空他在天机阁里的势力,让他变成傀儡阁主,而自己作为废物少主,表面不问世事,实则独掌大权。

  他接触百草堂年幼的大小姐,谎称自己是清虚仙君,冷眼看着她逐渐敞开心扉,信任他,依赖他,借她之手制造尸鬼,掀起青州万人尸变。

  他教会鸿昀长老如何制造半妖内丹,再看着事情败露,天下第一剑宗日益衰退,最终变成天下笑柄。

  他在幕后翻云覆雨,看着天下最大的三股势力先后衰弱,和魔族人暗中来往,敲定天幕撕裂的时间。

  他做的每件事情,都为了最终踩在所有人头上,成为天下共主。

  只有一件事除外……

  从凌霄宗回来的娃娃脸影杀者,称遇到了一个凶残又漂亮的小魔女,喊妖王爹爹。

  他没能带回九首螣蛇的头骨,却带回来一根小魔女的头发。

  那头发里有着和他相似的气味,那个神出鬼没,不知来头的小魔女,和他流着一样的,魔龙的血。

  他吃下了那根头发,眯起眼睛,想起只有一半花纹的蛋壳。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双生子。

  那天,被砍断一根手指的娃娃脸,胆战心惊地跟在少主后面,惊恐地发现少主的脸上罕见的没有笑容。

  谁人都知道,少主总是挂着甜蜜的微笑,发怒也是笑着的,甚至杀人也是笑着的。

  然而此时的少主,笑容消失了,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没有说话,娃娃脸却惶恐地想要跪下。

  过了很久,少主开口道:“我有一个妹妹。”

  娃娃脸不明所以,胆战心惊地比了一个手势,意味着“明白!”

  其实他根本不明白。

  少主专注地看着窗外,然而窗外什么都没有。

  金色的阳光落在少主的眉眼上,琥珀色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从前他看人时,没有人能映在他的眼睛里,眼眸里深不见底。

  如今却像是被光照彻,罕见得澄澈。

  他转过头,这次是笑着的:“我说你,听见没?我有一个妹妹了。”

  那个笑容一点都不像少主,没有那种无所谓的洒脱,也没有风流成性的自如。

  反而像是曾经的那个瘦弱的小少年,发着高烧躺在床上,露出的紧张不安的笑容。

  他和苏厌初见的那一夜,他竟早有预见。

  从苏厌进入怡红楼的那一刻,影杀者就如夜空里翻飞的蝙蝠,将消息传递到他的耳边。

  他代表天机阁宴请来元都的宗主,熟稔至极的推杯换盏,酒桌寒暄,虚情假意,他做来早已得心应手,持杯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放下酒杯,笑道稍等片刻,去暗室里换了一件极为隆重的墨绿色绣金对襟宽袖锦袍。

  他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问身边的影杀者:“她会长得像我吗?”

  哑巴不会回答他,只是无能地跪下。

  谢寄云带着笑意回到酒席,直到一袭红衣艳艳如火的小魔女,一脚踹破地下宫殿的墙,在璀璨明亮的灯火中,带着傲然的神气扫视全场。

  她有着最敏锐的兽一样的直觉,目光逐一掠过暗处隐匿身形的影杀者,并不在意一个筑基期的废物少主。

  周围宾客骚动,满场喧哗,他穿过人群看向她,遥遥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她并不像他。

  天赐的身手,被神明偏爱的灵骨,惊才艳艳的修为,惊心动魄的美貌,往任何地方一站都是无可争议的焦点。

  她继承了更好的那一半,坐拥他想要却没有的一切。

  苏厌以为那晚初遇是心血来潮下的意外。

  他却已经等她太久。

  早在他第一次看见她掉落的暗红鳞片,在指尖轻轻摩挲,带着彻骨的恨意让影杀者将天璇长老的皮一寸寸活剥,再逼他自己吃下去的时候。

  他就想见她。

  那夜与苏厌在天机阁死斗后,他用三生夺魂阵生剥女孩灵骨,看着她在阵法作用下痛得瞳光涣散,浑身发抖。

  夜色昏暗,王座下血流成河,影杀者的尸体堆积成山。

  孤独的王座上,新即位的尊主将重伤的女孩拥在怀里。

  他长久地注视着女孩白瓷一样的皮肤,汗湿的额头,颤抖的眼睫,好像总是也看不够。

  “很痛吧。看到你这样痛,我好像也跟着痛起来了。”谢寄云低声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女孩柔软的头顶上,轻轻依偎着。

  女孩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然而他依旧用那温柔而甜蜜的嗓音说下去:“如果你活下来,就住在我身边,什么也不用做,我准备了你所有喜欢的东西,也会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可你没有灵骨,就算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了。”

  “不……废人更好,那样我就可以日日夜夜照顾你了,有哥哥在,谁都不能欺辱你。”

  他亲吻女孩柔软的发顶,眼泪从狭长的眼尾滚落:“我是真的想把你留下。”

  ……

  八苦鼎在剧烈地震荡,幻境逐渐溃散,从具象的画面变成漆黑的浓雾。

  幻境里闪过的岁月漫长,在现实中只是刹那之间,谢寄云挣扎着从幻境中苏醒,然而他却比苏厌迟了一步。

  迟了一步就够了,对于顶尖高手的厮杀来说,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龙脊银鞭如刺破雾气的闪电,从苏厌的身后窜出,将谢寄云的身体五花大绑。

  他带着血煞魔龙的至高血脉,能挣脱渡厄的束缚,却逃不过母亲的偏爱。

  苏厌站在他身前,狂风中眼神坚硬如铁。

  她挥舞漆黑的长刀,卷着烈风和炽火,刺进他的胸膛,自上而下斩断他的脊梁,剖开他的胸膛和腹腔,最终穿透他的内丹,狠狠将他钉在地上。

  浓雾溃散,显露出夜幕中的元都城,昔日繁华的城池在两人打斗下化为断壁残垣,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焦土。

  苏厌也支撑不住了,大量的血从腹部的伤口涌出,她所剩无几的法力都被八苦鼎抽走,身体的重量压在刀柄之上,拼尽全力将长刀再往下刺深一点。

  谢寄云几乎被她凶狠至极的一刀砍成两半,但他仍然睁着眼睛,血色尽褪的面庞变得如小少年时一样清隽而虚弱。

  他露出一个笑容,眉心的魔纹缓缓消退,像是即将熄灭的火。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的过去。在过去的记忆里,他永远只是任人宰割的废物。

  谢寄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是凄凉的笑意:“你从来没有喊过我一声……”

  苏厌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颅。

  话音戛然而止。

  谢寄云的头滚下了废墟,继而炸成一团血雾,苏厌脚下他的躯体,也继而溃散成雾,像是墨溶于水,随着风吹向远处的焦土。

  ……你从来没有喊过我一声哥哥。

  苏厌喘着气,摇摇晃晃地退后,捂住腹部的手被血浸透,沙哑问:“他死了吗?”

  “死啦死啦,死得透透的了!”欢快的童声在她识海里响起,“杀的好呀!再慢一步,就是他刺穿你的胸膛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谢寄云手里捏着足以翻盘的杀手锏,他最后凄凉的笑意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苏厌真的喊了那一声哥哥,喊出口的瞬间,谢寄云手里的扇骨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可她没有迟疑,一点也没有。

  渡厄说自己更喜欢她,可没有说谎。兄妹二人之间,谢寄云才是软弱的那一个。

  苏厌点了点头,有点迟缓地转过身,拖着长刀,头也不回地,踉踉跄跄地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