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她又是怎样用这样柔软的手指,撬开自己脖颈上的铁锁,把自己从那样屈辱的绝境解救出来。
一只小小的虎鲸在半空中现出身形,把搭在沙发边缘,那件泡过海水,皱巴巴的外套叼起来,轻轻盖上林苑的肩头。
林苑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肩膀。
一只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见了小小的虎鲸,非常高兴地卷了上去。
趁着没人管它,这只经常干坏事的触手肆意妄为地把小虎鲸的脑袋和背鳍都撸了个彻底,没有忘记软软的肚子。
小虎鲸很局促地摆了一下尾巴,却没有逃走,也没有发出声响。
只是有一点可怜地僵直在林苑脚边,纵容了某只的为所欲为。林苑睡得很香,梦中梦见了什么好事,微微翘起嘴角。
触手缠到那尾巴上,摸到了那个受伤严重的位置。
尖尖的顶端弯了起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随后开始了细腻的抚摸,反反复复地抚弄,细细地舔抵那些躶露在伤口外的白色骨头。
小鲸鱼发出一点细细的嘤嘤声,背鳍和尾鳍都软了下来,扒拉在了地上。
尾巴上那被洞穿了的伤口,在触手的抚摸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开始愈合。
如果这时候,医生来到这里,会发现治疗舱外的仪表盘数据出了问题。
心型的红色标志在不断闪烁,代表着躺在溶液中的那位患者,心率正在不正常地飙升。
第38章
林苑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 那梦境很美,像是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是否看过那些书,但是在属于她的那间屋子里,现在还摆着许多关于公主、王子、骑士和恶龙的绘本。
那些花花绿绿的画册和众多娃娃、风铃摆满了屋子。
让她睡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 总会觉得自己小时候或许是个备受疼爱的小姑娘。
林苑在梦里看见了了蓝天和大海, 天空的云朵居然是白色的,像是奶白的棉花糖。
海边金黄的沙滩上, 躺着一只人鱼。
林苑心想, 我知道这个故事,小美人鱼把自己的尾巴变成双腿, 忍着剧痛走上沙滩, 靠近那位王子。但最后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心上人奔着别的公主去了, 人鱼悲惨地化成了水中的气泡。
等到走到近前, 林苑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人鱼。
背对着她躺在沙滩上的那个脊背很熟悉, 肩膀的线条非常美,流畅的线条一路往下, 在某个位置陡然收紧。
那脊背的肌肤上沾着点黄沙,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却不显丑陋, 充满了一种野性的攻击力。
林苑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那个词叫做性感。
她开始佩服自己,已经可以这样精准的使用如此复杂的词汇了。
林苑懵懵懂懂,发现自己的手和上次一样, 按到了那人的肩膀,那里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一路斜着向下越过凸起的肩胛骨。
当手指碰到那里的时候,躺在沙滩的那个人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苑没有像上次一样把他翻过来。
她在梦中意识到这个人是谁,这一次他没有濒死,而是活生生地躺在自己面前。
他是一个很强大的战士,英勇无畏且内心温柔。虽然他落到这样赤身果体的境地,但林苑心想,自己应该保留着对他的尊重。
“我好疼。”那人背对着她,发出细微的声音。他没有回头,看不清他的脸。
“好疼,好痛苦,太疼了。”他反复地这样说。
他的双腿浸泡在海水中,小腿处有着很严重的伤口,几乎暴露出了白骨,令人触目惊心。
林苑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那双月退踝,轻轻抚过那些伤口。
“好疼,太疼了。”那个人的声音反复地说着。
林苑就一遍又一遍地抚。她从未这样地耐心又细致。
绷紧的足弓,凸起的踝部,柔韧的跟腱。
指尖所过之处,手下的月几月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战栗。林苑知道自己要克制,但她又有一点喜欢这种感觉。
“疼。”那个人还在轻声说。那声音渐渐变小。他终于不再疼了。
手下的人瘫软下去。
林苑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强悍的战士,他一跃可以跃上数十米高的高墙,他一刀便可拦腰斩断成群的怪物。
但他现在瘫软在自己手中,软成了一滩水,发出一些含义不明的鲸鸣声。
林苑从梦中一下醒来。
她的睡眠不好,经常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有时候是大火,有时候是雪崩。今天的这个梦也未免荒唐了些。
他们来到这个诊所的时候还是清晨,但她这一觉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
诊所的灯光调暗了。哨兵闭着双眼,正安静地浮在莹绿的治疗舱内。
林苑坐在沙发上醒了醒神,回想了一下那个荒唐的梦。
脚边的地面上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并没有像梦中一样躺着什么人。
只有一只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耷拉在那里,肌肤水润,一幅很餍足的模样。
看见林苑探寻过来的目光,它仿佛偷吃了什么东西一般,心虚地缩回次元空间里去了。
想到吃的,林苑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睡了一整天,饿得前心贴后背。她把那个荒唐的梦境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出门觅食去了。
医生进来的时候。治疗舱内的哨兵已经打开了舱盖,从治疗舱里坐了起来。
医生检查他的各项身体数据,感到非常满意,“我就说嘛,我这台机器,只要躺进去,就没有治不好的患者。”
“劳驾。”坐在绿色的治疗液中的哨兵低声道,“麻烦给我找一套衣服。”
“不急不急,”医生还处在兴奋中,他难得接这么大的生意。
用了这么多昂贵的药剂,想要好好观察一下那些平时大家都舍不得用的药剂的效果。
“你急啥?病人的身体我反正也看得多了。”医生大大咧咧地挥手,“你被那位姑娘带进来的时候,身上啥没有,就搭着一小件……”
他话没说完 ,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是威压,来自于哨兵精神力的威压。
医生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病人,就敢对医生使用威压。
只是为了早点拿到一件衣服套到身上。
医生不得不去给倪霁随便找了一套衣服。
很普通的T恤和短裤穿在哨兵肩宽腿长,充满爆发力的身躯上,竟然莫名有一点潮的感觉。
“那位是你什么人?”医生忍不住悄悄问倪霁,“你们的交情一定很深吧?她对你可真好,肯为救你的命,花这么多钱。”
倪霁没有回答,他不想说,自己和林苑从正式说上第一句话到现在,也不过是两天的时间而已。
他们的交情很浅,但自己已经欠了她这么多。
“你们年轻或许还不晓得,钱这种身外之物,在某些关键的时候,反而最能照见人的真心。”
医生在这里待得久了,见过了各种在金钱面前露出真实嘴脸的人。
有时候躺在治疗舱内的哨兵奄奄一息,外面他所谓的兄弟们却叫自己别多管闲事。
人到中年的医生把收款收费的单据打出来,递给倪霁,“好好珍惜,这样的朋友难得。她转账的时候毫不犹豫,只肯用最好的药。”
他看见年轻的哨兵用手指捏着那一张薄薄的票据,看了很久。
站在那里,最终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会还她的。”
“能还得起就最好啰,”医生收拾着桌面上各种仪器药剂,“人生在世,最怕地就是欠下还不起的债。”
中年大叔看着身边高高瘦瘦的年轻哨兵,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开了个混不吝的玩笑,
“没事,长这么帅,用身偿没准人家也会同意。”
“同意什么?”林苑的脑袋这个时候从屋门外伸出来,怀里抱着一堆各种各样的食物。口中还叼着一个软糯糯的麻薯。
她看见倪霁出来了,就把怀里的食物朝倪霁让了让。
她抱着的大多是甜食,倪霁揣摩她的喜好,只拿走了甜度最低的一个面饼。
“这里的东西都不太好吃。”林苑把麻薯咽下去,又拆了一包汽水糖,糖精的味道很重,她吃的面无表情,“我还是喜欢红纸包着的那种。”
“如果你喜欢贡糖,这里是没有的。”倪霁咬着林苑分给他的饼说,“但我知道去哪里找。我会找到,等你回京都的时候,带给你。”
林苑的眼珠亮了起来,舌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
倪霁就在心里笑了,她喜欢甜食,古法手工制作的那一种。
两个人从诊所里出来,走在路灯昏暗的巷子里,
不久前下过雨,地面有点潮湿,积着一滩滩的雨水。
倪霁穿着一身短T短裤,秋凉的天气里露出一双长腿,却也毫不在乎,半干的湿发垂着,软化了哨兵独有的锐气。
林苑抱着一堆的食物,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腮帮鼓起,咯吱咯吱啃着糖果。
这样的风格过于日常,让人的心都随着夜晚的风变得松软起来。
仿佛那些惊心动魄,腥风血雨,那些扭曲的怪物,和铺天盖地的黑手都只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一场噩梦。
仿佛可以把那些日夜焚烧着身体的血和恨,那些永远萦绕在心头的大火和迷雾,都短暂忘却。
放松下来,就这样普普通通地和一位相互默契的好友慢慢地走一段路。
露出手腕,加上对方的个人终端。一起吃着食物,说一说哪里的糖果更甜。
然而这条街实在太短,这样的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一辆吉普车在街口停下。车上跳下东滨哨岗的沈飞和小牧等人。
小牧带回了受伤的哨兵们,得知林苑还陷在污染区。他们又从东滨出发,一路过来寻找林苑。
“太好了,太好了,林向导你没事。”东滨的哨长沈飞看见林苑,飞奔过来,用力握住林苑的双手,来回摇晃,“我说什么来着,林向导肯定不会有事的。”
如果林苑不是向导,他几乎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苑姐姐,”小牧只喊了个名字,声音就哽咽了,低下头去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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