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三
索性被众人盯着的两位主人公并未觉得这种行为有何不妥,奚茴收了钥匙交给云之墨,又踮起脚对他小声道:“影子哥哥,我夜里去找你呀。”
她笑起来狐狸眼弯成了月牙状,似乎觉得大半夜在行云州人的眼皮子底下去寻他颇为刺激,还有些激动的期待。
那昂起来的笑脸迎接云之墨的大手,他直接把她推开了些。
秦婼和齐晓弄丢了奚茴也没得谢灵峙说一句不是,几人点亮了油灯,围桌而坐。
客栈庖屋那边冒着青烟,距离晚饭还要一段期间,奚茴本打算跟着云之墨回屋,却被谢灵峙叫住。
奚茴站在楼梯口,眼神询问谢灵峙还有什么事,谢灵峙只是不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男子离开,于礼不合。
他随口道:“马上要吃饭了,坐下一起。”
奚茴想说不饿,还没开口肚子先传来一阵咕噜声,云之墨也听见了,略微不解:“早上的鸡没吃完?”
“怎么可能吃得完?”奚茴瞪圆了眼睛,那么一屋子的鸡,她最多也只能吃掉一只而已。
至于屋子里剩下的鸡在奚茴离开后都被千目卷走了,善后做不好,云之墨惩罚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灵峙见二人又说上了话,便开口:“这位公子若不嫌弃,也一并入座吧?”
云之墨自诞生于世便从未吃过曦地的东西,谢灵峙留奚茴用饭,现下再提了一句让他一起,倒像是方才见他住客栈的银钱都是奚茴掏的,便也勉强请他一顿饭似的。
嫌弃二字到了嘴边,云之墨又瞥了奚茴一眼,对方满眼写着“想和影子哥哥一起”这几个字,到底什么也没说,由着奚茴牵起他的袖子几步下了阶梯,走到那几人右侧空了的方桌旁。
赵欣燕的目光自云之墨出现便时不时朝谢灵峙看去,没见谢灵峙有多吃醋的样子,虽说谢灵峙时时刻刻盯着云之墨与奚茴的举动,可眼神中更多的不是吃味,是担忧与警惕。
纵使几人心中有许多疑惑,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胡乱猜测,便只能将今日进展说出,再一起商议对策。
谢灵峙与汤城主已经说好了拆除石墩之事,汤城主一心为了百姓,自然同意,年城上下只一处有问题,便是桃李村。
桃李村与茶花村挨着,被山下的一条河分成了两半,呈古桥连接双方,村民也质朴,原先说要驱鬼也没任何意见,还对谢灵峙等人千恩万谢,偏偏几百年前他们村子里的人将祖坟迁过,换了个所谓的风水宝地。
那座山上曾经埋了五、六个石墩,因为时间推移日积月累,石墩埋藏得太深,石墩上又压着村民先辈的坟,不得已只能再行迁坟之事,这当中自有人不同意,便渐渐不知被谁传成了挖坟。
虽说迁坟为无奈之举,可只要村民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行开山。
只是若不能破除那些石墩,恐怕年城的游魂也无法离开。
便是有汤城主出面,桃李村的村名说什么也不肯让城主府与官衙动他们的祖坟。
饭菜上桌,都是一些没有油水的素菜与清汤寡水的白菜粥,奚茴用勺子拨弄了两下没什么胃口,全是因为肚子饿才一口气喝了半碗下去。
云之墨本是来陪奚茴的,听见那几人商议,想起下午在城门下碰见的村民,不甚在意道:“那就杀几个人做做样子,他们见了血,也就晓得利害关系了。”
听他将杀人说得这般轻松,谢灵峙等人不禁愣住,纷纷以探究又畏惧的眼神看过去。
云之墨见他们这么看自己,嗤笑了声:“怎么?不敢杀人?那便差使自己的鬼使去,你们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事吧?让自己的鬼使吓唬旁人的手段,应当信手拈来。”
他听奚茴提起过,在她年幼时不受人待见,便被那些人的鬼使吓唬过,左右不过几条人命,就看那些人究竟将祖宗坟地看得重,还是自己的性命看得重。
祸患不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谁都不会轻易妥协,这个道理却是云之墨提醒了他们。
谢灵峙醍醐灌顶,看云之墨的眼神也略有改变,他当然不会差鬼使去杀人,可不妨去吓他们一吓,这已是最快且最有效的方法。
因桃李村后山上压了好几座石墩,所以那里的游魂也格外散漫,从未做出过偷盗尸体或半夜吓人的情况,无非是风声大了些,若半夜有鬼魂爬窗哭泣,想来无需他们去游说,桃李村的村名必会主动请人迁坟了。
赵欣燕等人的沉默更坐实了云之墨的嘲讽。
“小铃铛,这菜粥可好吃?”云之墨右手支着脸,有些慵懒地问。
奚茴摇头,确实不好喝,没什么味道。
正欲回话,再看向云之墨,他虽嘴角挂着笑容,眸子却是冰冷的,那眼神分明在说,不好吃她还坐在这儿?
“哦,我吃饱了,我与哥哥就先去休息啦!”奚茴放下碗筷,不知有没有听懂方才云之墨对那几人说的一番话是何用意,反正她早已过了在意那些的年龄。
二人上了楼,叶茜茜满目震惊地看过去,待人影消失才哑了嗓子问了句:“她哪儿来的哥哥?”
“非此哥哥,便是那种哥哥了。”齐晓说完,又是一阵静默。
“还牵着手,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等等!他们该不会是进了同一间屋子吧?大师兄!”叶茜茜回眸看向谢灵峙,才想说什么便被赵欣燕的眼神吓噤了声。
谢灵峙不在意奚茴如何才最好。
赵欣燕冷声道:“吃饭!”
第31章 百鬼夜行:十一
◎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关系。◎
叶茜茜猜得也没错, 奚茴的确想跟着云之墨一起去他的房间,她想他一个鬼魂,难道还自己单住一间?当然是要和与他结契的“主人”——奚茴她自己, 住在一起啦!
虽如此想,但奚茴在面对云之墨时也时常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给震慑, 故而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一转不敢真表露出来, 她眼睛一直弯弯的, 踮起脚尖跟着对方要一起进门。
推门而入, 贵一些的房间果然与奚茴住的小屋不同, 开窗都要大一些,屋中还点了熏香,散发着还算清爽的味道。
行云州的人素来节俭, 就是赵欣燕那般氏族大小姐出门也不会在衣食住行上讲究,所以他们住的都是普通的房间,小小一间屋, 小小一张床, 小小一扇窗, 屋中连个漂亮的摆件也没有。
云之墨这间就不一样了,开窗六扇向阳, 窗台上还养了两个说不出名字的绿叶盆植, 盆植旁香炉内熏香如烟飘出几缕,屋中有屏风, 屏风后还有帘子隔断了床铺, 浴桶洗具一应俱全。
才进门, 云之墨便站在门前不动, 奚茴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仔细打量了这间屋子, 怎么看都很顺眼喜欢, 便拍了拍云之墨的肩让他等一等。
奚茴转身小跑离开,云之墨才慢慢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背,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显现出的符咒令他心烦意乱。脉搏乱跳,血液乱流,从心脏处传来的寒冷一点点冻僵他的四肢百骸,乃至灵魂都像是坠入了冰窖中,这让云之墨不由想起了之前在问天峰下度过的那些年。
这是这几日频繁出现的情况,寒冷尚可忍受,符咒也能压制,只是他心有不甘,便是离开了问天峰,他也无法彻底破除写在他血液里的封印。
握紧右手,云之墨深吸一口气,身后房门关闭,他开口:“千目。”
“属下在。”千目趴在了云之墨的脚边听后吩咐。
云之墨道:“盯紧问天峰,我要知道来行云州的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以她对司玄的了解,必能使些手段逼他现身,这或许便是近来符咒总来限制他行动的原因,云之墨不喜欢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
因宁卿的出现,千目藏于问天峰的眼睛也不敢随意窥看,一旦他留在问天峰的眼睛被发现便会被对方追踪,轻而易举暴露了如今所在,就怕对云之墨带来不利,那他便是想魂飞魄散也没那么轻松了。
千目退下后,房门被人敲响。
奚茴敲门也只是意思一下,房门没锁,云之墨解了禁制后她便推开了。
回眸看去,少女解了发带披散着发丝,怀里抱着个软枕,双眸于黑夜中闪过水润的光泽,朱红色的小口一张一合,开口便是:“我晚上要在这儿睡!”
她看了,云之墨的房间她很喜欢!又何必回到自己住的小屋里窝在软塌上?她要睡云之墨的大软床!
眼见奚茴抱着枕头就要往屋里跑,云之墨微微挑眉,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对方的额头将她推出屏风,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回你自己房间去。”
“影子哥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你们鬼魂其实都不用睡觉的,这么大的床空着也是浪费,让我躺躺又如何?”奚茴还对他撒娇,用自己的额头去撞云之墨的食指,将她嫩白的额头上撞出一个个浅粉色的指痕,那指痕又很快消失。
云之墨盯着她头顶微红的地方,转而改用手捏她的脸颊,指腹触碰到柔软的皮肤,分明他的体温更烫,却偏偏有一股热源顺着奚茴的脸传到了他的指尖、掌心,像是将他方才被封印冻得冰冷的血脉统统暖化,如置身温泉。
这种温度,很舒服。
云之墨看向奚茴的眼神更为探究。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这样神奇的能力?便是上古封印带来的寒冷都能被她驱散。
奚茴在云之墨的眼里,就是一团迷雾,她能穿过命火还活着,却又被关在凌风渡里无法自救,她能破除他灵魂枷锁的寒冷,可却连行云州里想杀她的小人物也打不过。
手中捏着的脸很软,嫩得只要他稍稍用力便会沁血,除了脸颊,奚茴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小小一只,却有强大的、连云之墨也琢磨不透的能力。
果然,他的手指轻易在奚茴的脸上留下一个坑,她皮肤很弹,只是红印没那么快消除。
少女的眼里渴望着高床软枕,云之墨却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感受手臂上去而复返的寒冷传至指尖,他才慢慢清醒,回了一句:“我不与你睡,自己回房去。”
“可是我们俩结契……”奚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之墨的手搭在肩上一个转身,滚烫的掌心推着她的背,她就这么被人给推出来了。
房门重新关上,奚茴讷讷地看了会儿,再抱紧怀中的枕头,道了句:“影子哥哥小气鬼!”
屋里没人回话,奚茴转身要走,恰好看见刚过楼梯口正迎面走来的谢灵峙,奚茴愣了一下,谢灵峙倒是比她镇定许多。
方才他上楼正好见奚茴往云之墨的屋里走,当时震惊且五味杂陈,正欲上前呵斥又见奚茴被对方给推出来了,谢灵峙这才松了口气。
想来那位不知姓名的公子虽为人高傲,行事狠辣,倒也知礼节分寸,没有因为奚茴什么都不懂而胡来。
“阿茴。”谢灵峙指了走廊另一头奚茴的房间,轻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奚茴撇嘴,左右是不能与云之墨睡一起了,干脆抱着软枕跟在谢灵峙身后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才在用饭时谢灵峙一直沉默,其实心里想了很多话,真当面对奚茴时却不知如何开口。关于她与云之墨的关系,相识过程,还有云之墨的身份,只需他看着奚茴的眼睛便知道她不会告诉他的,即便说了,也未必是真话。
与其多问,倒不如多教。
奚茴今年十八,已是长大成人,可她毕竟在凌风渡里度过了十年,对情感感受未必准确,也不懂男女之间的分寸关系,这些本来都该是岑碧青教她的,如今,却要从谢灵峙的口中说出了。
“阿茴与方才那位公子如此相熟,你是如何打算的?把他当做朋友?还是想日后结为兄妹,更或是另一种关系?”谢灵峙斟酌几番才开口。
面对奚茴不能拐弯抹角,她会胡思乱想。
奚茴见谢灵峙没追究云之墨的身份,稍稍松了口气,便道:“自然是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关系了。”
她与影子哥哥结契了,他是她的鬼使,除非她死,否则他要一生跟在她身边的。
谢灵峙见她这般直白,心略沉了沉,又问:“那你可知那位公子对你也如这般所想?”
“自然,他既答应了我,当然得陪我一辈子!”奚茴微微抬起下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谢灵峙倒是没想到他们已然考虑得如此长远,他想了许多,自将奚茴带出行云州,谢灵峙便没打算将她再带回去。姑姑从来对她不好,想必也不会为她将来的婚事费心,谢灵峙本也没想过那么多,如今情况摆在眼前,他虽无措,却还是将奚茴的终身大事扛了下来。
“这种事还要长远计划,你如今年纪尚轻,不必急着考虑。”谢灵峙道:“你是姑娘家,总归要矜持些,待年城之事结束,我再请那位公子吃茶。”
请他吃茶,便是要交换底细。谢灵峙不知云之墨的身份也不放心奚茴交友,于旁人眼里他们的确有些过分亲近,可谢灵峙还是看见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知奚茴自私,却见奚茴愿意拿那么多银钱只为给云之墨住一间上房。
他也知奚茴很懂谨小慎微,可在提起云之墨时她总率先出头,把人护得滴水不漏。
这是奚茴第一次如此袒护在意一个人,谢灵峙深知不可打压,否则她会极力反抗,但也不能过分纵容,就怕风筝断线拉不回头。
“谢阿哥今日说话怪怪的。”奚茴将枕头放在桌上,歪着头眯起双眼打量谢灵峙。
他这么说,就好似很关心她一样。
谢灵峙抿嘴笑了一下,只要奚茴能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认真思考就好。
正起身准备离开,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道:“这是给你的奖赏。”
奚茴听见奖赏耳朵便竖起来了,再去看桌面上的小玩意儿,是个血玉镯子,镯子很细可玉脂温软,被放在桌上时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奚茴连忙将那镯子拿起来,很滑,鲜红的颜色与她白玉似的手很适配,她倒是没想过戴起来试试,只是在心里估摸这东西的价钱。
拿到手里就是她的了。
见奚茴拿到镯子也没问他究竟因何得的奖励,谢灵峙暗自叹气,自顾自地解释道:“我知你今日护着戚姑娘与小正师傅,又一路将他们二人送回去,这般善行当得一份奖赏。”
“是吗?”奚茴漫不经心地说:“难怪人人都说好人有好报。”
上一篇:进化游戏
下一篇:沙雕师姐每天都在换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