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蓝衣少年直直盯着眼前的青年,心里烦闷,他撇过头,抿了下唇。
自容涯从锦甘道回来之后,林守鲜少看见他再露出鲜活神色,如今看见眼前的蓝衣少年,心中生出些稀奇,细细瞧了他几眼,不知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
月挂枝头,清寒的冷风吹着窗子,静谧的夜色中,木窗摇晃发出哐哐的细微响音。
清温的月色如烟雾一般,给整个夜晚都罩上一层朦胧而神秘的色彩。
蔺绮嗓音清甜:“姐姐十六岁化神呀,很厉害啦。”
她静静看了林守一眼,语带责问:“你不要说话。”
蓝衣少年眉眼一弯,目光掠过林守,又不咸不淡挪开。
不称职的饲养员在漂亮小猫面前没有话语权。
林守讪讪,拈了几下手中的铜钱。
他心中后悔,早知道三年前就不该出门,不出门也不至于被困在秘境里。
祖宗由他养三年,无论如何也能养亲厚了,说不准现在祖宗粘人的对象就不是容涯,或者这个少年分神,而是他。
进那个秘境,实非他本意。
蔺绮那么漂亮,一双眼睛乌黑如玉,看人的时候直直让人软到心里,骄纵又粘人,看起来还软乎乎的,谁不想养啊。
林守对蔺绮笑笑,蔺绮说:“我想去找姐姐。”
林守哑了半晌,道:“不好吧,他没让你去见他。”
而且容涯这段时日也一直在避着她。
蔺绮皱眉:“我要去哪儿还要姐姐准允吗。”
林守心道当然啊,且不说容涯不希望你看见他咯血的样子,仙门如此危险,你那么小一只死了怎么办啊。
但他换了种说辞:“云舒院不好进,而且,好几个人在监视你,你怎么去找他。”
蔺绮垂睫,软软道:“林守哥哥肯定有办法呀。”
没事就是林守,有事就是林守哥哥。
真是……
林守拈着铜钱,似笑非笑看她。
**
夜色已深,琉璃台错落纵横的道路上,时不时有小厮提灯而过。
云舒院里很清静,只有树叶间沙沙的风声。
院中西南角有一棵古旧高大的花树,秋日不落叶,树叶是苍青色,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点缀其间,稀疏枝叶间,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咳嗽声。
白衣青年坐在树枝上,霜白麻衣松松散散垂落。
他倚着树干,望天上闪烁的纯白光点,一处星光大盛,容涯的目光落在星河下的小院上,他薄蓝的眼眸里映着月光,瞧着温和又飘渺。
树下,绿裙小人在草丛间穿梭,枯草上的霜露沾湿了她的衣裳,注意到天上的星光,她站在原地,仰头好奇问:“怎么了。”
青年语气平淡:“有人被认出来了。”
绿裙小人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谁被认出来了。容涯仙尊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他说话总是不清不楚,让人难以明白。
但绿裙小人可以理解,她脑海中那段深刻而遥远的记忆告诉她,她以前装神弄鬼的时候,也喜欢神神叨叨地讲话。
树上,白衣青年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
他只是随意往天上看了一眼,又垂眸,拿着一把刻刀和一块木头,似乎是在想,要把这块木头雕成什么模样。
机关雀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落在他肩上,困倦得昏昏欲睡。
绿裙小人依旧在枯草间穿行,她路过容涯先前晾晒的草药,问:“您不收起来吗。”
白衣青年漫不经心道:“放着吧,不必收。”
可是,更深露重,夜里不收的话,药草都要被打湿了。而且,之前青年捡起来煎煮的几味药现在还在炉子里,药汁还没有盛出来,应该已经凉了。
绿裙小人不知道容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晒过了,煮过了,就相当于喝过了。真是任性。
不过,喝这些药似乎治不好他的病,仙尊晒这些草药,或许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绿裙小人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铺着的药草,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穿过它们,趁门口的守卫们不注意,跑出云舒院融入夜色中了。
门关上又推开,三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厮走进来。
容涯仙尊垂眸,目光穿过漆黑暮色,虚虚落在月色中,他指尖轻轻拈了下袖摆。
清温的话语落在小院里,容涯轻声笑:“袖袖,那么淘气啊。”
蔺绮扯了扯林守的袖子,林守撤去她身上的伪装,很快又恢复了漂亮端艳的本相。
她进院子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树上的青年,青年含笑看过来,纯白的小花落在他肩上,带着一种生机旺盛的鲜活。
蔺绮想把丹药给姐姐,跑跑跳跳很快出现在树下,翻身上树,坐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她从芥子里拿出炼好的丹药,推开木匣递到他手里,白衣青年怔了怔。
蔺绮看青年不接,低头,将丹药拿出来,清亮的寒气弥漫开。
她俯身向前,拈着丹药喂到自己漂亮姐姐唇边,乌黑的长发松散垂落,搭在青年肩上,一小捋黑发贴着苍白的脖颈,青年感受到些许细微的痒意。
袖袖小猫身上带着清微浅淡的梨花香,像白雪初融的春日,容涯有些晃神,鸦色的长睫轻轻垂下,刻刀一偏,指尖被刀锋割伤,渗出星星点点鲜血。
容涯拈了下指尖,薄唇轻启,咽下袖袖喂来的丹药。
咽下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斛灵仙草炼的。
斛灵仙草是仙物,虽然对他的伤没什么显著疗效,却能温养灵魂。
容涯仙尊有时也会投精力去找,然而一想到这仙草是蔺绮挣灵石得来的,便觉得这株草药来得格外珍贵也格外艰难。
此时月光沉浮,轻柔的光晕在夜空中流动,如轻薄的绡纱。
一声沉闷的响音,容涯手中的刻刀落地。
蔺绮轻轻拧眉,握着青年冰凉的手,目光落在他出血的指节上,不满地嘟囔:“姐姐,笨死了。”
容涯嗓音清温,哑然一笑,欲伸回手,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容涯的手素来冰凉,如霜如雪般,此时却感受到一阵温热,蔺绮垂首,轻轻朝出血的伤口处吹气,鲜艳的血色挂在指尖,将那双手衬得愈发清瘦苍白。
仙尊惯来觉得,自己养的小混账像小猫一样粘人,如今倒发现她身上其他小猫一样的特征,她举起青年的手,伸舌头轻轻将手指上的鲜血舔舐干净。
容涯心中理智瞬间崩塌。
温热的触感,落在青年心中,却如烈火烹油,烧灼得近乎滚烫。
白衣青年倚着树干,阖了阖眼,压住颤抖的欲望,哑声训斥:“脏不脏,起来。”
蔺绮睁着明亮的杏眸看他,巴巴道:“我之前去山下村子里的时候,就看见有人这样止血。”
容涯垂睫看她,薄蓝的眸子里带着些许不清不楚的神色,他将手收拢进袖摆中,手指上尚留温热的感觉。
青年把蔺绮拎起来让她坐好,心中却空茫茫,月光流下来,容涯阖眼,竟觉这月光如盛夏骄阳一般耀眼,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袖袖心思干净,又关心他,有什么错处,要挨他的训斥。
是他心思不纯。
白衣青年静默殪崋了好一会儿,温温沉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哑意,他道:“这样不对,不可以这样。”
姐姐说不行就不行吧,蔺绮闷闷点头:“哦,我知道了。”
月光洒落,星河流转,容涯侧首,避开蔺绮的目光,轻轻咳嗽两声。
蔺绮挠了挠青年的手心,抬头糯糯望着他,容涯眼眸垂落,一直没说话,蔺绮就在一边乖乖待着。
今夜月色很美,静坐赏月也很合时宜。
蔺绮看一看姐姐,又看看月亮。容涯一直很安静。
他一直以为,所有不应当存在的思绪,他都可以克制,甚至抹杀,然而这一刻,月光朗照中,他却深深察觉到自己的肮脏和卑劣。
刚刚他竟然在想,如果一手把袖袖养大的不是他,而是林守就好了。
蔺绮仰头看月亮时,容涯垂眼去看她。
这时,蔺绮腰间挂着的云镜微微闪着光亮,蔺绮点开看。
消息是秦显发来的。
秦显:蔺师妹,你出门了?我刚刚在城内遇到一只金丹魔物,你要是在外面,请务必小心。
秦显和她住在同一处院落中,她的院子灯火未亮,秦显知道她不在也很正常。
自从蔺绮假装给了他一点微茫希望后,他时不时便会来刷一刷存在感,发消息的频率也很有技巧,言语也很恰当,不至于让人心生厌烦,也不会让蔺绮忘了他。
所以,白衣青年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云镜时,便看见秦显在不同时间段发的几条关切话语,仙尊想了想,对这个人实在没印象。
不过,秦显之前发的消息蔺绮都没回,这点让仙尊格外满意。
浮光招摇,蔺绮当着容涯的面摆弄云镜,随手给秦显回道:“不开心,出来散散心。”
她刚刚回应,那边刷刷刷又出现几条温和言语,很是体贴温柔。
容涯仙尊长睫垂下,在薄蓝眼眸中投下些许阴翳,他轻声问:“怎么不开心。”
蔺绮戳戳云镜,她随口哄秦显的话,自然不能拿来骗姐姐,她能见到姐姐可开心了,于是坦白说:“没有不开心。”
仙尊指尖微微收拢一下,又问:“他是谁。”
姐姐不记得他,倒是让蔺绮意外,不过仔细一想,虽然秦显冒犯姐姐,但按他的性格,不在乎才是正常的。
蔺绮说:“云海天州掌门之子,秦显,天行榜前十。”没准还是姐姐未来的徒弟。
后一句话她想说,话语滚到舌尖,她咬了下舌头,生生止住话头。
然而,她欲言又止的动作落在仙尊眼中,却是一种隐瞒。
白衣青年默不作声,私自看别人的云镜是很不礼貌的事,哪怕是看袖袖的也不不大好,但这个陌生年轻人接连不断给袖袖发传信,言语又恳切关心,他却无法移开目光。
晦涩不明的情绪落在月色里,竟如风沙迷住眼睛一般,让他的心性都混沌起来。
白衣青年温声问:“是袖袖的朋友吗。”
还没等蔺绮回答,青年目光垂落,温和看她,声音清微如风:“仙门各派势力复杂,人心也诡秘难测,你年纪太小还分辨不清,交朋友前应当先问问姐姐。”
蔺绮抬眸看自己的漂亮姐姐,青年看起来病弱温和,身后是一簇喷涌如雪的纯白小花,明明还像往日一般温柔,她却从姐姐的话中察觉到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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