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青年起身,单手掐了个灵诀,蓝光浮动间,拘来晏权未散的魂魄。
半透明的虚影飘在主殿里,有一瞬的茫然,他远没有活着的时候那般优雅贵气,反而有些颓丧。
单单听说远没有亲眼看见来得震撼。
直到晏权的魂魄半死不活出现在主殿里,仙门这些掌门长老才真正相信,原来容涯仙尊真得有操纵生死的能力。
主殿里一片安静。
没人敢说话。
“诸位不必如此紧张,本尊只清算与此事有关的人。”青年眉眼稍弯,笑了一下。
他在任何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很快,机关雀带着旧生塔飞来。
容涯在旧生塔面前,又问了蔺绮一遍晏权是不是她杀的。
蔺绮:“不是。”
说得出来,就是真话。
容涯垂首,把机关雀给她,揉了揉袖袖小猫的头发,语气清温,说:“你先回去睡一觉,我待会儿去找你。”
蔺绮有点茫然,怎么就让她走了?
她睁着水润的眼睛看容涯,糯糯问:“回哪儿?”
容涯说:“霜雪天也可以,采荷宫也可以。”
蔺绮不大想走,停了一会儿,容涯也没有留她,蔺绮无奈,带着机关雀出了主殿。
主殿的门缓缓关上。
容涯随手扔下竹制简牍,简牍掉到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响音,如一盆凉水,浇得人彻骨寒。
他淡淡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掌门长老们,指节间流出灵气,只刹那的工夫,蓝光如箭矢般飞出,在靠近乌山长老时,又如活水般流动起来,攀上乌山长老的脖颈,往内一扣,猛地扼住他的咽喉。
伴随着一声闷哼,乌山长老被掐得窒息,脸色涨红,青筋暴露,狼狈地扒拉脖颈上的灵气。
“你们似乎学不会长记性。”
青年眼帘轻垂,居高临下看着他,薄蓝瞳仁如淬了冰霜:“每个人都要本尊亲自教吗?”
死寂。
空气中,断断续续回响着乌山长老挣扎的声音。
“仙尊……”
“仙……”
“你……”
艰难的喘息声。
主殿里的其余人大气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挣扎的动静浅了。
青年长身鹤立,平静地看着他,垂首轻轻咳嗽两声,病恹恹的,道:“诸位既然当袖袖没有靠山随意欺负,也理当承受她有靠山带来的代价才是。”
第117章
人间常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其实放在仙门也同样适用。
更何况,容涯仙尊的能力和权柄远比人间皇帝大得多。
他许多年不曾过问仙门事,全仙门竟当真将其视作温良无害, 在与仙尊有关的事上也放松了放松了警惕, 哪怕先前青宫神剑出现在蔺绮身边也不甚上心。如今看来, 真是铸了滔天大祸。
乌山长老的尸体躺在地上。
蔺岐山的脸色白了又白。
他第一次见蔺绮,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村里,村前是河,河内是一望无际的莲叶。
穿红衣裳的小姑娘坐在船头, 神情舒展,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下巴微抬, 夏日的阳光落在她精致无暇的侧脸上, 少女纤细的长睫微微扑闪, 眼眸清润带星, 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午后贪睡的慵懒小猫, 在船上享受着夏日懒散的惬意时光。
她身后是一个正在剥莲子的肤色黝黑的少年,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人发愁的困难,皱着眉头苦哈哈埋怨,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他。
那时,蔺岐山理所当然地以为蔺绮是小山村里的一个普通人, 由一个普通人养大。后来蔺绮来了临云宗,他见识到她的符道修为,又以为把蔺绮养大的是个隐居散修。
谁能想到蔺绮口中的姐姐就是容涯仙尊呢。
现在回想, 又觉得一切都十分合理。
除了容涯仙尊, 还有谁能教出那么年轻的符道九重;若非有容涯仙尊, 她又怎么养出这种肆意妄为的性子。能做出那么多不要命的事, 不过是知道哪怕天塌了也有人给她顶着,有恃无恐而已。
青年沿着台阶走下来,他身上的草药气霜冷清苦,闻来有种让人清静的味道。
蔺岐山回过神,见青年在晏权的魂魄前停下,微微垂首,语气中颇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思,道:“好不容易做的大戏,看不到结果岂不可惜,你出去,给你们大祭司通个有无。”
晏权脸色难看,咬牙:“仙尊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跟大祭司没有……”
旧生塔面前说不出假话。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死去的魂魄还会气得脸红。
晏权的话被堵在嘴里,脸色涨红发紫,把自己憋得够呛。
他说不说得了话对容涯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指节微抬,随意画了道符文打出去。
殿内轰地开了。
轻飘飘的魂魄被符文抻出殿外,重重撞到一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微微睁大眼睛,猝不及防,和晏权的灵魂一起倒地滚了几圈。
还没等周围人反应,浅蓝色灵气便如细丝一般,灌入年轻人的身体。
年轻人趴在地上,姿势扭曲,唇角颤抖,不断发出痛苦的哼叫声,鲜血外渗和骨骼错位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
“唰——”
灵气抽出。
绞杀。
生机消弭的瞬间,年轻人的身体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晏权有些茫然,傻了一会儿,低头望自己的魂魄。
将近透明的魂魄上,打着浅蓝带光的符文印记,他的魂魄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晏权刚意识到这一点,脸色骤变感到绝望的同时,便如风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现在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却比刚刚乌云滚滚的时候还有冷。
青年高站在主殿里,目光越过殿内冰冷的汉白玉石板,落在年轻人消失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人敢凑近,冬日的阳光洒下来,将那方土地照得苍白。
与此同时,苦牢里。
苦牢没有白天,甚至称不上正常的黑夜,无星无月,无光无影,有的只是旷远得无边无际的黑,殷无相和他在外界的“眼睛”的联系猛地被切断,他体内魔气翻涌,险些被反噬,狼狈地吐出一口鲜血,慌乱之间,单手撑着泥泞黑土地,手上沾了一手泥,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殷无相坐在苦牢里,眼睛半眯起,他回想刚刚利用“眼睛”看到的青年,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心想,生气了啊,真稀罕。
一会儿的工夫,江云酌一行人也到了主殿,江云酌朝殿中的青年躬身施礼,容涯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头看他,单手掐了个诀,浅蓝色灵气没入秦掌门的丹田,秦掌门脸色惨白,脸冒虚汗,体内的灵气如洪水一般泻出,顷刻间,他的化神修为悉数废了。
蔺轻梨站在江云酌身后,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秦掌门废了?废了!
三大派掌门之一,容涯仙尊竟然能说废就废?
秦掌门还连句话都不敢说。
蔺轻梨头皮发麻,不经意间抬眸,对上青年那双薄蓝的清冷眼眸。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见到的林净。
她在蔺绮身边见到的林净,和现在的林净大不一样。
以前的清冷又温和,神仙下凡一样;现在的笨笨的,说几句话就脸红,完完全全是一条笨狗。
她还为此诧异过,现在想想,或许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之前她看到的林净,大抵是分神降落的林净躯体里的仙尊。仙尊可能单纯不放心自家小孩出来,所以披了个假身份跟着。
短短几息的时间跨度里,蔺轻梨的脑袋好像要烧起来了。
江梅引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目光别太放肆,蔺轻梨有些茫然,恍惚着小声道:“怎么办啊我之前让蔺绮别跟他走太近,我还骂过他……”
江梅引心里一紧,连忙给她下了禁言令。
蔺轻梨似乎也意识到主殿里所有人的修为都比她高,哪怕她压低了声音,也可以轻而易举听清她说的话。
蔺轻梨脸色一白,心虚低头,却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容涯嗓音温沉,开口道:“蔺宗主似乎不大喜欢袖袖。”
蔺岐山的心紧了起来。
蔺浮玉站在一侧,指节微微蜷起。
他知道父亲对不起蔺绮,却不愿生他养他的人落得乌山长老和秦掌门一样的下场。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让她来这里?”青年垂眸看他,“你当不知,袖袖来临云宗这件事,时常让本尊觉得困扰。”
蔺岐山讷住了。
为什么?他同时也在心里问自己。
起先是因为血脉,他不想让蔺绮待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落后村庄,所以把她带回来,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他把霜雪天给了蔺绮;后来知道了望月派掌门和掌门夫人的打算,又决定把蔺绮嫁到望月派……血脉亲情也有,算计也有,可惜血脉亲情淡薄,算计更多。
后来他也想过和蔺绮好好相处,可是蔺绮总是非常冷漠抗拒,他就以为蔺绮生来冷血、野性难驯,她若能像蔺浮玉一般温顺懂事,他也不至于放弃她。
蔺绮堕魔一事他早看出是算计,却觉得没必要因为区区一个弟子和云海天州上纲上线,更何况秦掌门很疼爱秦显,而他对蔺绮并不十分喜欢。故而,当他面对秦掌门的咄咄逼问时,他只争取了让蔺绮活着,并不在乎她日后的活法。
只是,他看见蔺绮满身是血,对他说“宗主似乎从来不会选择我”的时候,他确实愧怍。
后来又看见蔺绮在容涯仙尊面前的样子,才知道原来蔺绮的冷漠只针对他一个人。
他出神片刻,又想起第一次见蔺绮的时候。
小姑娘眉眼稍弯,眼睛里藏星带月,有些惊讶地指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真的吗?可是我没有爹爹啊,姐姐也不曾跟我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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