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山南
蔺绮不知道蔺浮玉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无所谓了,哥哥总归不会害她,蔺绮给他回了句知道了哥哥,便将云镜收起来。
她看向林清听,声音轻轻的:“我们回去吧。”
“琉璃台四周,一定设了禁止传送的屏障,”因为黑雾化作的匕首带毒,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声音也很小,她侧首,枕在少年肩窝,软绵绵道,“姐姐,你能带我回去吗。”
她虽然在问,但蔺绮知道,林清听一定会带她回去的。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乖。
她乖巧的时候,姐姐就会更纵容她一些。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自闭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他小声嘟囔道:“我可是化神,他们拦不住我。”
**
深夜,月光照水,树影婆娑。
琉璃台,近千处参差错落的小院里,接连不断响起疏落的脚步声。
今夜委实不太平,不少仙门弟子连觉都不睡了,推开窗,看热闹。
云镜上,消息一条一条飞快往上刷。
“大半夜睡得正香呢,有人来拍我的门,说松云庭有刺客闯入杀了很多人,杀了就杀了来问我干什么啊又不是我杀的!刚梦到自己问鼎剑尊迎娶江梅引,人在合籍大典上磕头呢吧唧一下把我吵醒了,城主府我杀了你们!!!”
“年轻人,有梦想。”
“年轻人,有梦想。”
“……”
“这才第二天,哪位那么丧尽天良,第二天就惊动城主府啊。云镜排行也没变化啊,他图什么呢。”
“刚打完工回琉璃台,琉璃台四个门每个门口都围了一堆铁骑,本来想偷偷溜进去的,结果被抓住了,他们看我是练气,修的还是卦术,就把我放了,他们是不是在侮辱我呜呜呜。”
“是,建议你自己走到城主府大牢里,保全卦修尊严。我们卦修,就算是死!也不能被人当成废物!”
“那我是废物。”
……
云镜上早已闹翻了天,春水城里,到处都是提灯的巡守的痕迹。
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台上,江梅引懒洋洋倚着石壁坐着,他意兴盎然看热闹,心想这一届仙门大比可真好玩儿。
“我们、我们要回去吗。”应鹊河战战兢兢开口。
他看着刚刚追他的巡守出现在琉璃台里,心里慌乱,恨不得找个密道钻进去躲着。
容仪章侧眸,指尖拈棋子,轻轻点了点应鹊河的手背,以示安抚。
“松云庭出事,琉璃台被封,”她居高临下望着春水城里稀疏的光点,语气飘渺如风,“今夜所有不在自己院子里睡觉的人,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我们先回去吧,不必自找麻烦。”
江梅引摩挲着手中的橘子皮,目光落在应鹊河手背上,挑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蔺浮玉也开口:“公主说得对,先回去吧,玉牌的事明日再说。”
蔺浮玉发话,简端和蔺轻梨自然应是。
他们起身各自离开。
九天之上明月高悬,容仪章捋了捋披在肩前的长发,照旧一副柔弱神秘的模样。
走下台阶时,容仪章和应鹊河擦身而过。
在应鹊河错愕的目光中,公主殿下的眸子空灵如翡,她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低头温和注视着他:“你看起来很紧张。”
“我的卦象告诉我,你今夜会做个好梦。”她言语含笑。
应鹊河右手攥起,他感受容仪章送到他手心的棋子,心里砰砰地跳。
那枚棋子沾染了卦修的神秘气息,单单握在手里,就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应鹊河知道容仪章在安抚他。
他拱手作礼,尽力使自己不那么局促腼腆,他感激俯首:“谢、谢殿下。”
言罢,在容仪章轻柔的目光里,融入夜色而去。
江梅引跟在他们身后,眼帘轻垂,动作散漫,拢了拢衣袖。
容仪章回头,青绿色的袖摆在风中招摇,她歪了下头,细眉弯如柳梢:“江江,走了。”
江梅引跟上去,和她并肩:“你们认识?”
公主殿下望着星河潋滟的夜空,轻言细语:“或许吧。”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说着,语气带了点怀念。
走下高台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容仪章垂首,自高台向下俯瞰,视野内,出现一处带水池的院落,一行巡守提灯佩剑,敲响了院门。
容仪章不知道蔺绮会如何进来。
但她真切期盼,城主府的人抓不到蔺绮的把柄。
毕竟,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把生符改成这样。她不想死,蔺绮刚好有本事救她。
一阵风过,容仪章收回思绪,发现江梅引一直在看她,公主侧眸对上他的目光,莞尔:“怎么了?”
“你知道闯松云庭的是谁吧,”江梅引啧了一声,言语含糊,不知道在评判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露可未必是件好事。”
公主殿下没正面答,她垂眸,抬起手,指尖灵气浮动,现出一枚有星斗虚影浮动的棋子。
她把棋子塞到江梅引手中,眸光清和:“首席师兄,你也好梦。”
说完,她侧眸,专心走路。
江梅引觉得她这样喊就挺不正常的,偏偏他就吃这一套,江梅引拈了拈棋子。
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谁让她是公主殿下。
**
“叩——”
清脆而规律的三下敲门声。
姜拾站在蔺绮暂住的屋子外。
按理说,搜查琉璃台本不必他亲自来。
凭他的修为地位,应当去松云庭地下的蚀金窟,这个事发之地。
但城主特意吩咐,要他带上一队人马,亲自来搜蔺绮的屋子。
姜拾对蔺绮有点印象,记得这里面住着的是个挺漂亮挺乖巧的女孩儿。
虽然不知道蔺绮为何会引起城主的忌惮,但有城主吩咐在前,他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在门外安静站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侧眸,给手下打了个眼色,一队人纷纷按剑,姜拾正欲破门,却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谁啊,”少女脸色苍白,披着一身鲜红氅衣,她睡眼惺忪,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见到门外十几个佩剑的巡守时,她眨了眨眼睛,怔了一会儿,“怎么了。”
眼前少女眉心隐隐染上躁郁,一副睡眠被打扰的模样。
姜拾按下心中猜疑。
他执剑拱手,温顺解释:“搅了仙师大人安睡,小人亦十分愧疚,只是,今夜有歹人闯入松云庭,杀了不少人,也抢走了松云庭里价值千金的珍宝,我等奉城主之令,协助松云庭搜查贼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红衣少女掩唇,清润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微微蹙眉,即使是生气,声音也软软的,“太过分了!”
她似乎刚睡醒,长发未束,慵懒垂散,鲜红袖摆顺风而起。
她垂眸,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神微眯:“不过……你怀疑此事是我仙门弟子所为吗。”
第66章
姜拾握剑的手微颤。
红衣少女的语气很温和, 调子也懒懒的,像是话家常,但言语之间, 很明显能听出她的不满。
姜拾在此时, 深刻体验到了什么叫泥人儿也有三分气性。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漂亮姑娘, 也能说出如此不耐烦的表达。
“什么话,仙师大人误会了,”姜拾连忙找补,“从琉璃台到城主府, 每一个院子,无论是诸位仙师下榻之所,还是春水城子民居处, 我等无一例外都要搜查。”
“诸位仙师是春水城的恩人, 我等怎么敢无端怀疑仙师。”他语气颇敬重。
蔺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不止这句是假话, 杀凡人、夺珍宝, 也是假话。她可是姐姐养大的, 才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但她自然不会拆穿这些谎话。
蔺绮侧倚着门框, 懒洋洋拢了拢鲜红氅衣,她学着化神少年素来的矜贵模样,高高在上审视了姜拾一番。
半晌,她扭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勉为其难道:“好吧。”
“谢仙师大人体谅。”姜拾语气谦卑。
蔺绮审视姜拾的时候,姜拾亦在观察她。
城主说,贼人闯入蚀金窟时, 正遇上那位大人苏醒, 那位大人绝不会让贼人轻易逃脱, 贼人离开时, 身上必然有伤,或者中了毒。
而蔺绮……
此时正值深夜,夜色昏暗,姜拾只能借手下人的提灯,依稀辨识蔺绮的状态。
红衣少女侧倚门框,微垂首,清润的眸子里睡意朦胧,好似浮了一层湿漉漉的薄雾。
她脸色苍白,唇色很淡,面容带倦色,像是困了。
夜已经很深了,再过些时辰,天就该亮了,这种时候被人吵醒,困倦也是常事。
还有一种可能。
——她中毒了。
姜拾敛眉,眸光晦暗,心中自有揣测。
他寻着由头跟蔺绮攀谈,借机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眼前的红衣少女却半点中毒的狼狈模样都没有,呼吸均匀,稳稳倚着门侧。
如此拖着也不是法子,姜拾敛眉,拱手道:“时候不早了,仙师大人早些歇息吧,今夜惊扰您安眠,白日小人再来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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