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溫奶茶
女伯爵迅速提起钢剑,就要守在门口,蕾塔西却拉住她,催促道:“我觉得还有些时间,费欧娜,妳快过来把衣服穿上!”
“我真搞不懂妳们在想什么!”费欧娜咬牙切齿,最后还是拿起衣袍。
蕾塔西对她眨眨漂亮的眼睛,曾经有诗人赞美说海女巫亲吻过她的双眸,才会使得它们蔚蓝如大海。少女对此不以为意,但的确,她从小就容易看到不寻常的东西;比如说现在——她看到门后的黑暗闪过无数细密银亮的丝线,几只鲜艳如宝石的小蜘蛛正拉着银丝从角落溜走。
费欧娜不情不愿地穿上衣袍。她下意识拉出脖子的项链;那是莳萝女士留给她们的护身符——一颗打磨得光滑可爱的鹅卵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圆圆的小石子握在掌心有点烫手,彷佛一颗即将孵化的蛋。
是错觉吧。穿上柔软的袍子后,身体异常温暖,费欧娜抬头俯瞰着整个圣城,不禁想起那时候站在塔顶的绝望,如今却似乎变成最好的结局。
至少她洗刷了清白,还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可惜没能再见到女士……
清冽的夜风鼓动着袖袍,彷佛随时能托起笨重的身子凌空飞起,费欧娜忍不住呢喃:“如果我们可以像老鹰一样飞起来就好……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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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的黑暗浮出几张狰狞的脸孔,其中一个带着珍冠的圣修女终于扯破了身上沾黏的银丝。
她努力从浓密的毛发看出去,银月如一把细针刺痛野兽的梭瞳,但她依然看得很清楚,七个纯白的少女,不——那是七只雪白的天鹅。
满月的黑夜毫无遮蔽、剔透澄亮,悬浮于空中的尘埃璀璨夺目,宛如月光的碎片,最后纷纷扬扬落在少女身上凝结成晶,洁白如雪的羽翼正覆盖着她们每一寸皮肤,漂亮的脖颈弯出优雅的曲线。
少女幻化的天鹅慌乱地拍打翅膀,飘落的羽絮闪亮如细雪。她们跌跌撞撞,展开那对新生的双翼,湿润的晚风拥戴起她们的绒羽,天鹅绒蓝的夜空温柔地拥抱纯白的孩子。
圣女院的院长特莎想起来了,那是七个罪女,她们正准备逃走!
特莎知道自己应该阻止她们,但她却直直望着熟悉的天穹,直至月光刺痛眼眸,热烫的眼泪润湿了野兽的毛发。
她不明白为何有罪之人能化作最美丽纯洁的生物,而自己却…….
“至高神……”她下意识想对信仰的神祈祷,却从嘴巴吐出几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啊……神是不会庇护魔物了。
她遮住自己面目全非的脸,慢慢藏入在门后的黑暗,任由窜升的烈火烧去兽毛,吞噬每一寸腐败的骨肉。就像那些曾经的罪女,愿圣火带去所有污垢,重新还她一身洁白。
这一次不需要神迹的闪电,百年的危塔在炙热的火光中轰隆崩落,巨大的动静终于唤醒了沉睡在黑夜中的圣城。
满城的鸽子似乎都惊动而起,漆黑的天空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拍翅声,新生的废墟中腾起银灰色的轻烟,伴随着发光的余烬逃窜入夜空,而金黄色的曦光也从天际线冉冉上升,圣城的黑夜即将迎来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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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流光漫过穹顶,天上的圆月已然薄似蛋壳,暖绒绒的朝阳像是一颗破壳的小鸡,橘红淋漓,不断流泻出浓郁的光彩。黑夜和白雪的天地就在这炙热的光彩中消融殆尽,又重新孕育成形。
幼狼第一次看到色彩,是女孩为他取名的那一刻。在那之前,漆黑的尸骸绽开血色的花,他甚至不算真正的生命,魔女的诅咒如蛆虫一样寄生于世界,就像兽皮的红黑和白,狼的世界只有血、腐肉和虫子。
“脏脏包,巧克力色的小土狗在泥浆滚一圈,不就是脏脏包吗?”
那時的天空就像今日一样,世界在毁灭中重生,源源不绝的色彩浓郁地涌动;空白的天地被揉碎,世界万物以女孩眼睛的黑色为中心开始有了区别,前所未有的光彩从漆黑的裂缝疯涌而出。它们迅速与世界融合,又或者,是黑狼在与女孩所看见的世界融合——重新诞生。
当幼狼恐惧着丑陋的万物,小女巫毫不犹豫地分享了自己的智慧和颜色,她用自己的世界包容了狼。
温润的晨曦像是融化的奶油糖,炙亮的空气彷佛流淌着琥珀色的苹果酒,融化的霜雪如糖晶般闪闪发亮,所有香甜芬芳的气味涌入眼鼻;而少女口中呼唤的恶狼不是黑不是白也不是红,是最甜美的巧克力色。
明明是灾厄却被赋予了美好的定义,无论是宿命还是巧合,魔女的诅咒在女巫的祝福下蜕变成真正的生命。
蜕去野兽的皮毛,学习人类的语言,换上闪亮的银铠甲,于是故事中金发碧眼的骑士终于一步步来到心爱的少女眼前。
狼是为了神而诞生的存在,他早该知道了。
野兽的毛发如燃烧的灰烬般片片凋零,水面上露出人类光滑皎洁的皮肤,金发碧眼的少年宛如从诅咒中解脱的王子,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的模样,只是专心看着怀中的人。
少女从湿如水藻的黑发下探出头,莹白的皮肤还闪烁着一些宝石色的鳞片,从野兽型态恢复的少年就像抱着属于自己的人鱼公主,而他的公主也轻捧着他的脑袋,彷佛要给深爱的王子一个吻。
深情对视没有持续太久,少女忍不住笑出声,一字一句,彷佛含着甜美的糖:“脏.脏.包……”
穆夏恼恨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无法抵抗那样的呼唤,像是柔软的羽毛滑过脊椎的轻颤,任何凶猛的野兽都会甘心伏下首级。黑狼轻轻蹭着少女的掌心。
原来他一直都是女孩掌下的小狗,那又如何,如若狼是为了复仇而活,那狗狗就是为了取悦主人而存在,仅仅是简单的触碰就能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他从不抗拒被她驯服,而是恐惧再一次被抛弃。
野兽的权能如同影子一样回归于光辉的女神,希望并非只是生灵祈求的未来,也有死去的亡魂渴望复仇。当光和暗合而为一,支离破碎的世界才得以完整,女神重新诞生。
希望女神轻笑道:“……克莱奥殿下,我找到我的狼了,妳的狼也在等妳呢。”
女神明亮的眼眸看向少年在湖面的倒影,明显不是人类的形体在瑟瑟发抖,那东西像是一团不成形的血肉。仔细看,它没有皮肤——那是一只被扒皮的野兽。
没有皮毛保护,光是存在的空气就能让生命感到剧痛,躲在黑暗中的野兽深陷在千年的恐惧和折磨中,就连一点光也能让它发疯。它露出仅有的尖牙和利爪,咆哮着毁灭所有可能伤害它的坏东西。
“……涅穆耳……”另一个轻柔的声音宛如滑过湖水的涟漪。
虚空破开,雪白的羽毛飘落于水面,盖住野兽伤痕累累的身体,它不敢置信地睁大金色眼睛。
时隔数千数万年,狼摇摇尾巴,终于再次发出一声欢快的呼喊。
同时小女神捧起湖水,浇洗在少年头上,亦如曾经清洗着脏兮兮的小狗,为他再一次重生而庆祝。
睫羽轻颤着清澈的水珠,穆夏从未感觉到如此干净和轻松,就彷佛有什么浓稠污浊的东西正慢慢从他身体流出,从一出生就不属于身体的执念和诅咒终于出现了松动。
“你已经不是魔狼了。”
狼从不是魔物,它们是神最忠贞的朋友,也是最强大的牙刃,作为影子为光明披荆斩棘。
少年笑得心满意足,他用双手拥抱着今后服侍的神明。
阵阵鼓噪的微风催促着女神,圣城上空彷佛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鸽群,扑棱棱地拍动羽翼、盘旋不去。纤长的尾羽轻轻拍打少年的头顶,少女的身子越发轻盈,黑狼忍不住憎恨地瞪着女神居住的天空。
直到这时,穆夏才知道自己恐惧的从不是被驯化,而是再次抛弃、再次被剥夺,就像曾经的涅穆尔一样……
“……不,不一样,我比那只蠢狗更好。”他的唇抵在少女的手背,如同骑士告别服侍的女王。
“我,只信仰妳。”
锐利的犬牙小心滑过那道老旧的伤疤;幼狼在被剥夺真名前,不甘心地挣扎着,最后在女孩手上留下深深的牙印,也许眼睛会忘记女孩的模样,但鼻子绝对会记住她的血液、她的气味。
思此,少年的双臂忍不住收紧怀中的女神,但这不能阻止越发轻盈的身子,地上的狼根本无力与整个天穹对抗。
漆黑的发丝衬出雪白的绒羽,当双脚完全蜕去鱼鳞,少女背后一对硕长的翅膀拥抱住新生的女神,那像是月光、星晶、雪所有纯白发光之物凝聚而成的杰作。
生出双翼的女神已然不是狼可以追逐的猎物。
“妳要记得回来。”少年强迫自己露出乖巧的微笑,汪绿的眼眸俨然是一只虔诚等待主人的小狗。
“谁说我要自己走啊?”莳萝眨眨眼。
她打量着可爱可怜的小狼,忍不住偷笑一声。没等对方反应,她伸出双臂反抱住穆夏,宽大的翅膀用力一挥。
蓬松轻盈的晨风托起女神那对新生的羽翼,少女神祇畅快地挥动翅膀,轻轻松松拉着高大的少年飞入天际。
即便多了对翅膀,少女也始终没变,任性地带着黑狼离开圣城和大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狼所无法踏足的星月领域。
最后一点靛蓝的夜色消退于地平线下,玫瑰金的晨曦照亮七彩玻璃色的穹顶,高空凝结的冰露就如圣城的水晶柱般闪闪发亮,黑狼所毁灭的黄金大圣堂彷佛在这金色的黎明中死灰复燃,
但这里没有假造的至高神和圣徒,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生有双翼的女人。她们身躯覆盖纯白羽毛,与绒云和流霞一同飞翔。曾经罪女的尸骸化做灰烬被人践踏,但现在新生的鸟翼漫天飞舞,在圣城的上空掀起纷纷扬扬的细雪。
这才是真正荣耀神的荣光之地。
“妳真的做到了……”穆夏轻声道。她从他的手中拯救了世界。
早晨的风如温柔的棉絮充盈着每一片羽毛,翅膀毫不费力地穿过晴空,就像在水下摆荡的鱼尾。莳萝从未以这样的形态飞行,却又感觉无比熟练,她流畅地挥动着那对如大鹅一样纯白的翅膀。
“芜菁!”少女惊喜地尖叫。
“嘎!嘎!”大白鹅如一片降落的雪花,轻飘飘飞入女神的视线,它拍动那对与主人一模一样却缩小好几吋的翅膀。
圆润雪白的大鹅毫不客气收起羽翼,大白屁股停在少年的脑袋上,没等莳萝多说几句,芜菁往她胸口一啄,叼出那颗海螺吊坠。莳萝几乎立刻瞪大眼睛。
空气变得腥湿而凝重,天际线正泛滥着一点一点的深蓝,暗沉沉的阴影像是卷土重来的夜色,正逐渐垄罩半边圣城。
“完了!完了!差点忘了!”小女神吓得差点没飞稳。
捏碎贝螺的那一刻,空气凝结又重新流动,悠悠的钟声从小而大,开始萦绕、扩散,无远弗届,宛如峰涌的云潮、层层迭进的海浪,就连清风也摆荡着涟漪的纹路。千百年守护在此的巨人重新跺足,将这片土地从深深的梦魇唤醒。
圣城的飞鸟钟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高歌。涨高的海潮在一瞬间失去支撑力量,浪花和浮沫在阳光下晶莹破碎,蔚蓝港口再度恢复成一片晴丽。大钟的尾音越发轻灵虚浮,像是铃铛在腕间摇曳,恍惚间,莳萝听到女人清澈的笑声。
在无数飞鸟翅膀后,隐约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背离其他女人。
那人退去纯白的羽衣,宝石色的鱼鳞覆盖上双腿肌肤,她舒展身形,彷佛从长久的禁锢得到解放。女人背着身挥挥手,腕间贝壳手环珊珊作响,似乎在对新生的女神告别,便纵身一跃,毫不犹豫追上逐渐退潮的大海。
那女人是……莳萝来不及细想,大钟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黑夜结束,黎明正式降临,圣城再也不需要飞鸟钟了。
“莳萝……”少年薄弱的声音近乎淹没在风中:“……不,殿下,现在妳还需要最强的使魔吗?”
在不熟悉的天之领域,黑狼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虚弱,。
女神的回应是低下脑袋,在野兽渴望的目光下,轻轻一吻落在了……他的鼻尖。当听到小狼近乎呜咽的抗议,莳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没办法啊,她很想念那颗爱心鼻。
少年用端丽的面容抗议:“我有听妳的话,好好念书、好好洗澡,成为一名谦虚体贴、尊重淑女的骑士……”
在莳萝瞇起的眼睛下,穆夏被迫加上:“后来经妳提点,学会了尊重……”
他忐忑地问:“我有没有成功让妳立刻就喜欢我?”
从不会说话的野兽变成金发碧眼的白骑士,他真的牢牢记住自己每一句话。
“不然我现在把你放回地上?”少女轻拍羽翼,周身焕耀着星彩的光:“非要我说出来,我想让你看看今后由我主宰的世界,我也希望日后的飞行,我的狼都陪伴在左右。”
少年修长的手臂收紧她的腰背,莳萝抬起头,天穹突然暗了下来,但金色的眼瞳却异常炙亮,让她想到香醇沸腾的苹果酒,莳萝只来得及抽一口气,尖尖的犬牙就撞得嘴唇麻痛。
这家伙学了这么多,就是学不会亲吻……热烫的流霞映红了脸,少女忍耐着唇上的湿润,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口咬下去。
宽大的羽翼欲盖弥彰,稍稍敛下了两人的身影。
晴空变得拥挤,新生的天使们和惊起的鸽群一起飞翔。莳萝迷迷糊糊间看到一对极为不合群的乌鸦翅膀,稀罕的黑色飞马在一群白羽中异常雀跃,它身后无数猎狼犬踩踏着金黄绒白的云浪、腾空而起。
女神也感觉到密密麻麻的黑点低空掠过,吸血鬼化成的蝙蝠群赶在阳光完全覆盖大地前,钻入森林深处。
她还看到七只白天鹅飞得跌跌撞撞,有位天使将她们庇护在翅膀下,彷佛母亲带着孩子学习飞行。天使抬起脸,女人的脸孔有着几分眼熟,她的脖子戴着一把飞鸟形状的钥匙。
满月女神的考验后,便是黎明破晓的奇迹。
莳萝眨眨眼,所以她是不是看到幻觉了。
一只气势汹汹的大白蛾挥动着莹亮的翅膀,朝这里杀过来。
【莳萝!!妳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那段记忆!妳把狼人幼崽当精灵养?!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女神面色一变,赶忙抱着心爱的小狼,逃命似地拍打翅膀,遁入远方。
所有纯白的翅翼追随着女神背影,纷飞的羽絮好似燃烧的余烬,羽蜕重生的证明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她们张开洁白的翅膀,就像审判之日那些清白无痕的雪花,浅浅掠过圣城的上空,拥抱无垠的蓝天。
灾厄之夜后的黎明,少数清醒的术士记下了一切。
“杜肯大人,以何者之名见证我们的书写?”
“至高神已经如黄金大圣堂一样都不覆存在,日后就以圆月——和希望的流星,女神莳萝之名见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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