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40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玄幻仙侠

  混着淡金色的血划过冷白腕骨,滴入黑盏瓶。极致的色差画面一瞬冲撞过时琉的脑海,像烙下了似的。

  时琉蓦地睁眼。

  她扶地坐起,转过身。

  少女没察觉,两朵成枝的小花随她转身便从她柔软的发鬓跌落,落到她身上盖着的雪白大氅上。

  像冰雪里开出了清艳的花。

  时琉只顾怔望着身后头顶。

  白衣少年正懒懒靠在花树下。

  他阖着眸,侧颜神冷。

  时琉不解地望着。

  她没见过魔,也就不知,是不是幽冥的魔都如他这样,明明行事难测,喜怒无常,安静阖着眼的时候,身上却总有种淡淡的神性。

  凡界是如何形容这种人的……

  好像是,中天之资?

  时琉第一次听这词时,还问过使婆奶奶是什么意思。

  使婆奶奶说这词由来在仙界。

  仙界五帝之一的中天帝,曾被誉为万古第一人。一身仙骨、神脉、混沌之血,却中正,宽仁,清和,倜傥洒脱。他镇守三界之门,抵御界域之战无数,是守得三界太平的第一战神,也被称作中天不灭之仙,五帝战力之巅,混沌之下第一人。

  只可惜天妒英才。

  万年前三界之战,中天帝最终还是陨落在了酆都帝的手中。

  ——那个混沌化生以来,三界至恶的魔。

  时琉正出神想着。

  她视线里,倚着花树的白衣少年忽睁开了眼。

  如霜雪拂过眉梢,神性一瞬就褪得干净。

  取而代之的,漆眸里墨色如织。他临睨着她,戏谑又冷漠的情绪就深浅地浮在他瞳深处:“难得,活了?”

  时琉默然:“你不必救我的。”

  “我救了,又如何?”

  时琉摇了摇头。

  安静几息后,她仰脸望他:“你想我做什么。”

  “?”

  酆业没有开口,长眸微微狭起。像沾了霜雪的梅花瓣落进他眼底湖心,墨色也荡开圈圈涟漪。

  魔凝她半晌,忽低眸,淡漠笑了。

  “你什么都能做?”

  “嗯。因为你救了我。”

  “好啊。”

  酆业垂手,抚过长笛,像随口一句地敷衍:“那从今日起,你就为我活着——我叫你生你便生,我叫你死你便死,如何?”

  时琉听完,认真思索,然后点头:“好。”

  少女恬静,不疑不亢。

  酆业听得抚笛的手都一停。

  一两息后,魔冷然笑了。

  他从花树前直身而起,朝西南而去,“忘记说了,”一只黑盏瓶被他随手抛出,落进少女怀里,盛着的液体在瓶中轻晃,“它不救你,只给你续命,每月须饮一次,若忘了……”

  时琉慢吞起身,跟上去,声线安静:“忘了会如何?”

  “不如何。”

  酆业走在前,冷淡声懒,也未回眸,“最多每月月圆,万魔噬心,痛个生不如死,却求死不得——”

  时琉不由僵停,仰眸看他。

  就对上魔偏回了眸,漆目低低敛着。

  眼底恶意如焰。

  “今后,自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

  时琉轻抿住唇。

  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最记仇的魔,殊为不智。

  可惜后悔也晚了。

  时琉望着酆业走去的方向,迟疑了下,还是跟上:“我们是不是在躲什么。”

  “要躲的不是我,是你。”酆业淡淡说,“时家那位家主在你神魂上下了追踪标记,我查探过,不到时日不能消除。”

  时琉瞳孔微缩,却没什么惊色:“是时家的七夜追魂术。”

  “哦,你知道?”

  “凡界很有名,我听说过。”

  “兖州有个地方,能让我们避过三日,先去那里。”

  “……”

  时琉在心底算过一遍。

  眉心轻蹙。

  然后她又算了一遍。

  确实是六。

  “再避三日,也还是少一夜。”时琉提醒。

  “印记虽不能强行抹除,但做个假身骗上一夜,难度不高。”酆业见时琉仍不解他意思,“你就没发现,身边还少了只蠢狗么?”

  “……?”

  与此同时。

  甘州某处边界的密林里。

  一只地包天牙口的幼犬大小的兽类,火云纹背部贴着只小纸人,一边累得吐着舌头,一边在林中拔足狂奔。

  “呼哧呼哧呼哧。”

  “累死大爷了。”

  “回头我要撵得时家那群老狗跑我三倍的路!不!三十倍!”

  “嗯,等时鼎天死了吧。”

  赶在彻底入夜前,酆业和时琉进了毗邻丰州的兖州。

  这幽冥北部不比南州那边的繁华盛景,人烟都稀少。

  一路向南也未必见得着几座城池,能遇上个村落或是零星人家,免于披星戴月露宿林野,已算运气好了。

  踏进村落前,酆业想起什么,随口问身后那个摘了脚链就安静得像不存在的女孩:“你叫什么。”

  时琉一默。

  …“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没兴趣。”…

  须臾后,女孩垂眸:“我没名字。”

  “?”

  酆业一停,轻嗤了声:“好,今后你就跟我姓。”

  时琉:“封?”

  “封,”酆业懒懒转了圈翠玉长笛,“封十六。”

  时琉愣住了,足下也不由停歇。

  十六。

  时琉。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从未提过,她都要以为,他是知道她名字的了。

  酆业听见身后动静,偏眸一瞥:“怎么,不喜欢?”

  “不。”

  时琉轻声,“但为什么是十六?”

  “因为很久以前,我收过十五个下属。”酆业眉尾懒垂,指骨如刃,缓慢抚过长笛。

  “后来呢。”

  “……”

  某一瞬,他侧颜清寒,眼神里冷意如霜。

  长笛忽起清唳。

  魔却笑了。

  酆业回过身,指骨间玉笛随意一抬——他以笛尾松散挑起时琉的下颌,冰凉的笛子抵着少女纤细的颈,慢慢描过。

  “后来,”他嗓音微哑,宛如情人间缱绻低语,“他们被我一一杀了……扒皮抽骨,啖肉饮血。”

  “…!”

  即便有所意料,时琉垂着的睫还是轻颤了下。

  颤得魔一笑,漆着眸子,饶如情深缠绵地睨她:“这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