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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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得不遗忘。
就像徒步旅行者刚开始旅程时会背上各种沉重的行囊, 但, 一路跋涉而来,最终抵达目的地时, 可能连手中的登山杖都丢了。
你总要丢下什么, 放弃什么, 才能继续走下去的。
【姐姐】便是M开始旅程时不得不背上的包袱,那是初始被她背上、就舍不得再放下来的包袱,标注着她为何成为M, 为何要走下去。
所以她始终记得姐姐。
……然而,M的旅途甚至没有目的地。
那是看不到尽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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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继续走过去, 已经背上名为【姐姐】的包袱,M不得不放弃了许多、许多、许多的东西。
除去姐姐的记忆, 她什么都不要。
除去姐姐的存在, 她谁都不会记。
——可M又比谁都清楚,姐姐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姐姐为什么值得拥有那样平静的归宿, 姐姐为什么不能被她打扰。
她是亡灵,姐姐是活人。
她是非人, 姐姐是凡人。
姐姐渴望家庭与子女,她渴望……不,她没什么渴望的,只是个追逐乐趣与混乱的疯子。
姐姐到不了她这边的世界, 她也无法追随姐姐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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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唯独,【姐姐】的回忆,是无用的包袱。
斯人已逝。
……但M就是要继续背着这个无用的包袱,固执得走下去,以至于丢弃了姐姐以外的全世界。
过去遇见的朋友,相谈甚欢的非人,某个时空中的一段邂逅……
当那些事情开始令她在意、令她关注、与她产生交集。
然后,她又不得不提前清醒地认识到,终究会有告别的那一天。
如同曾经与姐姐站在一起的那几个蠢货,曾经那个为她诵经的和尚,曾经与她在光怪陆离的地方订下赌约的非人。
她知道自己会离开,也知道他们终将会死去。
……当清醒地意识到“离别”时,关于他们的记忆便会变得无比沉重,成为M必须抛弃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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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比起等待真正的离别。
不如由我先“抛弃”吧,在最美好的地方戛然而止就好。
M便转身离去,抛弃关于对方的所有记忆。
反正,那是注定的过客。
不会停留,也无法停留的。
自己也不是什么会停留的类型。
她是M,她的世界只需要新鲜的初遇,不可能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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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到乐趣,她知道不会再见,她便提前转身离去。
始终背负在身上的包袱,有【姐姐】一个,就足够沉重了。
在这漫长到恐怖、找不到终点的时间长河里徘徊,仅一个包袱,就快令她精疲力尽了。
她不会背更多的包袱,她不会在意更多的人。
她将把追逐乐趣作为唯一信条,乐趣应当是轻飘飘的东西,她绝不能被任何“包袱”拖垮了。
……任何、任何,除姐姐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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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您很明白。】
——P先生早就观察出了这点,而当他在思维空间中对W小姐说出时,便意识到,她也明白。
彼此皆心知肚明。
M不能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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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丢下早已无用的包袱,她需要拥有新的邂逅。
只是,谁也能抵达M这样的怪物身边,谁又真正值得M这种存在这么做呢?
……别说重逢,就连和她相遇,真正被她纳入眼底,都难于登天。
就像天空不会在意地上流动的蚂蚁,M不会在意路过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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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便用“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暗示着问出口,而W小姐无言以对。
她是凡人中的一员,她也早就路过了妹妹,奔向自己的归宿。
……她给不出答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答题的人。
然而,W小姐也看不出,P先生说这话的原因。
他是真的在询问她吗?询问根本答不出的她?他从她这里想得到怎样的答案?他真的需要她所谓的答案吗?他又究竟想对妹妹做什么?
——P先生是个谜团般的存在,和M小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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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如果W小姐在场,就能更深、更深地为自己的妹妹感到害怕、担忧。
M小姐这漫长的、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旅途中,P先生成了她第一次破例去回顾、第一次去打开那扇门的存在。
前所未有的,她回头,捡起了自己过去抛弃的包袱。
……在他的诱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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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谁啊,采购部那个谁……那个超级有钱的主管……对吧?”
“今天可是他的周年祭。怎么,你不去蹭口饭吃吗?”
对了。
是从那时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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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酒后又开始口无遮拦的U,因为真丝裙子的事很生她气的R,还有被她生拉硬拽弄过来付酒钱的X。
和昨夜属于小P的周年祭狂欢派对一样。
是从某个夜晚,某家酒吧,与那几个人身边开始的。
甚至,那天,同样是一次周年祭的末尾。
只不过,那次的周年祭的主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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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那种类型没兴趣,他也根本不是我前男友。”
刚刚蹦完迪,M小姐情绪很不错,当然,整整三杯戳着粉色小伞的苹果白兰地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当然,那些酒不是她掏钱买的。是X在旁边抖着手“自愿”购买的。
因为情绪不错,所以M小姐起了点谈兴,她没有出手卡住失智的U,而是在夜店里乱七八糟的灯光下对她招了招手。
醉得七荤八素的U开始用胳膊肘捣她:“嘿嘿嘿——你真不去啊——采购部的主管,可是收入排行榜第一呢——追你追了这么多年——嘿嘿嘿!”
旁边清醒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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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捣的家伙是M,看清楚点啊,虽然她握着有粉红色小伞的酒杯,但绝不是什么电视剧里傻兮兮的恋爱脑小姐妹!
……一喝多就拥有和M聊八卦的勇气,真不愧是恋爱维修部的王牌,真容易上头。
她这个朋友迟早会因为这点惹上不能惹的家伙。
不过R也还在缅怀自己真丝小裙子的悲伤情绪中,对小裙子过分浓烈的悲伤冲淡了对M的恐惧,她只是紧抱双臂坐在一边,满心哀悼自己的小裙子,与刚刚被M拽上场蹦迪后拉伤的脚踝。
——R小姐是个很不错的舞伴,因此M经常拉扯她去蹦迪,但再好的舞伴也经不住M那么精力饱满的蹦法——大家的脚踝都是用骨头与血肉做的,不像M,在舞池里横冲直撞一通乱蹦,仿佛脚踝里装了弹簧。
她说“嗨起来”是真的“嗨起来”,超高武力值,能嗨一整夜不停歇的。
所以,当时,喝多酒的U不清醒,精力条在被迫蹦迪时清零、满心哀悼小裙子的R也不清醒。
两个女人在卡座里全都挨着M排排坐,仿佛等待老师发言的小学生,U捣胳膊肘还不够,要伸手去扒拉M的胳膊,“快说快说快说,你觉得那个采购部的主管怎么样啊”。
在场唯一一个清醒着恐惧M、且有意识地坐到卡座最远处的X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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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
谁来给她也吨吨吨灌点酒。
清醒的人就不该和酒疯子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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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被杀的吧!她不会被杀的吧!
她的手上还捏着钱包呢——对,她可以给M买更多更多的酒——吃的喝的——她的钱包没扁之前肯定不会被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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