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第90章

作者:上黎 标签: 玄幻仙侠

  珠珠去了一趟魔窟, 确定燕煜这丫真没狗带。

  她遗憾地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拍拍屁股转头回去幽都魇,没事人一样回到魔宫里。

  幽都魇最近的局势调转了个,之前烈火烹油的胡王胡豪死在魔窟里, 连根骨头都没剩下来, 国相相柳一反之前的袖手旁观, 雷厉风行整治胡王的亲信及其朋党,将之前趁乱在封地闹事的魔王和地方豪强拔胡萝卜带泥似的往外扯, 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

  一时杀得人头滚滚, 天翻地覆,血雨腥风。

  不过这都和珠珠没关系。

  毕竟那都是魔界反王和一群乱臣贼子干的坏事, 和她珠珠大王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超级无辜”“什么也没干过”的贵客妖王罢辽。

  她刚从魔窟回来不久, 国相就来拜访她, 说幽都魇如今局势, 陛下不在, 宫中一时也挑不出合适的人手,因而请求把两个幼崽先放在她身边照看,吃喝都由宫人管,绝不会多叫她费心。

  珠珠无所谓地应了。

  珠珠的兴趣从来都是一阵一阵,她把杀人的兴趣转移到吃东西和养崽上, 一分心, 满脑子的凶残念头少了,感觉整个人都和平多了。

  不过她这个人就不太有耐性, 就算沉迷养崽, 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她都是玩幼崽, 等别人把幼崽喂饱奶足了她把小朋友提拎起来玩, 给人家扎满头冲天辫,恶趣味给人气哭。

  和她一比,西海王就有耐心多了,她给幼崽扎完头发,他会把已经憋得要哭不哭的幼崽抱过去细致把头发解了,然后抱着小朋友喂甜水折小纸车安慰。

  珠珠看着,每次西海王抱着幼崽轻轻哄睡,他的神色都很温柔,一看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小孩子。

  符玉也观察着,有一次轻声与她笑道:“西海王沉稳细致,也喜欢孩子,你若想要一个小少君,他做小少君的父亲会很合适。”

  珠珠却不这么觉得。

  朋友是朋友,她发现她还是很难想象和朋友睡一个枕头。

  还不如找个不那么熟的,没有家世背景更温驯体贴好控制的。

  比如之前那个什么容宁。

  不知道以后她的神经病症状会不会变得更严重,尽量控制一下,等过一阵她的力量彻底稳定了,她会陆续挑拣着在身边留几个人,用来逐渐疏解疏解。

  情根都拔了,她也肯定不可能像以前似的正儿八经喜欢谁,是要变成一个三妻四妾的花心渣鸟了,又何必把老朋友拖下水、让人家好好的王侯来忍受这份屈辱呢?

  虽然她已经是个王八蛋了。但仅剩的那点良心,她还是想给自己人多一些照顾。

  这天午后,难得幽都魇的天气不错。

  西海王送两个小的去上课,珠珠闲得没事干,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晒太阳。

  珠珠眯着眼躺在摇椅上葛优瘫,夏天到了,暑气渐浓,蝉在茂密的树枝上不断嘒嘒叫,阳光晒久了有点刺眼,珠珠在桌上扯了两张之前幼崽练大字的宣纸盖在脸上。

  这么睡了会儿,半睡半醒间,忽然感到有一片更深的阴影敷在身上。

  珠珠把遮在眼睛上的宣纸扯开,抬起头,看见黑色的帝王裘冕。

  男人的眼眸以前是深棕色,现在变得更深沉混浊,深得像浓墨。

  燕煜不知何时来的,就坐在她旁边隔桌的一张圈椅上,那椅子是平时西海王抱着幼崽堆积木玩的,但当燕煜坐在那里,那圈椅就一下显得狭小可笑了。

  珠珠惊讶了一下,打量他两眼,不咸不淡说:“你出关了。”

  燕煜穿着金黑帝袍,面颊戴了半张青金铜色的面具,遮住右半张脸,这样从他身上就看不出那副白骨瘆人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愈发高大、冷峻,有一种深沉冰冷的威重。

  他身后站着一个白面无须胖乎乎的男人,满脸是笑,殷勤对珠珠行礼:“大君安,看大君睡得香,小的们没敢打扰大君。”

  珠珠打量一下这胖子的体型,想起来这是魔宫的总管田茂,魔帝的心腹。

  燕煜低着头,手里慢慢翻着几张纸,声音低沉:“以前,从没见过,你,喜欢小孩。”

  珠珠瞥一眼他手里的纸,是之前两个小孩写的字,幼崽的手小,还没学会握笔,写的字一块大一块小,墨点滴在纸角晕成一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珠珠哈笑说:“三千年前,谁能想到咱们俩还能和平坐在一起说话呢。”

  燕煜闻言,顿时低低一笑,说“是”,把那几张纸放回去。

  拔掉情根前,珠珠看燕煜就烦,处于一种看眼中钉肉中刺的咬牙切齿状态。

  但等拔了情根、绝情断爱从忘川里爬出来后,就仿佛眼前一层灰霾被扯去,珠珠再看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明。

  她现在看燕煜,虽然还是讨厌,但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个人偏见,之前那些强烈的爱恨全没有了,心里是完全的气定神闲、从容冷漠。

  她心里甚至连杀意都不多了,比如现在,她心平气和打量燕煜,从他的头打量到脚,仿佛能从他头发丝里都盘算出合适的利益来。

  这一刻,她突然莫名想起以前燕煜曾经嫌弃她心慈手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事,她一下就懂得燕煜的心情了

  他说得一点都不错

  ——和实力与权势比,情爱算什么东西,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欲望上头的产物,因为那些小小冲动的情绪而罔顾利益,那真是天大愚蠢可笑的事。

  珠珠一下笑起来。

  燕煜不知她为何发笑:“你笑什么?”

  “没事,想到以前一些好笑的事。”珠珠随意摆了摆手,说:“你的身体怎么样,不会要死了吧。”

  从魔窟出来,燕煜心里一直像紧绷着根冰冷可怖的弦,听到她这句话,那弦突然像松开了。

  “朕没事。”燕煜说了,又改口:“我没事。”

  珠珠摆手:“不用,你已经是魔帝了,叫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这是你该有的资格。”

  燕煜盯着她,发现她不是在说假话,她是真心的。

  她以前会指着他鼻子骂他混蛋、会毫不客气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和嘲笑,像全身毛都竖起来的刺猬,绝不肯表露出一点对他的平和与善意。

  而不是像现在,这么从容又无所谓地说,他有那个资格。

  “——“

  燕煜胸中像有什么开始隐隐翻涌,他缓声说:“只有在你面前,我愿意与你说“我”。”

  珠珠大可不必。

  珠珠摆手:“那还是别了,我一个小妖可受用不起,都当一样的吧。”

  燕煜的心突然一沉。

  少女已经转而问:“我来是想问问魔帝大人,三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连衡道子都败给了你。”

  燕煜心绪起伏,盯着她,缓缓道:“想必哪里都有一样的道理,有人想得到什么,就需要先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哎呀。”珠珠笑道:“魔帝大人,对待盟友也要这么小气吗。”

  “珠珠。”燕煜短促叫了她一声,才像压抑着什么,忍耐着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仿佛从牙缝挤出来,说:“你可以,不叫我魔帝。”

  珠珠逐渐收敛起笑容,看着他紧紧盯凝自己的眼神,忽然又感觉手很痒,想杀人

  ——三千年过去了,他居然还对她有想法。

  哇,当了魔帝就是不一样,比以前还不要脸耶。

  珠珠瞟了瞟旁边的砚台。

  燕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在看什么?”

  珠珠说:“我在思考如果把这个东西糊在你脸上的话,能不能让你清醒一点。”

  燕煜脸色微变:“珠——”

  “没什么珠。”珠珠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认真说:“不要叫我珠珠,你可以叫我苏大君,或者直接喊我苏珍珠。”

  “我现在心平气和,看在我们共同的利益上,在和你好好说话。”珠珠说:“你可不要真当我脾气好,给脸不要脸。”

  她在说话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眼瞳却像透明的冰晶,如看死物,冷漠平静

  ——全然的毫无感情。

  燕煜的心口像被猛地攥起!

  珠珠看见燕煜的眼瞳微微颤动,像有什么压抑的恐怖的东西要崩裂。

  他猛地站起,拂袖离开。

  珠珠无所谓。

  她倒觉得燕煜的确应该冷静一下了,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堂堂魔帝,不要学那些毛没长齐的小年轻乱发神经是吧。

  过了十几天,珠珠才再次见到燕煜。

  那时候西海王正带着两个小孩在殿里拼积木,珠珠在旁边嗑瓜子,磕着磕着,听见门外响起许多脚步声。

  燕煜在大量宫人的簇拥中走进殿内,他换了身玄黑色绶银带的常服,半张青铜具覆面,露出的半张脸神容深沉冷峻。

  走进门槛,燕煜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大殿地毯上摆弄积木的西海王和两个孩子,少女歪歪斜斜窝在旁边的圈椅里,在嗑瓜子。

  盛年的龙王俊美柔情,两个幼童天真烂漫,少女懒洋洋坐在旁边看,仿佛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他脚步一顿,瞳孔微不可察地骤缩。

  西海王无意偏头一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牵着两个孩子站起身:“魔帝陛下。”

  珠珠抬眼望去,看见燕煜站在门口,从殿门落进的阳光被他肩头遮挡半边,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眉眼。

  两个孩子懵然被西海王牵起来,仰头望见他,直接呆在原地。

  田总管连忙道:“两位小殿下,怎么不认得父帝了,还不快向陛下行礼。”

  两个小孩这才回过神,慌忙口称父帝跪下向魔帝磕头。

  她们的神色敬畏、陌生、忐忑,带着一点点孺慕,可更多甚至是害怕。

  田总管欠身对燕煜道:“陛下,这是之前在姝妃娘娘膝下抚养的两位小殿下,因宫中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手,相大人便做主送来请大君照看一阵。”

  “……”

  珠珠看完全程,颇为无语。

  她觉得她已经很有大病了,但对幼崽还是宽容些的,而这家伙居然连自己的亲崽子都记不住,得身边奴才来提醒。

  珠珠忍不住吐槽:“不是,你的孩子,你都没认出来吗。”

  魔帝没说话,她隐约看见他像闭了闭眼,才向她走来,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冷冷说:“朕闭关多年,孩子由妃妾教养,见的面少。”

  珠珠打量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硬而平静,和之前那天失态的样子不同,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珠珠这才满意。

  对嘛,大家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和和气气讲利益,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多耽误事儿。

  珠珠放下心来,露出笑嘻嘻的表情,道:“那你这个当爹的可不太合格了,继承人是多么重要的事,得从小悉心培养,万一不小心养歪了,哭都没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