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蜜桃味
“白露道长,青青。”
江采青没想到宋允萧也在,“你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听说青青要来,所以特地来卖你东西吗?”宋允萧钻进马车,掏出一个锦盒,豪气万丈地说道:“这个爪钩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有了它,以后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真的这么厉害?”
“那还能有假?待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它的厉害。”
四人会合,来到侧门墙根下。
宋允萧将新机关绑在江采青手臂上,教她按下一个地方,乌黑的金属爪钩霎时飞射而出,牢牢扒在墙壁上。
“怎么样?”宋允萧得意挑眉。
江采青眼里写满了惊叹,但还是故作冷淡地道:“还行吧。”
借助爪钩,她便能轻而易举地走在墙壁上。只是江采青一时还有些不习惯,打算回去以后再多加练习。
江采霜越过围墙,打晕了里面的看守,拉开门栓放其他人进来。
宋允萧低声说道:“我打听过,崔兴今日出去吃花酒,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几人埋伏在崔兴回院子的必经之路上,小声商量方案。
“东西都带齐了吗?”宋莺问。
江采霜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白衫,“都带着呢。”
她迅速将白袍套在自己身上,又拆下发饰散了头发,将头发全部拨到胸前,盖住整张脸。
这件白袍特意买得宽大,下摆长出一大截,能将她整个人都罩进去。夜里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以为是没有脚的鬼魅。
江采霜跃跃欲试,“待会儿我就从假山这边飘过去,准能吓死他。”
“来了来了。”
醉醺醺的崔兴,摇摇晃晃地出现在翠竹林尽头。
江采霜对宋莺点点头,随后便一跃而下,从崔兴身后飘了过去。
崔兴还沉醉在方才的温柔乡里,哼唱着淫词浪曲,却忽然觉得后背一凉,“谁?”
竹林静悄悄。
风一过,无数翠竹仿佛活过来似的,发出一阵阵窣窣声,竹竿碰撞间咯吱作响。
崔兴暗道一声晦气,“这府上种这么多竹子干什么?”
他继续往前,这次加快了脚步。
可眼前忽然飘过一道白影,吓得崔兴醉意顿消,惊声喝道:“什么东西?”
回答他的依旧是竹海涛声。
“邪了门了。”崔兴晃了晃头,继续往二门处走。
还没走到地方,便再次觉得脊背发凉,莫名心慌。
崔兴脚步越来越慢,疑神疑鬼地四处看,直到余光隐约瞥见一片苍白……就站在他身后,近在咫尺。
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搭在他肩头。
“啊!”崔兴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手扶着地往后缩,“谁?谁在装神弄鬼?”
“崔兴,你不记得我了?”
这一声几乎让崔兴头皮炸裂开,他身子猛地一抖,在地上打了个滚,脑袋转来转去,找寻声音来源,“俞金亮!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掉水里淹死了?”
若是仔细听来,这声音与俞金亮其实只有七八分像。但崔兴原本也不会格外注意俞金亮的声音,再加上此刻肝胆俱裂,就更听不出差别了。
“原本死的应该是你,不该是我!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你,你走了就走吧,我给你烧纸钱,让你在下面过好日子。你别缠着我,”崔兴哭丧着脸,双手合十,不停在胸前晃着,做祈祷状:“要缠纠缠于文彦去,是他杀的你,不是我。”
“你害死我姐姐,还害死了我!我要你偿命!崔兴,纳命来!”
伴随着这声话落,崔兴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后仰。
他狼狈地往后跌倒,正要站起来,却刚好与白影对上。
白影飘在半空中,头发挡住了正面的脸,正快速向他逼近!
崔兴连滚带爬地往前走,泪水鼻涕糊了一脸,“你姐姐的死,你也有一份,别忘了是你把她送给我的!”
“你害死我姐姐,我要你偿命!我要杀了你!让你也尝尝被人害死的滋味。”
崔兴慌不择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吃了一嘴的灰。
地上凭空多出一条麻绳,大力拉扯着将他往后带,仿佛真的如鬼魅所言,要将他活活勒死。
崔兴双手抓住麻绳,想把自己给解救出来,可麻绳仍旧越来越紧,窒息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那张丑陋的脸被憋得涨红,如同猪肝一般,“我没害你姐姐,害死她的人不是我,是我姑母……是她说的不救你姐姐,是她害死的俞静衣。”
暗处声音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又道:“还敢骗我!去死吧!”
“我没有骗你。”崔兴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用尽最后力气说道:“是她说的剖、腹、取、子,所以俞静衣才死了……”
“她为什么要害我姐姐?”
江采霜稍稍放松了绳索,让他把没说的话说完。
绳索一端绑在竹子上,一端攥在她手里。
崔兴被刺激得哭爹喊娘,语序混乱,“因为她想要孩子,那孩子大,生不出来,她让大夫剖腹……我姑父和于文彦都不行,生不出孩子……她还想让我替于文彦行房,让侯府那位早日怀上子嗣,以免外人流言蜚语……”
康平伯年近四十才育有一子,还是伯夫人用尽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才终于怀上的一个孩子。
本以为可以苦尽甘来,谁知道于文彦继承了他爹的隐疾,甚至更加不行。
“你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千真万确。于文彦找通房试过,可他就是个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崔兴已然被吓得神志不清,什么浑话都往外说,“他新房下面有暗道,姑母让我从暗道里进去,替他当新郎官,哈哈哈。侯府小娘子长得花容月貌,那皮肤滑溜的——”
这些下流浑话实在不堪入耳,江采霜丢了块石头,将他给砸晕过去。
崔兴像条死狗一般瘫倒在地上,身下漫开一片骚臭。
四人没再管他,原路返回。
马车上,江采青给宋莺倒了杯茶,“莺儿姐姐你辛苦了,先润润嗓子。”
在暗处模仿俞金亮声音的人,正是宋莺。
端阳节那日,宋莺曾撞见崔兴和俞金亮争执,听到过二人的声音。
不管谁的声音,她只要听过一耳朵,就没有模仿不出来的。
江采霜早已脱下白袍随手一扔,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俞静衣果然已经亡故,我答应许南生的事做不到了。”
她当初答应许南生,替他看一看心上人,了却他的心愿。
可终究是来晚了,俞静衣早已魂归西天。
“俞静衣居然死得这样凄惨,伯夫人同为女子,是怎么忍心说出‘剖腹取子’这几个字的?”江采青牙关紧咬,被这几个字惊得心惊肉跳,吓出一身冷汗。
江采霜惋惜地叹道:“我在医书上看到过,若是大夫医术高超,剖腹取子也有能保下母子性命的。但伯夫人一心只想要孩子,怕是根本不会顾及俞静衣的死活……”
她之前便怀疑,伯府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兴许跟俞静衣有关。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俞静衣竟被生生剖开腹部,只为了那个刚出世的孩子,葬送自己的性命。
若是一心只管孩子,被剖腹的妇人根本没机会活下来。即便没有流血而亡,也会疼痛而死。
宋莺喝了半杯茶,“我早前便听说过,伯府子嗣凋零,伯夫人当年又是求医问药,又是烧香拜佛,才盼来一个儿子。她为子嗣吃尽了苦头,想来便是因此才像魔怔了一般,满心满眼只惦记着子嗣香火。”
江采青难掩怒意,“算起来,俞静衣的死,俞金亮和崔兴还有那伯夫人都不清白,他们全都是凶手。”
宋莺哀叹,“是啊,那样温婉灵巧的姑娘,最后却死得这样凄惨。若不是许南生的浮灵引来霜儿,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俞静衣之死的真相。”
江采霜回忆起从浮灵中看到的俞静衣,秀外慧中,恬静温婉,勤勤恳恳地把家里的铺子打理得蒸蒸日上,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反倒是只知道吃喝嫖赌的俞金亮,自小就倍受娇惯,把他养成了一个蛮横凶狠的混不吝,为了自己的利益,竟不惜害死亲姐姐。
“之前那个得了失魂症的林娘,你们还记得吗?”江采青回忆起帮林娘找魂一事,“她说在假山那边,看到过一个绿衣姑娘躺在血泊中,肚子上全是血。她就是被那一幕吓得丢了魂。”
那应当……便是俞静衣死前的情形吧。
“同样是俞家的孩子,怎么俞静衣和俞金亮差别这么大?”宋莺不解。
俞静衣自小懂事,俞金亮却越长大越不是人。
三人稍稍平复下心情,宋莺迟疑地开口:“那崔兴说……伯府有密道?”
江采霜点点头,“我之前便发现了伯府的暗道,可我怕影响采薇姐姐的婚事,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不过我早就将采薇姐姐屋里的暗道封住,那崔兴绝对近不了身。”
“那便好,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莺深呼吸两下,缓了缓心中堵着的气,“伯夫人为了不让别人对于家说三道四,居然能想出这么作践人的法子。”
还想让崔兴替于文彦……
光是想想,宋莺便恶心得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江采霜同样厌怒交加,沉声道:“她早已疯魔了,枉顾人伦纲常,枉顾无辜性命,就为了不让伯府被人说三道四,为了得一个子嗣,延续他们于家的香火。”
宋莺呸了一声,“这种吃人的香火,不延续也罢。”
“你们说,于文彦想杀崔兴,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江采青猜测。
宋莺看向她,“他怕崔兴把他的秘密说出去,所以杀人灭口?”
“对,一看崔兴就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保不准哪天就把这件事给说出去了。”
两人激烈讨论着,江采霜却想得更深一些。
于文彦突然对崔兴动杀心,这件事来得突然,她之前便觉得不对。
在望天楼上,还发生了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呢……
江采霜刚想出眉目,便心下一凛。
前面有妖气!
那个赶马车的车夫有问题!
“霜儿,你去哪儿?”江采青疑惑地问道。
江采霜竖起手指挡在唇前,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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