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蜜桃味
江采霜猜测,会不会是像摸人的胳膊?还是像摸耳朵?
燕安谨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江采霜久久等不到回答,推了他一下。
“就是……”燕安谨眼皮跳了跳,不情愿地低声开口,“摸尾巴的感觉。”
江采霜不满意这个回答,她就是好奇摸尾巴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问他。
结果他说的这么空,她完全想象不到。
江采霜又有了新的问题,好奇道:“你现在穿着里衣,尾巴是怎么伸出来的?”
燕安谨缓缓抬起手臂。
江采霜以为他要有什么动作,却见他在自己颈侧的睡穴一点。
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江采霜微微起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世……”
怎么还能自己点自己的睡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
兴许是她问到了妖族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所以他才会这般避而不答。
江采霜怀着这样的心情,抱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睡去。
翌日,江采霜一大早便出了门,赶往太舍,继续昨天没完成的查探。
她这次带上了小虎子和梁武,还有几个身穿便服的悬镜司使。
江采霜提前吩咐过,要他们帮忙打听,哪里有孩童学字的学堂,或者哪家文馆书铺,戏楼瓦肆里有孩子。
只要找到写字的人是谁,兴许就能找到失踪的五人下落。
其他地方都分派了人前去打问,江采霜便领着小虎子去了矮山上的寺院,门楼上挂着“明心寺”的牌匾。
这座庙宇香火凋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百姓挎着竹篮来进香。庙里墙壁斑驳破败,松竹长得倒是茂盛,遮天蔽日,阴翳如盖。
刚一进去,就有个机灵的小沙弥迎上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进香的吧,请随我来。”
路上,江采霜问出小和尚的法号叫“明喜”,寺院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不问世事的住持方丈,几个小和尚,以及一位借宿在此的读书人。
江采霜忙问道:“读书人?是太舍的人么?”
明喜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僧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他自己占了后院一间寮房,平时躲在房里读书,不常出现。”
“能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施主请随我来。”
明喜带他们走进大雄宝殿,五尊佛菩萨像坐落于此,低眉善目,满面慈悲。
江采霜对佛门了解不深,没认出左右四个是什么佛,只认得中间是大日如来佛像。当明喜带他们从正殿侧门离开的时候,江采霜回头一瞥,却见正面宁静慈悲的佛菩萨,背面却是另一幅面孔。
佛像背面狰狞,青面獠牙,怒发冲冠,法器高举,隐藏在阴影中,仿佛地狱来的修罗恶鬼,让人看之便心生畏惧。
江采霜讶异,“佛像的两面怎么截然相反?”
“阿弥陀佛,”明喜右手竖在胸前,低头念佛号,“佛有寂静相,忿怒相。寂静相慈悲为怀,忿化身凶恶狰狞。每当阴魔降世,五方佛怒化五方明王,啖食邪魔恶业,护持佛法,亦是在普度众生。”
江采霜好歹是修道之人,尚能听得半知半解。
小虎子则完全听不懂,一头雾水地杵在那。
自大雄宝殿出去,绕过几座禅院,眼前浮现出一汪放生池。
池中开满了荷花莲蓬,大大小小的鱼儿若隐若现。种类繁多,各不相同。
绕过放生池,后面便是僧舍寮房。
因着偌大的佛寺只剩下一位主持和几个小和尚,后院寮房大都空置,幽静无声,只有一间寮房内传来吵嚷的读书声。
有一长衫学子,正坐在窗前,摇头晃脑地读书。
明喜指着那位学子,介绍道:“那便是借宿在我们寺院的读书人。他整日高声读书,吵得我们都睡不好,只好从东厢搬到了西厢。如今这一排厢房都无人居住,只有他自己。”
江采霜走近窗边,敲了敲窗棂,“你可是太舍中人?”
那人捧书,读得如痴如醉,好似全然没听见一般。
“施主别喊了,他听不见的,”明喜走到她身边,“这人就是个木疙瘩,只知道读书,旁的什么事都不管。就连他的衣裳都是我们看不过眼,帮他洗了。”
江采霜站在窗边仔细一瞧,果然见他的衣裳脏乱,遍布着泥点和墨点,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半点不像太舍其他读书人那样整洁干净,飘逸潇洒。
“他在寺里住了多长时间了?”
明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出了正月搬进来的,差不多有半年了。”
“他每天都待在寺院,哪里也不去吗?”
“哪也不去,就待在这间屋子里读书,只有吃饭如厕才能见到他出门。”
竟如此用功刻苦吗?
江采霜又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家人?”
“没见过,不对,以前来过一个女施主,好像是他的妹妹,不过来了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正说着话,后山传来用膳的钟声。
那人终于抱着书起身,走出了房间。
没走两步,便被地上的石子绊倒,直愣愣地摔到地上。
他丝毫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泥灰,捡起掉落的书,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明喜捂着嘴偷笑,“他眼神不好,看不清远处的东西,连地上有石子都不知道,所以走个路都磕磕绊绊。”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住在寺院里?”江采霜追上去问道。
书生看都没看她一眼,脚下走得飞快,生怕耽误了时间,一板一眼地回答:“余及,在寺里温书备考。”
“你是太舍学子吗?”
“不是。”
“那你有没有见过太舍学子来这里?”
余及已经走进了草庐搭就的简陋膳堂,不顾小和尚嫌恶的眼神,自顾自拿了竹碗竹筷,走到木桶前面盛了饭菜,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坐下,他又开始摇着脑袋大声读书。塞一口饭,读一行书,膳堂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
明喜领着江采霜和小虎子盛饭,也找了位置坐下。
“我们这本来就没多少香客,有时香客走累了想在膳堂用一顿斋饭,最后都被他给吓跑了。人人都传明心寺住了个失心疯的傻秀才,都不愿来我们寺了。”
江采霜尝了一口菜蔬,清淡适口,她好奇地问道:“就不能把他赶走吗?”
明喜忙说:“阿弥陀佛,佛祖门前不敢造次。”
寺院的寮房既然空置着,本就该供无家可归之人暂住,这也是佛家慈悲的胸怀。那个余及只是惹人烦,并未犯下错事,他们怎能硬将人赶走呢?
江采霜理解了他们的无奈,怪不得刚才那个盛饭的小和尚,露出了极为嫌恶的表情。
“你们寺里,除了他以外,还来过别的读书人吗?”
“来过,我们寺院清静,偶尔也会有学子来此静读温书,但没有一个像这人一样的。其他学子都是借我们寺院的空房,规规矩矩地看书。即便要读书辩论,也会去后山无人之处,不会打扰旁人。”
江采霜从怀中掏出一张周康的画像,“这个人你见过吗?”
明喜仔细打量了一番,“前几日似乎有官府的人来问过,这位施主有些面熟,应该来过我们寺里,可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过了。”
等用完膳,江采霜二人被明喜引到膳堂侧面,用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洗净自己的碗筷。
膳堂里传来小和尚不满的声音,“你别走!你自己的碗筷为何不洗?白吃我们寺院的斋饭就算了,还这般懒惰,从不清洗碗筷,反倒留下来让我们替你收拾。”
余及吃完饭,放下碗筷就走。
他继续举着书高声念诵,被那小和尚拉住也丝毫不受影响。
好几个小和尚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不想听他死板吵闹的声音。
年长些的和尚双手合十,劝道:“明静,算了,让他走吧。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了。”
明静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松开手。
余及高昂的读书声逐渐远去,不过在彻底消失之前,众人都听到他又摔了一跤。
“活该。”明静怒道。
临走前,江采霜问明喜,他们庙里的小和尚是否都识字。
“我们寺里的和尚都会读书认字。若是不识字,如何读得佛经?又如何聆听佛祖教诲?”
“那他们都会写字吗?”
“会的,我们自小便抄写佛经,修身养性。”
从明心寺离开,小虎子挠挠头,感慨道:“世上竟有如此愚痴之人,他的名字起得倒贴切,余及,愚极。”
江采霜赞同,“是啊,读书本是为了明理,可看他那副样子,读再多书也是白读,依然是冥顽不灵的榆木疙瘩。”
“白露道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太舍,我想再搜一搜何文乐的住处。”
跟昨日一样,江采霜被江水寒接上山,直接去了何文乐的住处。
在满地堆成山的书籍中搜寻线索的时候,江采霜问哥哥:“周康他们屋里搜到的丑字,哥哥可打听到了?”
“昨日回去后,我问了静远兄和其他人,都说没见过这样的字,不过……”江水寒思忖片刻,“静远兄认为,文章里的许多想法,譬如增设女子学堂,减免穷苦人家赋税等,与喻文卿推崇的新法非常相似。”
“既然都是新法,难道还有不同的吗?”
“我们推崇新法,是因为旧法积弱弊病太多,思变迫在眉睫。但实施哪些新法,我们自己也还在摸索,有时也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
江采霜了然,“支持喻文卿的学子很多吗?”
“多,多如过江之鲫。文馆书铺到处都可以买到喻兄的杂谈文章。”
毕竟他是最早提出新法的文人学子,又有以身殉法的美谈,追随他的人自然不少。
既然提到了段静远,江采霜顺便关心了一句:“对了,段大哥身体可好?”
“太舍的大夫说,只是有些着凉,注意保暖,休息几日便不碍事了。”
“昨天段大哥为什么会被推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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