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星霜
“找到你了。”
镇民们去而复返，大朵大朵的广玉兰向着庄纤纤掷去，浓烈的香气让她无法呼吸。
她艰难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第56章 康古山
辰时雨和杨穆利用随身的速降绳降落到了枯井之下。
井下果然通向另一个空间，有一段狭窄的甬道。
杨穆把腰间的弹力绳连接在辰时雨作战服的卡扣上。如此，在他使用异能时，辰时雨也能不被污染生物发觉。
“你的异能可以连续使用多久？”
杨穆：“两个小时左右。”
应该足够了。
井底光线昏暗，进入狭窄的甬道后更是接近于黑暗，杨穆打起了手电筒，光照在洞壁上，印出了上面诡异的纹路。一条条沟沟壑壑毫无规律的纵横交错在洞壁上，纤细的像指甲刮挠，粗壮的像车辙碾过。
辰时雨闻到一股潮湿的腥气，她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手轻轻蹭过洞壁，手套上残留着微黏的液体，像黄鳝钻过的洞穴。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杨穆停住了脚步，紧张地问道。
“听见了，很吵。”辰时雨把手上的粘液蹭在墙上，神色依旧镇定自若。
本该寂静的井底，此时却笼罩在纷乱嘈杂的声音中，很难从这声音中提取到什么信息，像是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又像是不自觉的梦呓。
杨穆咽了一口唾沫，想起自己的异能，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去。
甬道是斜向下的，意味着他们向地下深入了不少，踏出甬道的最后一段路，面前豁然开朗，杨穆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像钉在地上一样不肯动了。
这里是一个开阔的巨大空间，形状颇像一个头颅，广阔的圆顶是头盖骨，刚刚他们进入的通道是嘴巴。
洞顶上，有着脑神经那样蔓延的脉络，层叠着撑起了这片空间。那是广玉兰的根部，一部分尖细的树根刺破土层，垂吊在穹顶，从这些树根的尖端，正不停的向下滴着淡红色的液体。
这些水滴没能落在地面上，而是坠入下方密密麻麻的嘴巴中。
整个洞窟之中，整整齐齐地站满了站满了丧尸，如同古墓中陪葬的人俑。面庞已经腐朽的丧尸脑后，嵌着一朵朵如同白玉雕做的广玉兰。
就像玩具身后的发条。
如果系统的性格俏皮，就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台词：
【欢迎来到广玉兰的兵工厂！】
然而辰时雨的系统是个无趣的闷葫芦。它只是说道：
【广玉兰是种弱小的污染植物，它的树根行进速度缓慢，不具有攻击能力，只有花香能使人产生幻觉。】
【它诱捕了康古山工厂的污染者们，本意是操控它们守卫自己，弥补攻击的不足，却意外地被镇民们当做了守护神。】
【可是，神也是会饿的。】
辰时雨握紧了手里的刀，毕宏朗家住得离广玉兰最近，饥饿的神从枯井中爬出来，抓走了毕茜的妈妈。
毕茜也失踪了，那为什么毕宏朗还好好的？
杨穆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么多丧尸，还有头顶的那些树根，我们搞不定的，不如上去求援。”
辰时雨看了他一眼：“你的异能能同时维持几个人不被污染生物发觉？”
“一个，怎么了？”
辰时雨仰头看着树根编织的天穹。“污染广玉兰能在地下开拓出这么大的空间，根系的挖掘能力不会差，一旦被惊动，恐怕会把晶核送到地底深处。那时候想彻底击杀它就难了。”
“你看，那里是不是它的晶核所在？”辰时雨突然指着头顶一块树根密集到形成一块圆球根瘤的地方，即使树根密不透风的将晶核团团围住，还是有微弱的光洒下来，在黑暗的地下空间尤为显眼。
杨穆还在犹豫，辰时雨已经扯了扯他们身上的弹力绳。
“这绳子能拉多远？”
“极限距离是二十米。”
辰时雨目测了一下从地面到污染广玉兰的晶核处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十米。
“你在下面等着。”她拿出战术直刀，扎在夯实的土壁上，借力向上爬去。
杨穆突然出声喊道：“我帮你拿着那把刀吧。”
他说的是辰时雨的极光，那把物理意义上真正无坚不摧的高频振动刀。辰时雨在与伏击简麒的敌人对战时曾使用过这把刀，很多人都看见了。
辰时雨甚至注意到，简麒看向这把刀的神情有些疑惑，劳德金属是全联邦技术最先进的军工企业，他们也制造不出这样的刀剑，诚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劳德金属专攻热武器，但这把刀简直……像运用了什么未来技术。
有了极光以后，跟着辰时雨半年的横刀惨遭抛弃，沦为备用刀。
向上爬的时候，挂在腰间的长刀稍显碍事。
“不用了。”辰时雨扭头看他，“没了刀，我要怎么把广玉兰的晶核挖出来？”说完，她摸了摸兜里的一个小瓶，心里稍稍踏实。
“我忘了。”杨穆才恍然道。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辰时雨已经爬到了洞窟顶端，上面遍布着污染广玉兰纵横的根系，她伸手摸了一下，根系毫无动静，看来杨穆的异能果然有效。
她向着晶核所在的根瘤稳步前进，刚进入洞穴时那些向下滴着淡红色液体的尖细根部已经收了回去，从这个角度向下看，原本整整齐齐等待着哺育的丧尸动了起来，漫无目的的在洞穴中活动着。
连接着辰时雨和杨穆的弹力绳陡然晃动了两下，手电筒也熄灭了，辰时雨敏锐地察觉到，眼光如刀地望向杨穆，果然见黑暗中他手持折刀，麻利地割断了弹力绳！
她就知道杨穆不是个好东西！绳索断开，辰时雨手下的树根立刻蠕动了起来，像蛇群耸起了头颅。密密麻麻的丧尸聚在辰时雨脚下，随时等着她跌落。
辰时雨果断地拨开了手里瓶子的瓶塞，扣住头盔，兜头淋在自己身上。
树根组成的蛇群平息了，辰时雨手中抓的树根如同蛇信在她周边缠绕了一圈，又迟疑的缩了回去。脚下的丧尸受污染广玉兰的控制，本就依从广玉兰的意志行事，此时也顿住了动作，又恢复到刚才平静的状态。
杨穆已经不见了。
瓶子里的液体见底，辰时雨把空瓶丢到一边。瓶子里装的正是提交火炬树样本时，系统的奖励之一：【火炬树提取液】
火炬树排他性强，对污染植物有威慑作用，将它的提取液涂抹在身上，可减少污染植物主动攻击概率。污染植物等阶与火炬树差距越大，威慑效果越差。
辰时雨不确定污染广玉兰是几阶，也许是广玉兰本身攻击力不强的原因，火炬树提取液明显还是起了作用，短暂地骗过了广玉兰的感知。
她成功来到了藏着晶核的树根虬结处，用单手把自己固定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拔刀挥出。
几十个树根齐整整的断裂，这片地下洞窟的穹顶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层层叠叠的向着晶核靠拢，然而辰时雨的动作更快，她使力一挑，鸡蛋大小、微微发光的晶核落了下来。
脚下丧尸后脑的广玉兰瞬间枯萎。
失去广玉兰的控制后，丧尸们又恢复了对血肉的渴求，一多半拥挤在辰时雨的正下方，仰着半腐的下颌向空中挥手。还有不少关节更灵敏些的，已经在顺着墙壁向穹顶攀爬。
辰时雨选了一个丧尸数量最少的方向，正欲逃离。耳侧突然有子弹飞过，断裂的树根飞溅。
又是杨穆这个家伙！
他仗着自己的异能不会吸引丧尸的注意，不停的射击辰时雨头顶上方用来固定身体的树根。
辰时雨微微一荡，一脚踩在树根虬结的根瘤上，纵身飞跃，又利落地抓住一根垂下来的树根，身后留下一串嵌进穹顶的子弹。
终于，她要握住的下一节树根被杨穆提早打断，伸出去的手握了个空，辰时雨直直坠落在下方攒动的丧尸群里，瞬间被丧尸淹没。
没听见惨叫声。杨穆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靠近。
那把刀在丧尸群中若隐若现。
杨穆伸出了手。
他想要这把刀。
他脑子一热收了不该收的报酬，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清醒下来才意识到以他的本事根本做不到。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他这个职业，只要没有了最基本的忠诚，再有用的异能也保不住他。
也许有了这把刀就会不一样。杨穆从没见过如此锋利的冷兵器，连切开装甲都不在话下。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刀鞘的前一秒，绚丽的弧光在昏暗的空间划出一道如虹的半圆。
周围的丧尸瞬间七零八落，以辰时雨为圆心，赫然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杨穆捂着腹部跌坐在地，鲜血不停的涌出。如果不是辰时雨留了手，他很可能在刚刚被瞬间腰斩。
她还有话要问杨穆：“谁想要我的刀？是你？还是别人？”
迅速失血让杨穆的脸色苍白，只能死死捂着伤口不让内脏掉出来，听到辰时雨的问话，他动了动嘴角，意识到自己正处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分。
他选择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去猜吧，猜忌所有可疑的人！
第57章 康古山
杨穆很快没了气息。
短短几秒钟，辰时雨身边出现的真空地带又被源源不断的丧尸填满。她费力的在丧尸群中跋涉，向着来时的甬道走去。
刚才辰时雨是实打实的落进了丧尸堆里，但她并没有被丧尸咬伤。除了瞬间展开了胳膊上的手盾以外，简麒为盗火者佣兵团提供的劳德金属新一代防弹作战服也派上了用场，加上她戴着头盔和护面，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二阶及以下的丧尸的攻击短时间内都无法突破作战服。
可身上的痛却不是假的。
她看了一眼杨穆尸体的方向，失去异能的他不可避免的被丧尸们注意到，眼下已经被彻底淹没。
速降绳还在他身上。
辰时雨稍微犹豫，还是决定徒手从枯井里爬上去。
头上渐渐有泥土簌簌落下，死去的广玉兰根系支撑不了这片地下空间，马上就要塌陷了！
“雨姐！你还好吗！”
庄纤纤带着几个血迹斑斑的人从这片地下空间的另一头跑来。辰时雨来不及问清发生了什么，催促道：“走！出口在前面！”
洞穴要塌陷迹象越来越明显，庄纤纤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没受伤的。她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站在了通往枯井的甬道口，手里藤蔓飞出，把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绑成一串，藤蔓一收，众人狼狈却迅速地尽数钻进了通道里。
他们钻进去没多久，身后传来一声轰然的响声，空气中蔓延着一层土气。
在庄纤纤的帮助下从枯井爬出后，众人也不敢在毕宏朗的院中停留，纷纷向着镇外的方向跑去。
那棵广玉兰半栽在自己挖出的洞穴里，只露出半个树冠。油绿的树叶已经枯槁，花朵被抽干了生命力，干瘪枯黄。
大半失去控制的丧尸们被埋在了地下深处，仍有一部分从凹陷的深坑里爬出来，简麒的手下端起机枪，子弹朝着丧尸群倾泻，震耳欲聋。
简麒把装甲车开进了小镇里，如果不是顾及到还找不到人的辰时雨，他早就准备放弃迂回战术，直接炮轰污染广玉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