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 第180章

作者:九祥锦 标签: 奇幻魔幻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她便是与他打手语他也无法看见,二人只能隔着冰冷的空气对峙。

夜突然变得格外漫长难熬。

女婀从未这般在意自己的耳疾。

好在玄羲从她喉间发出的破碎“啊啊”声出判断出了,眼前之人兴许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他怔了片刻,旋即,郑重且庄严地与她作揖。像是为了使她看清,极缓极慢地道出两个字:“多谢。”

明灭的烛光洒落在他身上,女婀目不转睛盯着他不断张合的唇,悄然红了面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话本子里所写的“小鹿乱撞”是何滋味。

那个从天而降的男子生得很好看,却也很安静,简直比女婀这个小哑巴还要安静。他平日里最爱倚在窗边发呆,女婀便坐在一旁赏他与窗外的景。

当夏日来临,窗外那片湖会开满接天碧日的粉荷。

女婀支开别邸为数不多的几个婢子,悄悄将他扶去湖畔透气。

有时会折几枝鲜嫩的荷插入瓶中给他嗅;有时会摘下莲蓬,故意剥出莲芯喂给他吃。

她虽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却比玄羲见过的任何姑娘都闹腾。

如此倒也好,能教人短暂性地忘却烦恼,与她一同胡闹。

他的到来就像一簇跳跃的火焰,瞬间点亮女婀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人生。

而她又何尝不是他在黑暗中摸行时偶然遇见的一束光?

后来的很多个年头里,他时常在想,倘若那日没有遇见她,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注定要将玄羲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此刻,他的眼睛已然在缓慢流逝的时光中复明。

不知不觉间竟已入秋,当最后一朵夏花自枝头剥落时,玄羲终于适应了久违的光明,徐徐睁开双眼。

女婀一瞬不瞬盯着他,握住他手掌,一笔一划轻轻写道:「你眼睛是琥珀色的,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许是头一回被人这般不加掩饰地夸赞自己的容貌,玄羲怔了怔,红着耳根在她掌心回:「谢谢,你也很美。」

女婀生得虽娟秀,倒也称不上美,可在玄羲看来,她是个比初升朝阳还耀眼的姑娘。

世间万物,再也没有谁的光芒能够盖过撕裂黑夜的朝阳。

可朝阳再绚烂,却不是他所能私藏的,他终需离开。

他又在女婀掌心写:「多谢你这些天来的照顾,我该离开了。」

明知是早已预定的结局,女婀仍忍不住一阵失落。

遇见玄羲前,她也曾在这间院子里捡到过许多不同的鲜活生命。

有时是被暴雨打湿羽毛的幼鸟,有时是被遗弃的奶猫……

到最后,它们无一例外都离开了,只剩她,在这僻静的别苑一待便是十五载。

她勉力弯起唇角,在他掌心写道:「好,祝你一路顺风。」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后会有期。」

可这人海茫茫,何来的后会有期?

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玄羲却回:「嗯,后会有期。」

他想,非他对这人间少女动了凡心,仅仅是因为她救了他,他需报恩,方能斩断这段因果罢了。

于是,他又在她掌心写。

「为报救命之恩,我可以许你一个心愿。」

女婀双眸顿时亮晶晶:「我想嫁给你,也可以吗?」

玄羲面露无奈:「自是不可以。」

「那……那你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好?听闻今夜有花灯,我想知道中秋夜的花灯是否真如戏折子里写得那般美。」

玄羲失笑摇头:「这算不得是心愿。」

他拔下束发的玉簪,放入她掌心。

「待你年纪再大些,想好了真正想要什么,再与我说。」

……

这一别便是数载,二人再相遇,女婀已要嫁做他人妇。

玄羲被召唤出来时,她身披鲜红的嫁衣,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果真长成了大姑娘,不再似记忆中那般青涩。

她满目惊喜地望着玄羲,乳燕投林般向他奔去。她想逃婚,而这,正是她的心愿。

打她有记忆的那日起,便一直被养在这间别邸,仙丹灵草流水般往她肚子里灌,为得就是将她以侍妾的身份娶回去,保住处子之身,月月放血做引炼丹。

从前她尚不知自己是被当做药人养大,如今既已知晓,自是得抓住一切机会逃。

女婀不敢告诉玄羲,除却想活着,还有个她不得不逃婚的原因——

她不想嫁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神明本不可干涉凡人命运。

可她说这是她的心愿,而他又欠她一条命,他自是得应。

那一夜。

女婀看见了这世间最美的景。

银河在头顶闪烁,流星自脚底划过,就连拂过面颊的风都沾染着专注于他的冷香。

被禁锢的过往与两侧的景不断从眼前倒退,她仰头望着玄羲紧绷的下颌,心跳如雷。

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最是留不住,落地的瞬间,她心中的旖念一如海上泡沫般破裂。

「既已报完恩,你我之间的因果便也就断了,好好活着,勿念。」

女婀垂着脑袋,被星星照亮的眼眸渐渐暗下来,她回道:「好。」

尔后,头也不回地扎进漆黑的夜。

他就这么远远站在晚风中看着。

而这时,女婀恰也停下步伐,回头望向他所处的方向。

那里空荡荡的,除却几根在夜风中摇摆的树枝,什么都没有。

她失落地收回目光,却还是不死心,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依旧空荡荡的,只余树枝在摇曳。至此,她终于中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决定接受事实,将他遗忘。

当她转过身来时,整个人都已僵住,剧烈震荡的眼瞳中倒映出他的脸。

彼时的他们离得那样近,仿佛只要她踮起脚尖,便能拥有。

月色与星光照亮前进的方向。

他微微俯身,在她掌心写:「夜太深了,我安置好你再走。」

于是,她那颗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起了不该有的妄想。

喜欢一个人本就没错,既如此,何不试着将他留在身边?

待玄羲将女婀安顿好,已是翌日清晨,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女婀终于下定决心。

踩在高凳上的她双目紧闭,像一只被暴风中卷落的蝶般向下坠落。

这样的高度砸下去,兴许会摔断腿,可是没关系,她本就一无所有,唯一能做得,是牢牢将他抓紧。

疼痛不曾降临。

她稳稳当当地落进了玄羲怀里。

女婀靠在他臂弯里,满意地弯起唇角。这一次,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果真还是放不下她。

既如此,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她再次鼓起勇气去问:「经此一别,是否再也不会相见?」

「倘若有人欺负我,你是不是也不会管?」

玄羲神色如常:「万物皆有造化,我本不该加以干预。」

女婀直勾勾盯着他:「既如此,我的造化是什么?」

「是生来便不可听物?」

「是被囚于一方庭院,像牲口般被人饲养着,只待被宰的那一日到来?」

「又或是眼见心仪之人要离开,却不挽留?红颜凋谢孤独终老?」

玄羲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表情:「你着相了。」

女婀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自顾自往院外走,瞧着竟是要跳河。

玄羲吓得面色苍白,当即将她拦住,都快忘了她的耳疾,脱口而出。

“你这是要做什么?”

被他搂在怀里的女婀微微仰头,直视他双眼,露出得意的表情。

「万物皆有造化,女婀于拾柒岁那年溺水而亡,亦是她的造化,你为何要干预?」

玄羲气极,终是什么都没说。

冷着脸消失在她眼前。

女婀知道,他走得越是匆忙,说明他的心越是乱,可也仅仅只是乱。

他终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

妄想在玄羲离开后的日子逐渐发酵膨胀,思念不断拉扯着女婀。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只是起了贪念,那么现在,她再也不打算压制自己的欲.念。

她想见他,哪怕只是一眼。

为逼玄羲现身,她总是故意以身犯险。同样的手段,在真正在意自己的人面前不论使多少次都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