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野行月
她摇头,一字一句——
“我是司黎,不是阿黎。”
她亲手打碎他最后一丝希望,晏行寂狠狠闭了闭眼。
一个人的执念能有多深,从前的他喜欢旁观世人陷入无休无止的轮回中,看着他们为爱生出执念扭曲发疯的模样,只觉得不解想笑。
直到他下了神坛,堕入七情六欲。
爱意如野草一般在心中疯长,逐渐编织成网,将他狠狠缠住,越收越紧,令他陷入疯狂决绝的风暴之中。
他执念缠身,修为停滞。
求之不得,进退两难。
他听到身旁传来清浅的脚步声,逐渐离他远去。
她走了。
可下一秒,一声低呼传来,只是瞬息便被她压制下去,声音微弱像是猫叫,可他就是听的一清二楚。
晏行寂的脚步远比大脑反应更快,意识还未跟上,人已经瞬移到她身旁。
“别过来!”
他太过心急,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当司黎的话出口时,他已经迈进了结界。
司黎:“……”
兄台你为何如此不听劝。
晏行寂在短暂的怔愣过后,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于是抓狂崩溃的只有司黎一人。
捏马的,都说了让你不要过来!
她与晏行寂的周身萦绕起刻满符篆的金壁,魔纹浮现,在深邃的夜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进司黎神魂,在她神魂上篆刻着什么。
刺骨的疼痛让她落下泪来,柳眉紧紧皱起,嫣红的唇被贝齿死死咬着,瞬息间渗出了血。
晏行寂眸光一凛,抬手之间磅礴的灵力便要挥斩而来替她斩断那股与结界相连的神秘力量。
司黎赶在他出手前慌忙大喊:“住手,你住手!”
晏行寂的手顿住。
司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颤抖着声音道:“这是魔族的结魂引,道友修为高深感知不到疼痛,可我只是个化神,你斩断魂引,阵法破碎的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魔界的结魂引隐匿性极强,布置一次需要耗尽一位大乘期魔修的百年修为,一旦步入此阵,阵法开启,会被阵法强行在神魂上刻下印记,自此为期七七四十九日,此期限内对开启此阵的人言听计从。
设下此阵的人应当是方才那位逃跑的大乘期魔修,他许是要将她引到此阵法中,与她强行结下魂印。
但开启此阵的人……
是司黎自己。
她方才一脚踩了进来,将阵法打开。
关键是她进来没有事,只有她一人这阵法成不了,谁知道下一秒晏行寂踏了进来。
这就有问题了,司黎眼睁睁看着阵法关上,将两人困在其中。
司黎抓狂崩溃,她是化神察觉不到阵法很正常,但晏行寂可是个渡劫,他方才到底在发什么魔怔!!!
晏行寂有些无措,他方到此处便被阿黎牵扯住心绪,心下的惊愕与欢喜让他根本抽不出来心去观察四周。
听到司黎的惊呼后,也不知为何心猛地提了起来,飞身便朝她而来。
“阿……抱歉,是我大意。”
他目光看过去,司黎的额上已经密布细汗,他是渡劫修为,这方阵法桎梏不住他,他随时便能出去。
但是,他若是出去,阵法破碎,司黎会根骨尽废。
晏行寂沉下眸子,淡蓝的灵力倾泄而出朝司黎而去,涌进她的体内替她滋养着经脉,平息着阵法带来的伤痛,司黎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的苍白稍稍褪去。
在司黎的神魂印记雕刻完整后,金光与魔纹同时闪烁,司黎的额上浮现一道隐约的印记,随后消失不见。
另一道金光出现在晏行寂身上,他眉目依旧清淡,额上的印记浮现,瞬息便消散隐入识海。
结魂引成了。
司黎是主,晏行寂……是仆。
司黎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在清透的月光下,他的面容依旧清隽温润。
他轻巧地与她对视,双眸相对的刹那,司黎清楚地瞧见他眸底闪过的一丝晦暗。
无比了解晏行寂的司黎虎躯一震: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晏行寂:“老婆出走半生,归来成了戏精,装不认识我,还想方设法戳我的心,小没良心的。”
司黎:“恋爱没了可以再谈,良心没了可以谈的更多。”
第4章 旧人相逢四
◎那些魔修的目的是她◎
司黎跟在晏行寂身后追随他有十年之余,后面两人成婚一年,他们总共认识十一年。
她那般了解晏行寂,这人就是个妥妥的蛇精病。
起初的她以为晏行寂光风霁月,除了话少了些就是个小天使。
彼时的他不过是个外门小弟子,因为长相出众但又没有好的家世庇佑,晏行寂不少被同门师兄弟们排挤。
他们故意在扫除之时溜走将所有的事务交给晏行寂一人,会在犯了宗禁之后栽赃嫁祸给他,会背地里欺负羞辱他,那些霸凌的行为比比皆是。
可晏行寂是怎么做的呢?
他沉默着应下所有的不公,依旧笑着喊他们师兄师弟,温润知礼芝兰玉树,勤奋修行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最初的司黎也是这么认为的,心疼的不能自已,小心翼翼地关心爱护他。
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到浮屠川。
红光滔天,十三根天柱拔地而起,东海涛涛,轰鸣的雷电穿梭在云层之中,雷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晏行寂唇角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看着眼前之人痛哭流涕的模样,他轻声“啊”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师兄,不好意思,手滑了。”
而那人,瞬间淹没在汹涌的东海之中。
司黎的双腿僵硬,沧溟镜也恍若被吓呆,一人一镜沉默无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那么荒谬。
那人是昨晚带头辱骂晏行寂的弟子,今天便被晏行寂丢下了东海。
曾经无故身亡的那几人——
都是曾欺负排挤过晏行寂的人。
回过神来的司黎拔腿便要离开,刚转过身来,身前冷香袭来,裹挟着些许海风的咸涩,高大挺拔的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黎师姐,要去哪里啊?”
清润的声音传来,司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的喉口仿佛哽住,唇瓣翕动着却怎么也开不出口,唇角下意识想要牵起笑容,但肌肉酸疼,笑容格外勉强。
“晏……晏师弟……”
“不想笑就别笑了,很丑。”晏行寂像是不愿伪装下去,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
司黎颤抖着双腿后退,可身前的人一步步朝她逼近,渐渐将她逼迫到东海之界,再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昏暗的红光自晏行寂身后倾泄而下,他清隽的面容隐匿在幽光之下,轮廓线条模糊不清,唇角缓缓勾起笑意,漆黑的眸底泛起柔和诡异的光亮。
宛如地狱的罗刹。
“阿黎师姐,他欺负我,不小心摔了下去,你看到了吗?”
“师姐,嗯?”
尾音上扬,声色清冽,好听的格外动人。
司黎轻颤着唇:“看到了……”
晏行寂这才满意离去,少年的背影缓缓远去,司黎恍若溺水的人苏醒过来,胸腔内的郁结猛地吐出,长舒口气,这才觉得双腿疲软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怎么会以为晏行寂那般乖巧会放过他们,他这人分明便是个黑心的主,有仇必报,心狠手辣。
那是司黎与晏行寂相识的第一年。
而此时,即墨城外,寒风萧瑟。
晏行寂的目光清浅落在她面上,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司黎麻了。
赶在晏行寂动作之前,司黎竖起双手发誓一口气道:“结魂引四十九日后便会解开,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对道友做任何事情,不会占道友便宜,不会让你为我做什么,不需要你保护我,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空气,把这个结魂引忘掉,咱俩之间毫无关系,道友大可不必——”生气。
“无碍,我知晓,司姑娘修为不敌我,我不会强行解开结魂引损伤司姑娘根基,你大可放心。”
晏行寂打断她的话,司黎愣住,抬起眼睫细细看他。
他神情平和,唇角虽然挂起笑意,可那笑意并不似他杀人时那般虚伪的笑。
他既没有生气成为她的仆人,也没有强行解开结魂引。
危机稍稍解除,司黎唇角微抿,仔细观察再次确定他并没有生气后,提起的心总算落下。
看来这三百年里晏行寂脾气好了不少,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他这些年逢乱必出镇守着浮屠川,一心修行不问世事,怎么可能还是她三百年前认识的晏行寂。
阵法已经破碎,她看向东南方向,解下手腕上绑着的红绳,咬开指尖滴上鲜血,白光乍现,一抹符火渐渐浮现,在漆黑的夜里跳跃着。
司黎闭眼细细感知着庆儿的方位,红绳是庆儿赠与她的贴身物品,与庆儿一同相伴多年,沾染的气息浓郁。
火光闪烁着,映衬在她的脸上,她站在阴影里微垂着头,面容忽明忽暗,额前的碎发垂下,轮廓柔软模糊。
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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