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野行月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只会让人觉得嚣张。
但从晏行寂口中说出,却不由得令人信服。
这世间,只有他一人配说这话。
妖王直起身子,站在高台上与下方的晏行寂对视。
这位剑尊如今堪堪四百岁,是修真界创立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渡劫修士,一百岁便步入了渡劫。
他所承诺的事情,从未逾约过。
长久的对峙和沉默。
直到妖王叹气开口:
“……去吧。”
他的声音,一瞬间的苍老。
随后妖王再也不看跪在殿中的容九阙一眼,挥了挥袖便转身进入内殿。
容九阙抬起头来,只看见自己的父王步履缓慢离去,丝毫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少年垂下眸子,掩在一旁的手却缓缓攥紧。
他终究是要不孝了。
但他必须得去。
不仅是为了司黎,更是为了这妖域。
他是妖族的少主,这些年来却从未为妖族做过些什么,修为也堪堪大乘初期,与人族之首晏行寂差了一整境界。
若是沧溟镜未寻来,浮屠川崩裂,妖域也便不复存在了。
所以这一次,存亡之前,容他再不孝一回。
若能活着回来,他一定勤以修行,再不让父王忧心,带领妖族长久的繁荣昌盛。
***
是夜,凉风习习,圆月高悬。
司黎行走在长廊之间,凭借记忆终于来到一处地方。
她叩响房门,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
“进。”
司黎直接推开门。
寝殿庄严宽阔,明珠高悬,燃着清雅的熏香,是容九阙身上的青竹香。
少年似是刚沐浴完,乌发柔顺披在身后,正抬首拿着一块布巾擦着发尾,仅着一身雪白内衫,可见清晰分明的锁骨,水珠打湿衣衫,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身和模糊的腹肌。
司黎:“……”
“阿阙,我先出去。”
她敏锐觉察到不合适,在瞧见容九阙的一瞬间便转过身去向外走去。
“不必,阿黎!”
急匆匆的脚步自身后传来,温热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阿黎,你等我一下。”
随后是悉悉窣窣的声音,容九阙在穿衣。
很快,少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好了阿黎。”
司黎回过头来,容九阙已穿上外衫,半湿的乌发被虚虚拢起放在身后。
“阿黎,来找我有事吗?”
容九阙眸光透亮,透着明显的喜悦。
司黎沉默一瞬,布下结界将整个大殿笼罩,确保无人能听到之后才开了口。
“阿阙,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瞧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容九阙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神情骤然间变得严肃:“怎么了吗?”
司黎试探性地开口:“你们妖族近来可有什么……可疑的事情,或者可疑的人?”
容九阙瞬间便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了。
少年目光紧紧盯着司黎,直把她看的心底发毛。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询问之际,他却又回了话:“有。”
容九阙说:“妖域灵脉布防图被盗,有魔族潜入。”
司黎拧眉,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当今灵气稀薄,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灵脉,妖域也不例外。
灵脉中的灵气充沛,是修行的重要支撑。
“可还有四象阵呢,那魔族如何能穿过四象阵……”司黎猝然抬眸,“你们妖族内部的人在接应?”
内鬼之事说的是妖域布防图被盗一事?
她只是无意间听到方秉青与晏行寂传信,说妖域出了内鬼,让晏行寂劝容九阙回妖族。
那内鬼……或许指的便是灵脉布防图被盗一事。
容九阙点头:“是,有妖族内部的人接应了那些魔族,偷了布防图。”
妖王带领妖族,除了幽冥鬼域,其余的每一个秘境都前去探查,灵脉并未有所异动,只是丢了灵脉布防图而已。
司黎仔细的思索着沧溟镜让她看到的那一次梦境。
苍白灰暗的天际,寒风萧瑟,遍地都是尸骸,死的多是妖族的人。
容九阙跪倒在地,战甲上血迹斑驳,一柄长枪自前胸穿过,将他整个人贯穿,血水淌了满地。
长枪?
能断了容九阙九尾,能用一把长枪杀了他的人,修为必定不弱。
魔族哪有习枪的高手?
司黎慌张问道:“你们妖域可有习枪的高手?”
容九阙皱眉,仔细的思索着,许久摇摇头。
“习枪的有,但高手……没有习枪的。”
司黎心下的郁结更甚。
那以枪杀了容九阙的人会是谁呢?
当时的战场上死的几乎都是妖族的人,偶有几个魔族,并无人界修士。
便说明,妖族被进攻是突然之举,人族根本来不及救援。
可那万千魔兵要穿过四象阵还不被人发现,即使有人在里面接应,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根本不可能。
司黎忽地明白了。
说明四象阵是突然被瓦解的,紧接着万千魔将直接进攻,根本不需要人接应,直接打的妖域措手不及。
而妖域死了那么多只妖,九尾狐族尽数被灭,妖域覆灭,纵使是妖域被打得突然,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在人界前来支援前便几乎团灭……
灵脉!
司黎想到三百多年前,彼时的青霄剑宗掌门,也就是她的叔父曾与她说过,万年前魔族与人族和妖族曾展开过一次大仗,原因则是……魔域用邪术逆转了人族和妖族的灵脉。
灵脉独特认主,人族修士的灵脉只供自己宗内的修士使用,妖族亦如此。
而那次的魔域将两族的灵脉逆转为魔域的,供自己魔族的魔将们使用。
这次的灵脉布防图被盗……
若开战前魔族不动声色地将妖域的灵脉逆转,彼时妖族灵力只出不进,魔将们灵力源源不断……
妖族,必败。
司黎慌张道:“阿阙,我不知你清楚一件事吗,一万年前魔域与人族妖族两族开战的缘由。”
容九阙一愣,意会到了司黎的话,脸色迅速冷下来。
他是妖族少主,修真界发生的大事从小便学习过,他当然知道了。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他也将它淡忘了,丝毫没有朝这方面设想过。
可司黎点醒了他。
事实上,司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不能告知容九阙妖族会覆灭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还未发生。
但妖族灵脉布防图被盗一事是既定的事实,她侧面点醒容九阙,便不算预知未来。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容九阙知晓事态的严重,急匆匆对司黎说:“阿黎,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父皇。”
司黎颔首,看着容九阙大步朝外走去。
在月光下,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活生生的模样,与司黎梦中那个九尾被斩断、被一柄长枪穿胸而过的人完全不同。
这次,一定要救下他,救下妖域。
主人都已经走了,司黎也不久待,关上殿门便朝自己的寝殿而去。
月影斑驳倾洒在地,清辉洒满庭院,凉风吹拂而来,裹挟来馥桂清香。
司黎刚进入庭院,脚步缓缓凝滞。
院中一人长身玉立,立于树下,眉眼如画,半张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宛如谪仙,另一半脸隐匿在阴影处,轮廓线条模糊不清。
他安静地看着她,眸底是风雪俱灭的清寂。
司黎与他对视片刻,却见对面那人朝她款款走来。
“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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