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他看了眼乌素,笑道:“这妖怪还怪有趣的, 我可没见过九枝你这般生气。”
“满口胡言,却一点恶事也没做过。”一位身着淡青衣裙的女修也笑了。
“她还活着,若她真做了什么事,她应该就死在九枝的剑下了。”
一旁还有位仙君想凑热闹,说些话来调侃裴九枝,但裴九枝冷冷的眼风一扫,他便马上噤声。
青銮阁殿内,无人再敢说话。
“散了散了,回去修炼了。”
“我想起我仙圃里的花草还没照顾。”
“我家死了那几位弟子的门派令牌还要收回去祭拜。”
“尊上,我先告退了。”
大殿之内,众仙见此间事了,便纷纷退下。
最后,只剩下裴九枝、乌素与那白胡修士。
这白胡修士名为谷颐,他是仙洲最大门派玄明宗的宗主。
玄明宗位于仙洲中央,裴九枝所居住的日月天,就在玄明宗之上。
除了担任一个大门派的职责之外,玄明宗对裴九枝这位九寰仙君,也是绝对的忠诚。
裴九枝刚来仙洲之时,也是拜在玄明宗门下修炼。
只是千年如一瞬,裴九枝也顺理成章成长为如今的仙洲之主,掌管整个无上仙洲。
谷颐看了眼乌素,不住叹气,他对裴九枝道。
“尊上,此妖要去玄明宗里登记,我……先带她过去?”
“她会跑。”裴九枝冷声开口,拒绝了。
若不是他掌控这缚灵索,乌素现在应该都跑没影了。
乌素大着胆子,提高了自己的温柔嗓音道:“我不会。”
“妖怪姑娘,你可少说点话吧。”谷颐怕裴九枝被这满口谎言的小妖怪气死,叹了口气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谷颐问。
名字不是什么秘密,乌素也不太习惯别的称呼,于是她顿了顿说道:“我叫乌素。”
“这名字……倒也不错。”谷颐对裴九枝行了一礼道。
“那尊上您晚些将她带到玄明宗的倚华楼来,我请那边的修士为乌姑娘登记上。”
“可。”裴九枝敛眸道。
谷颐也离开了,就剩乌素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她没想到,她居然……又来到小殿下身边了。
不过幸好,他认不出她,他现在看起来修无情道修得很完满。
乌素不想坏了他的修行。
于是她站起身来,朝后退了退。
但走了没两步,她的脚踝就被金链给扯住了。
裴九枝的目光骤然落了过来,乌素赶紧低下头去,小声道:“小……”殿下。
“啊……”乌素无奈叹气,她还是改不了这个对裴九枝的称呼。
“仙君大人,对不起。”她认错认得很快。
裴九枝施了法,让金链延长了些许,乌素得以有空间往后退。
她这一躲,就要躲到青銮阁的大殿外了。
“去倚华楼。”裴九枝没管她,径直往外走去。
此时已快到夜晚,远处的暮色沉沉,日月天位于仙洲万千山峦之上。
在他们的脚下,是不住翻涌的云层,红日灼灼,与裴九枝的身影平齐。
仙洲,比所谓的凡间要大上无数倍,这块无尘之地将整个凡间完全包裹。
这里的天地,没有尽头,往前一跃,便是千万里的距离。
乌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盛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仙洲。
她原以为,自己来到仙洲,只是为了杀一个人。
——尽管这个人,到现在为止并未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李绰到底去哪里了,乌素也不敢问。
她只敢这么看着远处如水墨般的山水与裴九枝的背影,安静地发呆。
她一直与裴九枝保持着金链所能延伸的最大距离。
裴九枝飞在前方,他身后那隐现的日轮虚影已开始变幻为皎洁的弯月。
乌素眯起眼,看着他佩在腰间的黑白长剑。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都忘了她,这把剑还是幻化出她的本体模样。
这样……不会对小殿下有什么影响吧?
乌素开始胡思乱想。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剑上。
片刻之后,裴九枝的身形顿住:“你看我的剑,做什么?”
乌素赶紧将眼睛闭上了,她没想到裴九枝背后还能长眼睛。
“对不起。”她很会道歉。
“过来。”裴九枝命令道。
乌素不想动,但绑在她脚腕上的金链扯了扯。
啊这该死的缚灵索,乌素很无奈。
她磨磨蹭蹭地飞到裴九枝身边,问:“仙君大人,您有什么事?”
“手。”裴九枝的薄唇张开极小的弧度,他的声线低沉。
此时,夜幕已完全降临,乌素周身唯一的光源就是裴九枝身上闪烁着的月色清辉。
他真的……越来越耀眼了。
他的光芒,本就该照向这九洲寰宇。
乌素还以为他指的“手”,是她无名指缠着绷带的那只手。
这手上还有他的戒指呢。
她摇头,下意识地拒绝:“仙君大人,不行,这是我夫君给的……”
“我知道这是你夫君给的。”裴九枝一字一顿说道,语气极冷。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咬着牙。
他腰间佩着的黑白长剑发出充满锐意的锋鸣,仿佛要寻个目标,放出那致死的一剑。
哎呀,他又生气了。
以前乌素从没见裴九枝与她生气过。
看来,李绰还是靠谱的,她斩情丝,斩得很成功。
乌素如此想着,却感觉自己的心口泛上了那酸橘子的味道,她后来真的不会再失去味觉了。
“伸手。”裴九枝的话与他的动作一齐出现。
乌素还没反应过来要躲,自己那印着红色彼岸花的右手已被他操控着金链给拽了出来。
她腕心的这朵彼岸花在月色下闪烁着邪恶张扬的光,似乎在对着裴九枝耀武扬威。
邪魔蚩予被裴九枝剑光击中,那时这印记黯淡了许多。
现在看来,他恢复得不错。
“我将这印记卸了。”裴九枝的双指并起,朝乌素的腕心伸了过来。
乌素不想他碰她,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她侧过身,躲开了。
裴九枝的眸光微凛,似有不悦。
平时,他光凭着冰冷的气息,就能将许多人吓得不敢忤逆。
但很奇怪,这满口胡言的小妖怪居然不怕他。
“仙君大人,不行的,那位白胡子的仙长说了,要用这印记诱他前来救我,你们仙洲正好将他也抓起来。”乌素灵机一动,一本正经说道。
他顿了顿,盯着乌素黑白分明的眼眸问:“你就是这样对你夫君的?”
乌素的视线被他捕捉,逃不开去,她被迫与他对视着。
月色洒落,裴九枝身着日月白袍的身影极明。
乌素站在他高大身子投下的阴影里,小小的一个妖,幽暗又不起眼。
她这次的回答,倒是情真意切,不含一丝虚假。
“仙君大人,是。”乌素坦然答道。
她就是这样对她夫君的。
“果然是妖。”裴九枝道。
他的凤眸眯起,视线转向别处,这语气刻意变得有些讥讽之意。
乌素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他,他越无情冰冷,便越符合她的期望。
他们没再说话,裴九枝最终还是没动她右手腕心上的彼岸花印记。
他想,这是别人夫君下的,他卸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