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奇怪的睡前故事 第54章

　　奥黛塔没有想过他会变心，所以，更可怕的设想攥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加斯图斯应该是战死了。

　　弗拉德想以死亡的方式获得解脱，却没有办法真正死去。

　　“人类不能杀死吸血鬼，吸血鬼可以。”

　　他想把奥黛塔变成吸血鬼，然后让奥黛塔以同族的身份杀了他。

　　疯狂的念头，感染了绝望中的奥黛塔，在一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中，奥黛塔竟然同意了，约定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就帮助弗拉德实施这个疯狂的计划。

　　原本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没想到，在奥黛塔生产时，弗拉德突然出现在产房里，违背他们的契约，强行将分娩状态的奥黛塔转化为了吸血鬼。

　　奥黛塔没有力气阻止他，看着生下来的男孩，一张青白的小脸，猩红的眼睛，两颗尖利的吸血尖牙。

　　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弗拉德，欣喜若狂，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抱着刚出生的小男婴，边哭边哈哈大笑：“是我和狄奥多拉的后代！他身上流着我和狄奥多拉的血液！我和狄奥多拉拥有了后代！”

　　奥黛塔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寄托，在这一刻，熄灭了。

　　她选择和弗拉德同归于尽。

　　打败海妖之后，加斯图斯知道了人鱼们一直隐瞒他的时间秘密，用尽最快的速度赶回人类世界，赶到衰败的吸血鬼庄园，连奥黛塔的尸体都没有见到，只在荒草丛生的马场上捡到了一塌糊涂的小J。

　　心灰意冷的加斯图斯抛弃了人鱼族的子民，留在人类世界里，忍着心中的剧痛，抚养小J长大成人。

　　在确认小J可以独自存活之后，加斯图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那个时空里，命运没有怜惜任何人，悲剧平等地降落在了每个人的头顶上。

第55章

　　◎解脱◎

　　在故事的最终章, 猩红眼奥黛塔说：“临死之际，我见到了光明神，我的悲剧已经无法改变, 于是我只能向光明神祈求, 在另一个时空中获得圆满。但我不能直接干涉你所在这个时空的历史逻辑和进程, 我只能暗示, 不能左右你的选择，所以梦里一直不能对你明说，哎呀憋死我了！”

　　听到这里, 奥黛塔忍不住笑了，这一句抱怨，真的很“奥黛塔”。

　　“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祂允许我现身来向你告别。”一阵不知道从哪里起的风吹来，猩红眼奥黛塔的身体开始变得若隐若现。

　　“……没想到光明神其实还挺有用的？”奥黛塔罕见地感到了懊恼, 像是有点牙疼, “……我背地里还说了祂不少坏话呢。”

　　“其实我也是。”

　　伴随着一声心照不宣的窃笑，猩红的雾消散在风里。

　　“再见了, 幸福的我。”

　　“谢谢。”

　　奥黛塔很少感谢什么人, 这一刻, 她是真心的。

　　谢谢她自己, 把加斯图斯带回了她的身边，让“再见”没有成为永别。

　　*

　　加斯图斯辞任人鱼之王的事情, 进行得不算太顺利。

　　人鱼不像人类, 人类王朝的更迭很频繁, 铁王座上换一个男人, 再换一个女人, 问题都不大。

　　而人鱼的王族是有血源压制的, 放眼整个人鱼族，都不会再有比加斯图斯更强壮的战士了。

　　不过别看加斯图斯在奥黛塔面前好像言听计从的样子，他对外很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显得非常强势。

　　人鱼族挽留不住去意已决的加斯图斯，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

　　为了陪加斯图斯等人鱼族选出新王，奥黛塔在时间海耽误的时间比猩红眼奥黛塔所在的那个时空要久很多，等奥黛塔和加斯图斯回到人类世界时，泰莎和皮埃罗先生已经在为克洛诺斯小王子寻觅妻子的人选了。

　　没有人知道奥黛塔消失的这些年去了哪里，是真的一点音讯都没有，他们私下甚至怀疑过……奥黛塔是不是死了。

　　因此，泰莎和皮埃罗先生都被突然出现在王宫里的奥黛塔吓了一大跳。

　　更让他们惊诧的，岁月竟然没有在奥黛塔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容颜一点都没有老去，还像十多年前离开时那样青春美丽。

　　如果不是魔法的魔力，那就是魔鬼眷顾了她。

　　他们在心中复杂地猜测着，惊喜且好奇地询问她的去向，奥黛塔只是潦草地敷衍说“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她走到摆满女孩画像的画架前打量，随口问道：“为克洛诺斯选中了哪一家？”

　　站在奥黛塔身边的是泰莎。泰莎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唯唯诺诺，想想也是，一个敢在大冬天里决绝地尝试用刺骨的冰水堕掉胎儿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柔弱无能的人。

　　泰莎尽管早已脱胎换骨，但对于一手扶持她的孩子上位的奥黛塔，还是带着崇高的敬意。

　　“暂时还没有定下来，不是卡瓦尔坎蒂家族，就是德文家族，您认为呢？”

　　泰莎尊敬地试探道，心中稍微带上了一丝忐忑。

　　奥黛塔回忆片刻，对这两个家族的印象都还算不错，反正贵族联姻嘛，选谁都差不多，一地鸡毛的生活只能由当事人各自去体会。

　　奥黛塔没有深思，直接把选择权抛回泰莎手中：“你是小王子的母亲，你的直觉更重要，我不会插手。”

　　意识到奥黛塔和十多年前一样，似乎对王权并不感兴趣，奥黛塔事不关己的回答让泰莎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回到人类世界，奥黛塔不是回来掌权的，她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要见。

　　去往吸血鬼庄园的路上，奥黛塔故意逗加斯图斯：“你怕不怕？那可是吸血鬼呢。”

　　“我当然不怕。”加斯图斯握紧缰绳，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

　　他会保护奥黛塔，就算是要面对必死的结局，他也要挡在奥黛塔面前，战斗到最后一刻。

　　奥黛塔暧 | 昧地一掌拍在他的手臂上，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的哀怨：“哎呀，你这个人可真是无趣！”

　　加斯图斯没有被吓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奥黛塔，她现在嘴上看似在埋怨他，其实是高兴的意思。

　　吸血鬼伯爵弗拉德倒是被突然造访的奥黛塔吓到了。

　　确切的说，奥黛塔不是带来惊吓的死亡使者，而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狄奥多拉！”

　　在几乎被暴力摧毁了的庄园废墟中，披头散发的弗拉德在惊喜和重挫的命运玩笑中攀登上狂躁的巅峰，“不！不……不，不不不，你不是！你不是狄奥多拉！你是谁？！是谁？！”

　　“杰斐逊伯爵？”奥黛塔很珍惜她的生命，选择站在一堵城墙似的加斯图斯身后，不太诚心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奥黛塔，是狄奥多拉女王的第……我也记不清是第多少代后代了。”

　　弗拉德在亲眼看到奥黛塔的脸的那一刻就疯了——

　　他原本就已经疯了，或者说，他没有精神上的疯病，但是没有疯的遗憾让他更加痛苦，让他只能清醒着回忆被欺骗被背叛被利用的痛苦。

　　处于崩溃绝望的狂躁中的吸血鬼不顾一切地向奥黛塔冲过去，被加斯图斯敏捷可靠地拦住，弗拉德一口咬在加斯图斯肌肉紧实的手臂上，伤口瞬间浸出绿色的血液——

　　也许是因为在时间海待的时间太久，加斯图斯身上许多属于人鱼的特质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即便回到人类世界依然显性的地步。

　　带着古怪潮湿气息的血液令弗拉德猝不及防，他蓦然松口，一扭头，将满口的腥气绿雪一口吐在地上。

　　加斯图斯没有在意伤口，撤回到奥黛塔身前，用身体戒备地挡住她。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平静谈判了，对吗？”奥黛塔面无表情地撕下一截裙摆，当作纱布缠绕在加斯图斯受伤的手臂上，边缠边冷漠地问道，“杰斐逊伯爵，你想获得解脱吗？”

　　弗拉德狂躁的眼睛在听到“解脱”这个词时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解脱！他多么想获得解脱！他快要被痛苦逼疯了，他的放弃、他的努力、他的等待，还有他的爱情，全都没有了意义，记忆深处的每一个片段，都在一遍一遍重复地提醒他、嘲弄他，他到底有多么愚蠢。

　　奥黛塔不算太熟练地为加斯图斯包扎好伤口，这才直视正在大口大口喘气的弗拉德，“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悔恨，我是恨你，但也怜悯你，所以想帮助你。”

　　这一句恨，是替猩红眼奥黛塔恨的，恨弗拉德违背了誓言，让绝望中的猩红眼奥黛塔遭遇了最后一次背叛。

　　加斯图斯非常盲目，认为她说什么都是正确的，而精神濒临崩溃的弗拉德更是不会去深思，所以奥黛塔也没有多解释仇恨的原因。

　　奥黛塔的下一句话更加出其不意：“听说只有吸血鬼可以杀死吸血鬼，你转化我，让我来赐予你死亡。”

　　“不行！”

　　最先反对的人是加斯图斯，他几乎瞬间就把奥黛塔拽离了地面，紧紧禁锢在手臂中，离弗拉德远得不能再远。

　　奥黛塔身形比他小很多，气势却半点不弱，“我不介意变得更强大，你不这么认为？”

　　“不是能力的问题。”加斯图斯随时警惕地戒备着弗拉德的动向，对奥黛塔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冷硬起来，“太危险了，绝对不行。”

　　按照加斯图斯的猜测，在听到他如此坚决的拒绝之后，奥黛塔应该会甩他一个耳光。

　　没想到，一向强势的奥黛塔竟然突然柔软起来，像是十分顺从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口中使用了只有小情妇才会使用的黏腻的口吻，讨好起他来。

　　虽然他们在时间海和加斯图斯举行了婚礼，奥黛塔可以变成人鱼形态，但她毕竟不是天生的人鱼，寿命只能比普通人类长一点，不可能和加斯图斯相伴到岁月尽头。

　　这才是她特地千里迢迢来拜访弗拉德的最根本原因，为了吸血鬼的永生之力而来。

　　“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你会保护我不受伤害的，对吗？”她刚像全世界最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孩一样说完这句话，态度突然间就强势起来，“这是你必须肩负起来的忠诚职责。”

　　所有的情绪转变，不过是用来让他妥协的小小计谋而已。

　　加斯图斯心知肚明，但他闭上眼睛，在她探头过来亲吻他刚刚长出的胡茬时，就不得不主动走进她设下的圈套里，“是的，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您。”

　　“你真好！”奥黛塔紧紧怀绕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所以，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

　　加斯图斯知道这全是假的，但是那有什么关系、那有什么办法？奥黛塔像是完全依附于他，他已经神魂颠倒了。

　　“疯子！”

　　被旁若无人亲密的两个人晾在一旁的弗拉德大喊，“你真是疯子！和狄奥多拉一模一样，冷血的疯子！”

　　奥黛塔还是没管他在喊什么。

　　加斯图斯眼中只有奥黛塔，再也装不下别人。

　　在两个明显不正常的人面前，可怜的弗拉德不过只能无能狂怒罢了。

　　变故倒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幸好有加斯图斯，最终，一切都按照奥黛塔的计划进行了下去。

　　“还是给他挖个坟墓吧，是个可悲的人。”

　　奥黛塔被加斯图斯扶着站了起来，面对眼前一缕消失的灰烬，擦干了嘴角的污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她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不再是清澈的碧绿色，剔透的祖母绿宝石被鲜血染得通红，融化的鲜血在眼中涌动。

　　奥黛塔自己看不见，不过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梦里见过好多次猩红眼奥黛塔，她早就习惯了。

　　而在加斯图斯眼中，她依旧美丽，甚至在他看来，像火焰一样热烈的颜色才和她更加般配。

　　他们在废墟中为弗拉德建造了一座空的坟墓，墓碑上写什么呢？奥黛塔为他决定了，让加斯图斯刻下：“一个愚蠢的痴情人”。

　　奥黛塔已经在大脑中想好了对未来的规划，对加斯图斯半是命令半是商量地说：“我会接替杰斐逊伯爵原本的职责，重建地下城。”

　　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时间海，都令奥黛塔感到厌倦，她想到了地下城，可以完全由她的心意建设，建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还有，更重要的，她可以和加斯图斯一起，守住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